第十四章 阿米娅与海嗣

“嘿，AcE，好久不见。”

“Scout？真没想到还能联系上你。你来这肯定是要暗杀什么要人吧？这次的行动显然是陷阱，你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不只是我活了下来。我们整个小队都毫发无损。”

“那肯定是博士的功劳吧。博士安排给我们作战任务后就带着他新控制的狗群冲出去了，果然是去了其他罗德岛干员的身边。”

“你知道就好。现在那边负责指挥的都有谁？”

“杜宾和我一起代行作战指令，阿米娅负责和切城本地人沟通……发生什么事了？”

“你现在只带她们和几个最好的医疗干员来这边，我们小队负责警戒和护送。方位我发在地图上了。”

“……这个贴标的下达者是……博士。”

AcE松开耳机，深吸一口气，随后才对杜宾和阿米娅道：

“带上那个最受欢迎的医疗干员，让她多带点药品……然后跟我来。”

在你这边的Scout放下对讲机，趴在狙击镜后继续警戒。此刻你们正躲在一处民房的二楼，Scout把你藏在了一个阴暗的角落，他和他的小队则趴在远离光照的房间内餐桌上瞄着整合运动核心部队所在的区域。

“……这样就可以了吧，博士。”

他轻声道，而pRtS的合成音色在他的耳机里响起：

“给我足够多的食物就可以了，Scout。我的消化系统并非高度独立的神经系统，我刻意加粗了大脑和肠道的神经渠道，这样的肠道可以被我的意志直接控制从而高效消化食物，而我的身体素质你也看到了，我会恢复的很快。”

一般而言，人的肠道每时每刻都在运动，但人的意识却几乎无法直接感受到消化系统的蠕动、抖动或者液体分泌的涓流，也没有一套系统让人直接感受到那正在和胃酸反应的胃袋粘液，这都是由于消化系统从事规律而机械地运动所演化出的独立神经系统。

而作为海嗣的你显然可以控制身体上的任何一块肉生长或坏死，甚至是控制无机盐刻意堆积在某处。你直接在血脑屏障上开了个洞，并在施工期间用压力差控制血液不要冲进你的脑子，从而让海嗣和博士的意志更加深入地控制这个身体。

现在的你如果吃饱喝足，只需要不到十分钟就可以恢复如初……然而Scout却摇了摇头。

“博士，我们知道你很强，你不知从哪里取得了超越我们的力量，我能感觉到你还远未达到极限。”

“我也能感到你和以前的不同，虽然你声称自己没有失忆，但我们这些老人都知道你变了。当然，是好的方向。你爱惜我们这些棋子，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胜利而牺牲他人，你珍惜我们胜过一切……我们对您也是如此。”

“他们害怕我，Scout。我在罗德岛干员们面前露出了异形的特征，我的力量与干员拉开悬殊的差距，我对敌人的残忍因为我难以扼制的欲望而无法掩饰。干员们怕我胜过敬重我，我需要维护我在干员面前的权威，受伤的博士会动摇他们对于夺取切城的信心。”

“夺取切城？真是个伟大的目标。”Scout闻言转过头来看向靠在墙边的你，此时此刻你正在吞咽一块压缩饼干，并凝视自己的胃袋精确控制其消化。

“我相信我们能做到的，在您的带领下，哪怕我们人数居于劣势……我知道了，是潜在的战友吧……您真的变了很多。”

Scout看了眼挂在窗外的镜子，镜面反射出下方街道的景象，这样一来趴在桌子上的Scout就能避免视觉死角……他对你说道：

“至于大家怕不怕你，不如让他们自己说吧。”

砰。

你抬头看向楼下，首先从楼梯后面冒出来的是一对柔软的驴耳，随后是一张坚韧而秀气的小脸，带着复杂的神情，阿米娅心思乱成一团糟，拉着医疗干员的手冲了上来。

你喷出一股气流推了推阿米娅，这孩子冲上楼梯时将要摔倒，这一口强劲的气团让她避免在楼梯上磕出一个包……但她抬头时却似乎并没有感谢你的帮助，而是露出了……责备？的神情。

“博士！”她的声音有点大，在这个逼仄的小楼宇中显得格外响亮，而阿米娅似乎顾不上这些了：

“请您不要再……”

杜宾此时一手搭在阿米娅的肩膀上，“冷静点，阿米娅。博士现在情况看上去没那么糟。”

随后她以锐利的目光看向你，走上二楼抱起手臂道：

“你的目的达成了吗？博士？居然伤成这样子……”

“达成了，杜宾。”你举起pRtS平板写道：“狙击小队毫发无损，整合运动的一支重要力量也被我致残分化，之后我们的敌人就只剩下暴君和她的直属部队了。”

杜宾听完你的话先是一愣，随后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阿米娅此时则……两眼通红。

她走到你身边蹲下，两手捧起你的脸庞。你想要偏头不让她抱着，因为此刻为了疗伤你还没有收起你的口器和复眼，仅仅使用兜帽遮住了这些……然而阿米娅的手还是握住了你的头，她的手指拂过被布料包裹的口器时没有任何慌乱和迟疑。

你意识到她可能是……做好了接受你是任何东西的心理准备。

“博士……我们可以一起承担的，即便是我……如果是我可以更强……”

