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火可发于外,无待于内
博士以身体挡下了你刺向阿米娅的五六根刺胞，那根洞穿博士大脑的刺胞为你传回了无数的可读取信息。
那一瞬间，属于博士的记忆涌入你浑身上下的24个神经节，属于旧博士的记忆模糊不清，但自从博士苏醒后的那几年记忆不停地冲刷着你的神经节。先是外皮质神经节，再是腹足神经节，那与罗德岛干员们一同度过的温暖记忆自你的脊索神经节涌向浑身上下。
被埋在大群意志中的你，第一次认识到什么是“人性”，什么是“羁绊”。你的复眼转向苍茫的大地，海嗣们爬上陆地后剥夺一切活物的生机，高耸入云的墙壁前是有机体组成的海嗣阶梯，被同化的人类挥刀砍向曾经的同胞，旧日的帝国早已化作风中残烛，人类的余烬紧紧地团结在一起对抗必败的终局。
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你的内心。
美。太美了。生命的挣扎，秩序的崩塌，毁灭的号角为你觉醒自我意识，博士的人格将你拖出大群意志。海嗣抬头望天，在布满尸首的罗德岛舰桥上仰望繁星。
博士最后的意志传达到自己肢体末端，那是一枚起爆器。随着已死的博士按下最后的按钮，你的意识和博士的血肉一同被冲击波炸碎炸飞。
你那刚刚觉醒的自我意识，在消逝前最后的想法是：
“如果，我也是博士就好了。”
思绪的最后，你看到博士被炸飞的手掌和你的被弹片切断的腕足，在半空合二为一。
·
噗嗤嗤嗤嗤嗤嗤嗤——
面前那个被砍飞头部的重装敌人迟钝地倒下，你双手转动大斧看向另一边，那个精锐的重装立刻举盾主动撞上来抗住这一下，咔！盾牌立刻被你可怕的力量和沉重的斧刃砍得极度凹陷，但重装敌人的确因此挡下了你的一击！
“快——”
他话还没说完，骑在你肩膀上的能天使便踩着你的肩甲一跃而起，光翼在她的背后展开，红发的少女双手持铳自上空对准重装的护颈内圈倾泻弹药！
哒哒哒！
三连发的子弹在这个距离上暴力地没入皮肉并翻滚起来，在体内制造出了可怕的空腔，重装敌人一阵抽搐后不甘的向后倒下——能天使开朗的声音从防毒面罩下传出！
“老——板！”
“收到。”
你立刻两步助跑单手持斧一跃而起，空出来的那只手抓住能天使那对离地六米双腿！重力拖拽着你和能天使一起急速下降，敌人的弩箭和源石技艺擦着能天使的光环掠过！
咚！你精确地落在了另一个近卫精锐敌人的头顶，两吨的体重直接将他碾碎，能天使稳稳地坐在了你的肩头，发出一阵欢呼：
“摇——滚——”
“弹幕。”你精确地回应能天使的欢呼。在少女因战斗而欢呼雀跃时，你冷静地观察四周烟雾中的残敌。
“博士，我们已经杀穿了敌人的封锁线。”雷蛇的声音从一旁的烟雾里传出，“我们的……人造雾气很有效果，敌人的性能有了显着的衰减，不过我方也有人躲闪不及吸入了一些雾气。”
有些新军见到敌人的士气和性能下降而后撤，变得太过兴奋了，完全忽略了是这片非源石烟雾让敌人的战斗力下降，追的太深了。不过好在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能恢复。目前的毒气还没有古文明那些纯种人类折腾出的可怕后遗症。
当然，这片雾气能造成的最大后遗症，就是因为视觉遮蔽遇到了你，然后颈部多出一个碗口大的疤痕。
“……你可，真是可怕啊。”
陈警官双刀入鞘，走到你身边感慨着这些毒气的效果。
“这些东西可没有你可怕，陈。你可是潜龙在渊。”你看向陈检查她的防护服和面罩戴好没有，伸出手来为她抹掉滤毒罐上的敌人血肉。
“别用这种看待晚辈的目光看着我。”陈拍开你的手，“再说了，如果我是潜龙在渊，那你就是深渊本身了。”
看到你战斗的姿态，陈只觉得一阵阵无力。她非常清楚你根本没有使用任何源石技艺，完全是依靠武术和肌肉力量实现这种恐怖的杀伤效果，甚至你的武术都不是炎国的那种可以全面强化各项身体指标的拳法、剑法之类的高级武术，仅仅是一些战场中士兵厮杀使用的技巧而已。
如果说魏彦吾的强大有迹可循，那么博士你的强大则扑朔迷离。
陈的心理活动造成的生理波动，被你的全方位生命体征感知系统尽收眼底，但你并不准备现在就劝说她什么。
