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半日闲

李玉容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知道这就是他的习惯，总喜欢把时间往前推，能做好的事情都尽量提前做好，防患于未然，总是让人感到安心。

陆晨风一去，半个多小时。

她微微有些诧异，隐隐听到他的声音，似乎与人在闲聊，却始终不见回来。

推开门，往外看去。

只见陆晨风脱下西服，举着山刨，陪着梁老太在菜畦里翻土，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只是远远的并听不清楚她们具体在聊什么。

李玉容略作收拾，出门走下去，去到菜畦。

陆晨风已经举着耙子，与梁老太一人一边，将半厢土整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

看着他白衬衫，黑皮鞋，清秀的模样，却浑身汗水淋漓，李玉容埋怨与打趣道：

“我才说你交个房租半个多小时不回来呢，原来跑到这帮老太太种菜来了，这垅土整得真好，笔直、方方正正！”

“嘿嘿！”

陆晨风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担心他帮倒忙，把老太太的菜地给弄坏了，出洋相。

他笑道：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不干活的就别说话，别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他问道：“你知道这垅土好在哪吗？”

李玉容从未干过农活，哪知道这些，直接光棍的坦承道：“不知道，说说看？”

“行吧，那我教教你，免得你回到家里出洋相，我妈知道不要紧，她不会多说什么，要是别人知道了，肯定有人笑话。”

陆晨风停下耙子，驻足道：“这是种蒜的地，既要湿润又不能干，所以土要厚，地要翻的深，不然蒜苗容易老，长得干巴巴。

“另外蒜不能浸水，所以厢土要高，要保持干燥，脱水要快。”

“还有就是这是菜地，南方多雨，又时常要进出浇水摘菜什么的，所以沟要平，排水要通畅，不能积水。”

“你看看是不是这样？”他示意着新整的厢土，得意又不无遗憾的笑道：

“可惜这不是我们家里的锄头，而是耙子，大很多，用着不方便，要不然我能整的更漂亮，整得像条壕沟。”

梁老太听着他说神乎其神，探头打量。过后，抿着嘴笑道：“看来你在家里没少帮你阿妈干活啊，有模有样！”

“那当然，我不是和您说过了嘛，穷苦孩子早当家，田里地里我样样精通，种菜绝对是一把好手。我是经常一个人出去种菜，根本不需要我妈帮手。”

陆晨风得意非凡，自卖自夸。

没有外人之际，他显得格外放松，故意撇着嘴，瞅眼打趣道：

“不像某些人，父母干活的时候，她就搬个矮凳子坐在旁边，看得心安理得！”

“咯咯！”李玉容又气又恼，翻出一对白眼，嗔道：

“我想也没有啊，家里没田，就一小块菜地，根本不要下地！”

话是这样说，但是她倒是挺佩服陆晨风，不但学习上是一个理工男学霸，生活更是理工男学霸。

家里家外、农务活、工作、家务活，几乎方方样样都会，动手能力强，什么东西都容易学会，悟性佳，更能吃苦，能干是一回事，能吃苦又是一回事。

“那是，所以说你命好呢！”陆晨风直接被打击了，不过也不好和她计较，招手道：

“过来吧，我教你排蒜，以后自己的田不会种，但是菜总要种，要不然怎么算是农村媳妇，多多少少总要会一些！”

李玉容笑盈盈走上前。

陆晨风放下耙子，抓过一把蒜瓣拿在手里，弯腰用指尖夹蒜瓣顶部轻轻插进松土里，入土半截。

插过几粒，又抬头问：

“老太太，你这蒜苗要卖吗？”

梁老太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点头，回道：

“如果长的好，那就卖一点。”

陆晨风点点头，答道：“那就排密一点。”

他把蒜瓣之间的间距稍微排布的紧密一些，相距大约两寸，向李玉容解释道：

“蒜瓣与蒜瓣之间的距离一般不低于2寸，不超出3寸，这取决于它的特性、食用方式与采摘程度。

“人口多就要排的密，这要卖的也一样，它不是小白菜和菲菜一样，用刀割或一片一片拔，而是梳。

“平时就挑着长得好和粗壮的先吃，吃青苗，一棵一棵挑着拔起来，扩宽间距。

“等到收获——我说的是收蒜头的时候，地里还有1\/3到一半的样子，这样早期可以保证土地的湿润与光照，既不至于晒的太干，又不能晒不到阳光，蒜苗就能长得又青嫩又快，健壮期三四天照顾一次都没问题，不会被轻易晒死。

“收蒜的时候，蒜头之间已经大约有了4-6寸的距离，这个距离能够保证它吸收足够的营养与水份，长的壮实。”

梁老太没想到他教的这般细致，说的这么明白，不像一般的农村孩子一样，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而且脾气那么温和，模样清秀，一副城里人模样。

她乐呵呵的在一旁看热闹，打量着陆晨风脱在一旁的制式西服，以及身上米白色的衬衫工衣。

等待许久，等他们不说话了，插嘴问道：

“你现在还在海达公司上班吗，还是换工作了？”

陆晨风估计老太太早就知道他不在海达公司上班了，痛快地坦承道：

“早就离职了，来您这里租房的时候就准备办手续了，只是一直没告诉您，租房第二天我就到江村上班去了，现在也在那边。”

“哦，那倒不算远。”

梁老太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离职，想过一阵，抬头又问：“那边工资高很多吧？”

“其实差不多，包括年终奖算下来，每个月也就多几百块钱。”

“那挺好！”

老太太亲切的点点头。

虽然陆晨风每个月才回来那么几次，住那么几天，有时甚至一个月都遇不到一回，但是几个月相处下来，早已没有当初的那些生份，只感觉这次的回答顺耳多了。

李玉容第一次接触这些，只看得津津有味。

插完蒜瓣，本来以就这样结束了。

没想到陆晨风不声不响，走菜畦旁边抱着一捆新割的芦箕走过来，直接把她看的瞠目结舌，瞪大眼睛张开嘴巴：

“你这是……要盖上去，这……这么讲究？”

“对，其实就是防鸡鸭，防止它们嘶刨和把幼苗啄断，另外还有防晒功能，能够保证土壤阴凉，防止水份挥发。”

陆晨风点头，放下后，想起李玉容的老家是四川盆地西北边缘，靠近大西北，解释道：

“土地越少的地方，地种的越是精细，尤其是家门口的菜园子，各个方面都要留意。

“其实老太太这已经算好的了，我们家铺的更讲究！”

梁老太惊讶的抬起头：“你家里铺什么？”

“落生苗，半阴干之后柔软有韧性，张力和承重力都很好，可以防止鸡鸭跑上去压断蒜苗，哪怕豆萁也比这个好！”

陆晨风举着细细的笔直的芦箕梗，又介绍：

“这个太细了，晒干之后一踩就断，防护性不好，四五天的时候正出苗。

“而且这个太锋利了，断了也不好收拾，藏在地里，拔蒜的时候容易刺到手。”

粤省乡下以前比较贫瘠，花生苗多数用来给牲口做饲料和做农家肥，山上割回来的野芦箕明显性价比更高。

结民村已经快是城中村了，没牲口、更不用做农家肥。花生苗多多少少还能弄到一些，人反而显得更娇贵，没有以前皮糙肉厚。

梁老太眼神微亮：

“来年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