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海嗣的贴贴

贫民窟的外沿，切成志愿军驻扎于此，他们在贫民窟侧面的完好楼栋中设防并驻扎，其后勤补给由龙门提供。由于切城和罗德岛因为新工业政策和哥伦比亚投资都比较有钱，因而你们直接拿着魏彦吾给的补贴和自带的现金找龙门方面买装备和粮草。

当然，新军的补给和军饷当然是龙门自己出了，鼠王听到这一点时还颇为诧异，因为谁给钱谁就有资格掌控这支部队。而你则表示罗德岛并不想扩军。

“我们至始至终只是一家制药公司而已，一切行动都是为了解决感染者和普通人的争端。”

——鼠王不信。但是，罗德岛的高尚本就不是这些老滑头可以理解的，你也不在意他们怎么想。

新军里还活着的人在回到后方时，看到了等待他们的亲友，以及……新修建的房屋。当他们得知这些比原来的贫民窟干净结实的楼栋都是给他们住的时候，那复杂又坚定的神色仿佛可以为自己的家园献出一切。当然，这也意味着你不可能把这只军队收为己有并带领他们征战四方了。

但那本来就不是你的目的。你趁机组织了新的一批新兵用老方法训练，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去接一个人。

黄沙，烟尘，鲜血。一切都和那个孩子格格不入，但他依旧跟着杜宾等人的志愿军，和他们一起用双腿走了过来，并没有因为自己是罗德岛的干员就试图获取特殊待遇。

你提着一大桶盐水在志愿军的营地里找到了他，然后趁着他不注意直接把水桶往他脑袋上一扣。

“呜哇！博士！”

盐水从他的小脑袋上肆意流淌下去，很快浸透了他的全身，然而水分却被他尽数吸收，很快打湿的衣服也恢复了干燥。少年抬起头来看着你，眼睛里带着初见的喜悦。

你用还剩的那条胳膊搓了搓他的脑袋，“欢迎，水月。”

这个孩子还是你们出发后才得到消息，是他一个人跟着位于玻利瓦尔的干员一路走到罗德岛来的。当干员们还在为一个小男孩声称自己一定要留下来感到困扰时——毕竟他来历不明又可能是离家出走——这时你已经在pRtS里得到了消息，并立刻下令把他带到前线来。

抚摸他的头颅，喜悦和愤慨杂糅填充了你的心灵。你知道作为博士的那一块在无数次推演中，始终有这么一个孩子对自己无比信任，并且在最悲惨的未来，水月用自己的血肉供养你，也就是博士那已经没有意识的躯壳——

——可是，作为海嗣的那一块，则对水月的存在和所作所为感到愤怒。那是一种要将其砍断、切开、剁碎再焚毁的狂怒。

你，怎么能和古文明的渣滓同流合污！

你是最瞧不起那些海里的东西的。他们自称海嗣，却在古文明的诱导下成为古文明改造星球的工具，而且还无数次背叛泰拉人民，去毁灭这个有罗德岛的世界。

你所属的大群正是那追杀古文明来到这颗早期星球的那一支，是为了彻底剿灭古文明那毁灭无数文明的星际帝国主义的清算者，这些侵占泰拉的渣滓难道不该赶尽杀绝吗？

可惜，你的族群最终因为各种原因背叛了理想信念，分裂出了很多个大群意志，而你们的存在也被剿灭殆尽——直到博士拥抱作为真正海嗣的你们。

大群和博士起码在这方面是一致的：扞卫罗德岛。而罗德岛的幸福建立在泰拉的幸福之上，那为了泰拉的幸福，这些古文明的遗留物，就像房屋内的灰尘一样，必须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你控制住了自己的愤怒，平静地抚摸水月的头。

不管怎么说，水月……已经用行动和生命证明了，他是罗德岛的一员。那你当然不会拿他怎么样。

文明和种群都是第二层的理念，你始终记得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守护好罗德岛，并且让他们露出笑容。

水月抬起头来看着你，忽然说道：

“博士，你……认识我吗？”

不愧是水月。即便你对于罗德岛干员们的喜爱是人尽皆知的，水月还是察觉到了不同的情绪。

“水月，我们曾并肩作战。”你拍拍他的肩膀，将他轻轻托起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先是被你的举动吓了一跳，可随后不同于平日里一米六高度下的视野又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你就这么不顾他人眼光扛着水月就往指挥部那里走。

“唔……总有种想法被博士看穿了的感觉呢。”

你用还剩的右手扶好肩膀上的水月，一边快步前进一边回答道：

“水月，这次你来的更早一些。以往的时候你都是再过一段时间才会来到罗德岛的。”

“好厉害，不愧是博士……”水月小声地惊呼道，“我只是……突然感觉一定要现在就去罗德岛，但是我还是没见到博士呢。”

水月两手撑在你的头顶，你索性拍拍他让他坐稳然后松开手，摘下自己的头盔挂在腰间，博士的兜帽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不过对于他来说，兜帽的阻挡相当于不存在——

“您居然……也是阿戈尔吗？”

