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投机者的代偿
熊熊燃烧的村庄中，约书娅放眼望去尽是烟尘和水汽罗织出的迷雾。她看着那被自己变成一座座源石雕像的村民，随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背后已经崩塌的木屋……
……她的脏器散落在雪地上，坍塌的废墟下伸出一只不全的手。那些饥饿的村民将她开膛破肚只为沾点荤腥，而这些乌萨斯的非感染者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炎国的“泡椒鸡爪”这道菜，于是他们精挑细选了一批细品嫩肉的感染者，把他们的手指取下来泡在辣椒酱里。约书娅捡起那根从管子里洒出来的手指，眼中无悲无喜。
她抬头看向天边的乌云，又看到乌云之下那正在被罗德岛的怪物铁拳轰杀的自己。时隔多年她又一次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个让她对正义产生动摇的地方。
幽蓝色的羽毛不知何时替代了雪花，约书娅回头看向逐渐消散的火焰，她看着消散的尸体想要扑过去留住什么，可时间却在刹那间停止了。
“这是你的把戏吗？”
她知道那是谁。
妖精。
“是，也不是。此时此刻，时间并不在我的手里——而是在瑞沃巴特女士控制的pRtS系统中的‘速度’选项中。”
魔鬼从飞羽的雪花中浮现，他捧着一把金色的钥匙步入约书娅的意识。奇美拉的步伐端庄优雅，而约书娅却只是冷眼看着他。
妖精看着她的眼睛啧啧称奇，不由得感叹道：
“屠魔的少女，终将成魔；活到现在的你……”他笑呵呵地搓了搓约书娅的胸膛，“成了整合运动的‘博士’。”
约书娅低头凝视自己无法动弹的躯壳，全都是矿石。
“这里是意识的世界，你怎么会保持着现实中那矿石病晚期、随时都要暴毙的身体呢？”妖精哈哈大笑，“别逗了，少女。你根本不是人类……”
“嗯，我也是怪物。”
约书娅闻言眼中出现了不洁的神采：
“那，我可以打败博士吗？”
“不能。”妖精摇了摇头，时间突然流动了起来，约书娅扑了个空，友人的尸骸早就如同她残存的人性一般消散……但那也不重要了。
此时此刻，击败博士高于一切。即便是过去，甚至是现在，都可以舍弃。
一切都是为了最正义、最完美、最可爱的整合运动。
妖精看着约书娅的眼睛，露出了欣赏美食摆盘的满意眼神。他弹指射出钥匙，而约书娅稳稳接住。她的动作精确而适度，绝非之前和博士战斗时的大开大合。
“你打不赢博士。但是，只要你有化身为武器的觉悟……”
妖精抬起手指，露出了一个……游戏页面？
上方是一些图标和后面的数字，中间则是指挥部附近的地图，它们都被分成了正方形的网格和高低不一的地形。而下面的一排排头像，则是……这是我？
“……就能在‘明日方舟’那精确和随时可以暂停的完美操控下，窥得一丝击败那个怪物，那个和古文明战斗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海嗣……的机会。”
“你想要什么？”
约书娅冷冷地问道……她的语气像极了……你。
而妖精却只是嘲弄地一笑：
“你的一切——而且还远远不够。”
约书娅闻言不再言语，她举起钥匙，往自己的心脏毫不犹豫地刺下去。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约书娅开启推进器飞了起来。
钥匙带来的并非想象中赐予生机的暖流，而是冰冷刺骨，理性至极的寒流。随着寒意的扩散，约书娅的躯壳与你的拼杀愈发强劲。
所罗门的秘钥，它被创造出来，就是用于诱惑天使的堕落的。
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完美无缺的天使堕落呢？
瑞沃巴特冷汗连连，她不断地暂停，思考应对你的对策，你那强劲而精妙的猛击让她在静止的时空里绞尽脑汁，而远处的正面战场也需要她一一调整。
明日方舟的游戏不过需要操作十几个干员，而在这里，几万人被妖精贴心地改成了若干个编制，然而操作依然十分繁琐……
暂停，恢复，暂停，恢复。
你在和约书娅拼杀的过程中惊奇地发现，瑞沃巴特正在……快速地长出白发。
她低吼着，咆哮着，身体变得干枯，从约书娅拔出光剑，到她真正地长出光翼，配合推进器进行各种匪夷所思的机动，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瑞沃巴特的白发便已经蔓生。
妖精激活了她比原版的明日方舟指挥系统更高效的正版pRtS系统，而这个系统的暂停间隔无限接近于0。即便是你也无法暂停，甚至无法切换减速，只能通过自己脑中的信息素分泌通过“物理”的场外方式增加思考的时间。
这意味着……瑞沃巴特的思考无限逼近于现实的微分。
但是，这恰恰就是你战胜约书娅的关键所在。
你偏转刀刃拨开约书娅的光刃斩击，两把赤霄如影随形，你跟着她的飞撤一跃而起，呜！高强度运动产生的废热以蒸汽的形式喷出化作你的推力，你正反手持刀连斩4下，约书娅挡下3斩，而你最后一斩刺入其胸膛……卡住了！你要的正是这个，你放任沉重的身体落下，而轻盈的天使很快被你拖了下来！
轰！约书娅被你狠狠地砸在地上，她的身体出现了许多龟裂！你没有补刀而是立刻回头斩击，一刀闪过，碎骨射来的榴弹化作两半爆开，你理都不理那灼热的冲击波，刀柄对准碎骨，拇指猛地发力，把赤霄刀柄上的小金属贴合片给设了出去！
碎骨捂着喉咙倒下，瑞沃巴特如同剪去了时间一般拿出药物发射枪资料碎骨，你立刻抽刀砍向地上的约书娅，而少女身上居然冒出一团护盾！