毕竟这场战争就是最好的砥石，陈警官终将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开刃的。
你在脑海中对比着你看到的场景和pRtS上标注的敌我态势，阿米娅的指挥命令与你是共享的，你观察着她的决策——虽然稚嫩，但是正确，其中不少的细节还有凯尔希的风格，比如果断放弃某个孤立的前置壁垒，然后集中优势兵力打围攻战，还有喜欢打合成作战——也就是调动所有职能的干员配合新军攻击某些硬茬。
目前由于催泪瓦斯炮弹的覆盖，双方绞肉前沿的那条线偏整合运动50米至100米的范围都飘荡着不同浓度的催泪瓦斯，出于突然性的考虑，你们没有给新军发放防毒面具，而是在炮弹炸开后再调动后勤运输，好处是整合运动同样对此没有防备，坏处是第一波瓦斯覆盖不能波及绞肉前线。
但是，整合运动会发现友军的后续增援出现迟滞，也就是发现自己的背后逐渐不再出现新的战友，这对于士气的打击是致命的。更何况由于街道宽度，整合运动的大量军力不能一次性全扑上去，这就导致这个覆盖范围内其实存在大量的整合运动预备兵力。
所以——
你体内的源石矩阵共振调谐，监测着空气中的源石技艺波动。
已知这团雾气对于整合运动有害并且长期漂浮，那么如果你是整合运动的基层军官，你会下令怎么做？
大量的源石波动从四面八方传来，整合运动的术士干员们同时干起了一件事：吹风！他们试图吹风驱散这团有毒的雾气！
“敌方术士位置已标注。博士小队不要走散，跟着我依次突袭斩首。”
你再次像一台巡洋舰一样跑动起来，能天使坐在你肩膀上为速度发出惊呼。你抽出投枪滑步投出，精钢投枪洞穿20厘米厚的砖瓦墙壁撕开墙后施法的术士胸膛。能天使朝着视野里每个动着的活物开火，雷蛇举盾跟在你后面保护侧翼，芙兰卡在你的右侧如同骑枪一样举起她那把跟灼热的长剑。
陈警官则是提着双剑抢在你前面砍翻几个挡路的散兵，见状你不甘示弱提高马力超过她，你与陈警官的奇怪赛跑让肩上的能天使欢呼连连，好在你俩都有意保持速度不至于队伍脱节。
而队伍末尾的AcE和临光则是看着你的背影，联想到了切城的决战。
“话说……博士和那两个女孩那么亲密的话……”临光支支吾吾。
“啊……我懂得。”AcE点了点头，“她们可能……打完这场仗，会坐上轮椅吧。”
上一个被你在战斗中呵护和鼓舞的女孩还是阿米娅呢，临光和AcE算是明白了——如果某个人甚至需要你这个怪物去保护和鼓励的话，那么她要么作用很重要，要么就是看看自己的人身安全保险有没有续费了。
pRtS上你标出来的敌方术士位置正在迅速地减少，w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组合拳……”
w拨开挡住视线的头发趴在沙盘上喃喃道。
不同于人类指挥官，你这个博士每次实施任何战术，都会再打出至少两个额外的多线战斗。你总会先抛出一个显眼的战术，用来掩盖另一层战术，但当敌人察觉到了被掩盖的战术，又会发现原来这层战术是欺诈敌人忽略一开始的战术。
非常令人头疼——但，她是久经沙场的w。
“碎骨，你该动起来了。”
w在沙盘上插上几根旗帜，在前线的碎骨立刻临场指挥抵达既定位置。他到位后发现，这片房区里部署了许多术士精锐，更高的位置则有许多精锐狙击，而街道上则是一群群正对着飘过来的催泪瓦斯的重装精锐。
而就在碎骨就位后不久，烟雾里就跑出来几个仓皇逃窜的术士整合运动，后面的近卫精锐且战且退，可追逐他们的人却轻易地可以造成重大杀伤！
博士！
碎骨按照w的命令大喊：
“预备——开火！”
刹那间，数十名精锐术士和狙击手齐齐开火，一同射向那追逐残敌冲出烟雾的敌人！
源石技艺在人群间爆裂开来，强劲的弩箭精确命中，刚刚获得视野的雷蛇勉强举盾格挡，可整个人还是被首轮集火给直接掀非重创！
“光！”
紧随其后的临光召唤光辉治疗雷蛇，AcE则立刻举盾拖着雷蛇后撤，同时能天使带着企鹅物流的拉特兰射手部队向前方倾泻火力压制试图追击上来的敌方重装！
“没有博士？”
碎骨心下一凉，他立刻大吼：
“检查周围！狙击、术士立刻后撤！”
“啊啊啊啊！”
术士的惨叫声在碎骨附近响起，被利刃切断手脚的术士后仰着从三楼坠下，罗德岛的怪物从这个火力圈的东侧杀了过来！