他显然感受到了你的海嗣血统。但是和水月这种被海嗣同化的意外存在不同，你……真的就是海嗣啊。而且和他还完全不是一个族群的。

“啊，水月。”你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水月，“我不是阿戈尔，我是博士，但是为了获得保护大家的力量，我和海嗣进行了一些结合。现在的我从生理上来说就是纯粹的海嗣，但我的意志并没有被腐蚀，我仍然记得罗德岛的大家，也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水月的笑容是那么令人治愈，他兴奋地搓了搓你的兜帽，“真厉害，博士！我总是害怕自己失去控制伤害到大家……可是看到您居然能在那种……”

“可怕的力量吧，你想说的是这个。我清楚体内的东西有多么可怕和难以控制。水月，你应该也是如此。”

“是的博士！但是我看到了您能在这种风暴面前保持自我！”水月弯下腰来倒着脑袋直视你的复眼，“您可以成为我的标杆吗，博士？”

“水月，我不会成为你的标杆。”

你伸出手来，水月见状连忙探出右手，你直接握了上去，十指连心。

“……博士！”

“听好了，水月。”你沉声道，“你的那些意识不是空穴来风，这个世界能保留推演记忆的寥寥无几。既然你知道那些事情，你当然知道我们将要面对多么大的困难。”

“在无数次风暴中我都崩溃了，是阿米娅，凯尔希，卡提，陈，炎客……还有太多太多的干员们，在不同的推演里给了我继续走下去的希望。而你，水月。”你认真地说道，“如果说他们是赐予我继续前进的精神，你就是赐予我继续前进的物质躯壳。我始终记得你为了保护我一次又一次付出了多么大的牺牲。”

“……您是说……”

“是的，水月。即便我精神上已经消亡，你依然在供奉我没有灵魂的躯壳。”

你将他放下来弯腰和他紧贴前额：

“你我都是怪物，水月。你我有着同样的偏执，所以我不敢说我可以成为你的标杆。”

“让我们一同前进吧，水月。在这片没有海洋的世界里，打爆那些阻碍罗德岛、阻碍泰拉通往幸福——的那些歹徒的狗头。”

水月歪头想了一会，“这是你的意愿吗，博士？”

“水月，我的意愿就是罗德岛的意愿。”

他笑了笑，也对你认真道：

“我知道了，博士，我会和您一起把那些坏人全部都……”

你拍拍他的肩膀，“水月，看到我这条断了的胳膊了吗？”

“看到了……是谁，博士？”

水月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凝视着你的缺口，而你只是摇了摇头。

“那是谁不重要，水月。他们终将付出代价，但是我不希望你变成我这个样子。”

“博士，如果我付出什么就能让您——”

指挥部门口等着你的凯尔希听到这句话，眼神逐渐变得柔和，很快便恢复了万年风雪般的平静。可是，水月那小小的身体又让她难以掩盖心中的不安。

“——所以，你我有同样的偏执。水月，我们是同类。”

你伸出小拇指，带着重甲的小拇指，水月见状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那就约定好，都不许太过勉强自己吧，你和我。”

“嗯。在消灭坏人的时候，我和博士，都不能受太多的伤！”

小小的手和大大的手就此结下了约定。这时凯尔希走过来开口道：

“很有正义感的孩子呢。博士，就是他吗？那个让你动用权限直接调过来的孩子。”

“您就是凯尔希医生吧！正义感？您误会啦。我自己对坏人其实是无所谓的，但出于种种理由大家往往不能把坏人怎么样吧？这种时候如果能让坏人消失......也不会有人感到困扰，只会觉得松了口气吧？”

听到这句话凯尔希直接看向人来人往的指挥部门口，她小声向你问道：

“要从这里开始吗？博士。此刻正是传播小道消息的好时机。”

“开始吧，凯尔希。”你也小声道，“破除个人崇拜从此刻开始。”

于是凯尔希用不大但正好可以被大家听到的声音，震惊地问道：

“他这个性格和你如出一辙……”随后她沉声问道，一步步向你逼近：

“博士，这是你在哪里留下的孩子？”她勒住了你的领子，“相似的血统、能力、外貌、价值观……这可是重大问题，博士。”

周围的人群听到这话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你冷冷地打掉凯尔希的手：

“这和你无关，凯尔希。水月是因为他的能力被我重用，并不是你臆想中的私生子。”

听到这句话围观群众窃窃私语：

“怎么博士还能有私生子的？他居然已经有老婆了吗？我还以为他和凯尔希大人还在暧昧呢。”

“什么？博士是男士吗？你怎么知道博士的性别？”

“这么魁梧难道不是男的吗？那种杀伤力和战场上的帅气……”

“可是祂和那个蓝头发孩子的互动是那么的柔情……”

这时候从短暂昏迷中沉睡两个小时，刚好醒过来的阿米娅走到门口打了个哈切开口道：

“博士，凯尔希医生……诶？博士，之前您不是被凯尔西医生……我可记得您不久前还没能缓过来呢，现在您居然已经生龙活虎了。”

围观的新军目瞪口呆，“是我想的那样吗？”