“阿米娅，你的强大不需要质疑，只是你在刻意控制力量，这是为了长远的发展。”

你感觉属于博士的那部分也想说些什么，但可笑的是，这孱弱的人类灵魂此时此刻的思绪根本不足以凝聚成话语。心乱如麻的人类如此可笑，对整体的博士而言，只要朝着目标一直前进就可以了。目标清晰后的步骤便是完全实现每一步，比如保护罗德岛和实现罗德岛主客观价值最大化，再比如解放切城……

博士的那部分听到海嗣的那部分萌生了新的想法。目标之中添加了一个：

“让其他人别再为我担心。”

对于海嗣而言，这一点和主要目标是相悖的。你本就是在用自身的“低风险冒险”——虽然行动本身危险，但情报充沛因而相对而言风险较低——用低风险的冒险去换取罗德岛的无伤。而不让其他人为你担心，这怎么可能呢……

两难全。

但是，在最大的范围内安抚大家的情绪对你而言不是难事。你伸手摸了摸阿米娅的头，用多次深度训练中综合出来的最舒适最有效的力度和角度进行抚摸。对了，这个时候还需要说一些，或者说在平板上写一些契合时宜的话语……

可是，在你摸到阿米娅秀发的那一刻，你的两颗心脏居然莫名难受起来，那并非痛苦与破损带来的神经性创伤，而是大脑内一个不受控制地部分正在释放情绪激素。而出于合剂消耗和节约能量考量，你暂时关闭了内啡肽的分泌……这让你那悲伤的情绪几乎控制了身体。

黑暗的利维坦睁开了多目，只要你念头一动，这种感性就会被绝对镇压，你将会重归理性……但是你放任了这种情绪的蔓延。

泪水流了下来，你抬手隔着兜帽擦了擦面容，这被AcE和杜宾看在眼里。

“不要哭了，阿米娅。战斗快要到来了，我得控制我的情绪。”

你这么写道。

阿米娅知道情绪的发泄有些不合时宜，她两手搭住你摸她头的手，静静地感受了一会。

“阿米娅，杜宾，AcE，Scout，我热爱罗德岛的人群胜过这世上的一切过客，我拥护罗德岛的理念胜过这末世的所有疯狂。我会和你们一起面对巅峰与疯癫，你们有时候会被我甩在后面，但我知道你们会追上来。”

“……这不是你受重伤的理由。”杜宾憋了好半天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大家只是不希望你因为他们而被打个半死。”

“不是半死，杜宾。敌人是伊内丝，她的伤势比我更严重。”

杜宾瞪了你一眼，“那她是我们的博士吗？”

“……”你知道她什么意思。属于博士的那一部分正在嘲笑你的抬杠，但你其实只是想解释清楚并传递情报。

“您的情商真是忽高忽低，博士。”AcE锐评，“阿米娅，让一让吧，该让护士小姐给博士治疗了。”

那个医疗干员有些紧张地半跪在你身边，她轻轻打开医疗箱，拿出一些仪器想要给你检查，当她拿出一枚细小的空针管时，你还是觉得……还不能让她知道你的身体里的秘密。

“请把药物给我吧，小姐。我对自己身体的了解和控制并非常人水平，我自己治疗更快更好。”

你感觉这句话说出来后，那个有些怯场的医疗干员居然变得坚韧了起来。她一字一句道：

“博士，隐瞒伤势可是不好的。这关系到您以后的战斗力！您也不想在搏斗中因为一处暗痛而输掉战斗吧？”

“我的身体发生了变异，护士。你的经验和知识恐怕不适用于我。”你指了指生理盐水和源石技艺合成的治疗药剂，“给我那些吧，我还差一点就痊愈了。”

“痊愈？您的内脏受损很严重！博士！”医疗干员的声音急切起来，“您的伤势几乎是肉眼可见，那起伏的胸膛和凸起的血管都是您身体的哀嚎！”

你知道不得不祭出杀招才能让这个干员不因为你海嗣的构造而吓死了。你深吸一口气道：

“……不。只有凯尔希医生可以检查我，只有她可以采集我的样本，我的身体数据只有她能看。”

这句话说完，果然那个医疗干员便不再坚持了。她留下医药箱，提着另一个小一些的医疗箱猫着身子去给狙击小队的其他人检查伤势去了。

你松了口气，聚精会神开始动用体内外合剂资料自己，因而完全忽视掉了AcE和Scout那秒懂的眼神。

“要不要跟凯尔希医生复述一下？”

AcE摇了摇头，看着捂住眼睛和两手捂嘴的阿米娅道：

“我觉得不用。博士要是见到凯尔希，以博士目前的表现来看……会比博士刚刚说的那句话劲爆很多倍。”

而在大家修正和插科打诨时，你正在疗伤和确认临光的位置。按照你的指令，临光进行了半个小时的长跑预热，在休息半小时后，开始快步围着你们肃清过的区域冲刺，并一直加速到现在。

考虑完外界因素，你开始检视体内的基因序列，并开始考虑要怎么迎战“暴君”那个毁天灭地的怪物。

这肯定是不能由你一个人硬抗的，但是如果一起上的话，其他人会不会死？

思绪包围了你，唯有博士的智识和海嗣的勇气为你在黑夜里点亮侵略地狱的冥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