哀嚎在作战频道里接连响起，而碎骨后撤的指令和对于博士的恐惧又让精锐们不再压制街道——
“闪电风暴！”
恢复过来的雷蛇强撑着举盾走出烟雾，盾牌上的源石技艺顺着她撞击敌人的接触释放出高强度源石电流，那和她对撞的重装精锐身形一顿，随后便被侧翼的芙兰卡用高温长剑破开装甲，再被AcE和临光借着破损处猛锤击破！
重装敌人蹒跚地后撤，但他还在用庞大的身形为战友挡住道路！
“快走！”他大喊道，捡起地上死去战友的盾牌继续和其他重装抵抗着罗德岛的进攻！
简单而有效的战术。碎骨心态悲凉，博士早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包围网，所以以精锐集火少数重装制造出秒杀的假象，诱导整合运动以为烟雾中的恶鬼是博士，然而真正的博士却早就从侧翼杀了上来，而这样的恐惧和为了止损的决策必然使的火力网松动乃至撤销，那么正面街道上的精锐又可以继续集火——重装干员的葬送几乎成了必然！
“可恶……可恶！”
碎骨还想射一发弩炮，可重装和狙击亲信却立刻拦住了他。现在博士近在咫尺，碎骨必须撤走！
他先是被拖着带走，随后是自己迈动双腿快速撤退。他翻出窗外来到街上，想要最后回头看一眼正在被博士撕碎的同胞——
——却发现，那正在二楼和三楼之间来回穿杀的——居然是一个有龙角的少女！
“不对！杀入我们之间的不是博士！那是龙门近卫局的陈！”
陈警官挥动双剑砍杀着这些术士，她只在房间内穿行杀伤的方式让整合运动缺少对她的目击，而双持长剑的作战方式又让她可以瞬间切碎那些试图抵抗却只能挡住一个方向劈砍的术士和狙击。
她利用10秒的惊骇连斩6人，快速地杀伤让整合运动出现了误判，而博士在切城的所作所为又让整合运动自乱阵脚！
在这个多线撤退的时间点里，博士究竟在哪？！
碎骨四下张望却没能发现那个蓝紫色动力甲涂装的身影，此时他和亲卫一起落到了街道上，立刻开始朝着安全区域狂奔！
而w看见他的位置只觉得汗毛倒立——碎骨暴露在了天空之下！
空中盘旋的苍鹰发出鸣啼，更低的渡鸦则立刻锁定了位置，你按照它们标注的相对方位举起手中的57毫米反装甲炮，身处迷雾而远离大部队的你，对准层层的砖瓦结构建筑物拉动了沉重的扳机。
扳机以带着沉重的弹簧被惊人的巨力拉开，拉到极限后，扳机内部的钢件被弹簧扯出凹槽，于是被你施加在向后拉的力变成了向前冲刺推动撞针的力，而撞针则精确地触发了穿甲弹的底火！
轰！
巨大的后坐力和排气席卷你的身体，沉重的铠甲似乎都要被足够把人撞死的劲风吹动！
炮弹旋转着飞出，轻易地击穿砖瓦结构的墙壁，它穿过贫民窟里温馨的小家，穿过给人上私刑的刑室，穿过制毒的实验室，穿过不卫生的棚屋——穿过龙门贫民窟里随处可见却被视而不见的一切。
最后，脱壳钢芯穿甲弹在极短的时间内穿过200米的距离，穿过三条街道，在亲卫的惊呼和拼死护卫中命中了那个反应最快的护卫——
啪！
炮弹穿过护卫的盾牌和胸膛，随后他整个人完全炸裂开来洒得到处都是。第二个重装亲卫带着术士的附魔冲上来阻挡，然而穿深可达91毫米均质钢的穿甲弹，又怎么会是5毫米厚加硬化非英雄精锐术士附魔可以抵挡的了得？
他同样被没有炸药的穿甲弹精确洞穿并炸裂开来，术士们试图提前引爆这枚炮弹，然而不包含任何源石的纯粹科学结构拒绝了他们所有的干涉。
最后，这枚因为洞穿人体而略有翻滚的穿甲弹——
潺潺的水声响起，碎骨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右臂和右胸膛，连带着被巨力扯下来的右腹部和右颈部。
他终于站立不稳倒了下去，整合运动的医疗干员们立刻涌向这边试图抢救他们的领袖。
w，趴在沙盘上低吼道：
“带着他走！先走！医疗员不要过去！所有人快撤！”
“我们怎么能放弃碎骨大人！”
频道里响起带着哭声的回应，w握拳的右手无力地松开。
在碎骨倒下前，你就已经提着从背后拔出来的双手巨剑走出了烟雾。
你的目标，是整合运动部署在这里的，又因为关心则乱聚成一团的敌方医疗干员。
对你而言，会动的整合运动终究是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