“恐怕是的，不过凯尔希医生……”

还没等他们讨论完，你就扶额道：

“阿米娅，那简直是地狱。冰冷的器械在我的身体后方搅动，即便我精疲力竭我也必须逃出那里。我宁可去杀敌或者巡逻也不愿意在哪里多呆哪怕一秒。”

博士到底是男是女？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理解错了？这信息量……不等群众反应完毕，你就拉着凯尔希进了指挥部，阿米娅和水月也紧随其后。

“博士，这样真的好吗？”阿米娅小声道，“我们还是希望您能成为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呢。”

你正在边走边搓水月的脑袋，闻言你胳膊搭在水月头顶然后伸手够阿米娅的头，同时搓揉这两个小可爱的脑袋。

“阿米娅，他们和你们才是龙门市民的英雄，我不过是尽了绵薄之力。”你揉了几下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威望太高了，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议题不利。如果我在战斗之外说的话都会被奉为圭臬，那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就差不多要死了。”

水月大声道，“不，博士不会死的！我会保护您的！而且怎么会因为您太厉害而死去——”

凯尔希理性的声音响起，“是因为，一旦博士被捧上了神坛，那么祂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大家按照‘心中的博士’会说的话来解读吧。”

“正确，凯尔希医生。你总是能说出我想说的话，我发自内心地感谢你为罗德岛做的一切。”

你其实还是在削弱自己过高的权威，打破自己完美完人的形象。除了破除个人崇拜，更大的意图是，你不希望罗德岛的人因为虚无缥缈的想象和对你的误解为你白白牺牲。

人非常地脆弱，非常容易为了一个比人自身要宏大的目标而献出生命，这不是你想要的未来，对罗德岛。

凯尔希闻言难得的叹了口气，“博士，您需要知道，您这几天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在交代后事。”

阿米娅也小声道，“虽然我觉得博士总是在对其他人说出形同表白的话语……但我总感觉您一直在害怕什么呢。”

对于她俩的话你只是笑而不语，这时你们也走到了指挥部里面——那些在真刀真枪的战场里拼出来的老兵，那些因为军功被提拔起来的新军士官，还有战斗中临时担任指挥任务的干员们，以及龙门近卫局的人，尤其是那个——

“陈，这边。”

你走到你专属的白色大排档椅子前稳稳坐下，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向陈警官发出邀请。

“……我为什么要坐过去？”

陈面色不改问道。

你偏了偏脑袋，阿米娅和凯尔希还在疑惑你在干什么时，水月就已经会意，立刻睁着大眼睛冲了过去：

“您，您就是博士路上一直提到的陈警官吗！”他转过头去用崇拜的语气大声说道，“博士说过，就是她为之前的战斗——唔唔唔唔！”

陈冲过去捂住了他的小嘴，同时一脸要砍人的神色看着你，然后发现大家都是面带微笑看着她自己。而你，仿佛做错了什么一般手悬在半空中，对于收回去还是继续拍不知所措。

陈又看了看你空荡荡的左臂，随后赌气般的放开水月一屁股坐在了你身边。阿米娅则走到投影机前面开始操作幻灯片，凯尔希则是坐在了罗德岛的干员中间，你的另一边则是水月。

“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带着复杂的情绪问你道。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你不仅和她并肩作战还救了她一次，并且在你的指挥下，陈也隐隐之间感觉到了某种，差一点就能抓到的感悟。但是你的方式方法又让她有点不爽，就像是每一步都被你算计好一样。

而你则是带着喜爱的目光看着陈：

“我希望你能腾跃而起，仅此而已，陈。”

“龙门需要一个英雄，一个侠客。这座城市里没几个这样的人，或者说现在根本就没有。”

陈沉默不语，而你也不准备继续说下去。陈是你计划关键的一环：象征，标杆，高质量个体战斗力。她需要快速成长。

需要成长的人有很多，除了她还有水月，阿米娅，迷迭香……

事情需要一步步来，即便多个线程同时进行，也不能自乱阵脚。而现在，就让你看看阿米娅成长的如何吧——

“战后总结大会正式开始。各位，现在让我们回到战场，查缺补漏吧。”

阿米娅冷静的声音传遍会场，所有参与作战的关键人员开始了战后的分析和总结。

苦难不是成长的甘霖，归纳总结才能带来提升。

与此同时，将两千新兵拖入噩梦的棺中奇美拉恶魔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坐了起来，无形的力量顶开棺材板，熔岩的双眼凝视着周围的环境，视线穿过坚固的房屋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视线穿过时间，回到了战斗进行的时候，整合运动的装备和组织度被他尽收眼底。他看着你和w等人的精彩拼杀，随着时空继续向旧日推进，他看到w和霜星在指挥室内的大军团指挥。

他低声笑了笑，而你此时看着阿米娅的展示报告和众人分批举手提出作战意见的场景，不通过洞察时空得出了与这个名为妖精的恶魔相同的结论：

“整合运动中有穿越者——来自地球的穿越者。”

“整合运动中有穿越者——来自古文明的虫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