是的，瑞沃巴特的无限暂停正是她的取死之道——无限暂停固然可以增加反应速度，提高指挥精度，但一定会导致孤立地看待时间的每一个切片——暂停者在高强度的作战压力下很难去考虑之后的事情，而暂停的初衷本就不是疲于应对当下，而是考虑后续的几步如何应对！
瑞沃巴特的失误也验证的你的一个猜想——暂停本质上依然是一种源石技艺！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你接触pRtS就不能暂停和减缓流速，因为海嗣躯壳对于源石技艺的绝缘体质。
而只要是源石技艺，过度使用一定会导致……精神崩溃。
“啊啊……啊啊啊啊啊！”
瑞沃巴特突然发出哀嚎，她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时间再次暂停了。她绝望地发现，即便自己的躯壳已经痛苦到无以复加——她依然必须暂停时间进行指挥。
不暂停，正面战场成千上万的感染者就会被罗德岛击溃，约书娅就会被轻而易举地斩杀，霜星的部署很快就会被没有约束的你给粉碎。
而暂停的话……在静止的时空里，身体的感觉也被静止了。
瑞沃巴特挣扎地集中思绪，一点一点细微地调整着她能控制的一切……随后时间开始流动，精神被践踏！
暂停。她大口喘气，暂停的时空里她才能片刻喘息。
但是为了应对后续……必须要解除暂停。
她调整好之后再度启动，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就连你都在战斗的间隙中看到瑞沃巴特在自己的颅骨上用指甲和挠出骨头的手指开出了一个又一个小坑洞。
你立刻加急了针对约书娅的攻势，同时正面战场发动多面突袭！杜宾指挥着自行火炮开炮，特种干员们发挥了临时骑兵的作用穿插于敌阵之中，双方的伤亡都开始大幅增加！
你看到瑞沃巴特的脸色和精神越来越糟糕……
……够了。
约书娅在停滞的时空里大口喘气，她想要倒在地上好好休息一下，然而，停滞的时间里，身体怎么可能移动呢？
她迟疑，她沉默。她看向远处战斗着的天使，看向还在尽快稳住伤势准备再次投入战斗的弑君者和碎骨。
她想解除暂停，可是……她的精神拒绝了她。
瑞沃巴特已经无法再承受时间的流动。她已无法再鼓起勇气面对流动的痛苦。
不……
她眼中燃起熊熊的火焰，金色的光辉，天使的背影……
那是她继续战斗的理由……已经不再是霜星了吗？她笑着想要摇摇头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不管了。我只是……不想再辜负其他人的厚望。
时间再次开始流动，头痛欲裂的感觉袭来，瑞沃巴特却不再迷茫。
只要我继续坚持，即便是博士也会露出破绽！
她捂着额头大口喘气，调节着体内的源石活动来稳定精神。她不再强行细微地暂停时间，然后发现……战局确实恶化了，但没有到崩溃的地步！
是的！她振奋起来，发觉了自己之前过度暂停导致的决策短视……问题正在一个个解决，不是吗！
自绝望之中诞生的希望如此诱人。约书娅在地上与你死斗，你试图用一吨多的重量压制住她，而天使的力量也远非先前可比，随着动力甲被你逐渐打崩，属于天使的骸光躯壳也逐步形成。
义人的力量开始显现，约书娅身上传来妖精的味道……一定是他给约书娅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释放战斗力。
他对于整合运动还是挺慷慨的。你抬头看向脸色逐渐变好的瑞沃巴特。
那你履约了。
你突然后撤双刀入鞘而不松手，约书娅也立刻起飞在光剑上凝聚架势。瑞沃巴特立刻凝神多次暂停观察你的出手。她不再细微地暂停，但这却并没有导致她的操作变形，相反，精神压力更小的情况下，她的操作更连贯和精妙了。
只要继续坚持下去，坚持到霜星——
两次暂停中，她看到一道黑影……直射自己。
在静止的时空里，她清晰地看到，那是一枚炮弹。
脱壳钢芯穿甲弹。
瑞沃巴特愣了一下，看着那在两次暂停期间已经行进一百五十多米的炮弹。
她的精神在静止的时空里发出尖叫。惊恐和绝望的泪水自泪腺分泌，却因为时间的静止而根本涌不出眼眶。哀嚎被堵在喉咙里因为那该死的静止而无法溢出，想要躲开——然而时间锁住了炮弹让她还活着，却也锁住了她的身体让她无法逃离。
她放弃了挣扎，又长舒了一口气。也罢，接受自己要死了的现实吧……就在这暂停的时间里，想一想自己的一生……
瑞沃巴特临死反倒陷入了平静。她合眼回忆起自己在泰拉的所作所为……就在这时，她听到突兀的脚步。
睁眼，妖精。
他一拳砸在空气墙上的“pause”键上。
啪嗒。穿甲弹把瑞沃巴特打的到处都是。妖精捧着挣扎的灵魂，在被你看到之前给自己点了个暂停。
他在静止的时空里放肆的撕咬瑞沃巴特那富裕又空洞的灵魂，记忆，人格，羁绊，知识。这些全部涌入这个魔鬼的五脏六腑，他一个人狂欢，享受着这个穿越者经历过的一切。
他擦了擦嘴，贪婪地看着约书娅那闪耀着的灵魂。
能够诱惑天使的，只有真理。
他下了血本给约书娅，那是魔鬼的知识，足够解答约书娅的一切疑问。
对与错，就让她顿悟。恶魔开始让真理复苏！
瑞沃巴特的死让敌人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你收起哥伦比亚居合用的穿甲炮，却发现……敌人并没有如同预想的一样崩溃。
这倒也是在意料之中。你在频道里问道：
“凯尔希，你追上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