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七绝血毒再次发作，顾良痛苦的在床上翻滚，面色乌黑，眼神空洞，已呈濒死之状。
“恩公，药好了！”
这是按照顾良的要求抓的药，相比于那些平常的解毒方子，这碗药可谓是用药大胆，光是有毒的草药就占三种，外加几味不怎么常用的活血药。
“扶我……起来……”
那姑娘连忙将他扶起来，小心的用勺子喂着药。
“待会我喝完药你去拿块布，把我……盖起来……”
听了这话那姑娘瞬间泣不成声，喂药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恩公你不会有事的！你要是死了，我……”
顾良艰难的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努力的挤出一个笑。
“放心吧姐姐，我命……硬着呢……”
喝完最后一口药，顾良便开始运动打坐，姑娘将找来的白布遮在他身上。
“气归丹田，上涌七窍。心脉闭塞，血随气动。”
药开始起效，配合着元气的流动，全身血液已经集结在了七窍附近。
那姑娘站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生怕他再昏倒了。
却听“呲！”的一声，白布遮住面部的位置瞬间变的一片血红。
白布下的顾良此刻七窍正在喷血，准确的说是逼出毒血，那三味毒药的作用就是堵塞心脉，防止毒入心脏，活血则是为了加速毒血的凝聚。
待毒血逼出，顾良连忙服下一粒解毒丸，而后打开心脉，防止自己缺血而亡。
这时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之前那个青袍男人。
“你要的碧湖清心莲。”
顾良扯下沾血的白布，微笑着看着门口的两人。
“我赌对了。”
白布落地，姑娘冲进来一把抱住顾良大声哭了起来，而那青袍男人握花的手突然淡化消失，莲花落地，男人无奈一笑，随后一道青光飞入剑中。
在吃了新鲜的碧湖清心莲后，顾良呕吐出了一大摊污血，七窍也有少量渗出，擦拭清洗后，便虚弱的躺到床上睡去了，那姑娘却是一直候在门外。
《青帝本草大典》中记载，碧湖清心莲只生长在没有鱼虾的至清之湖中，莲开七瓣莲子为一，花有净血化毒之奇效，子有清热去火之妙用，不可热用。
不知何时，屋外飘起大雪，纷纷扬扬的，很快白了整片土地。
“出去砍点柴吧，待会恩公醒了会冷的。”
这样想着，那姑娘便带着斧子关好门窗去了村旁的树林中。
却不想听到了赌鬼老爹和村里几个地痞的谈话。
“按我说的，你们抓到小桃就把她送到老鸨那，卖的钱咱四六分，咋样？”
“听你说那青袍男人挺厉害的，万一我们命丢了咋办？必须五五！而且……在那之前还得让我们兄弟几个快活快活才行！”
“对对对！早就想和那小妮子玩玩了，那小脸，那身段，咱村里再无第二个！嘿嘿嘿……”
“想要快活那就四六！否则别谈了！”
“你这老东西，他妈给你脸了是吧！”
林中传来一声声惨叫，最后是同意的求饶。
躲在树后的姑娘此刻该有多么绝望，呆呆的靠在树上无声痴笑起来。
想到冒死救了自己的顾良和那出手帮忙青袍男人，拿斧头的手不禁紧握起来，这段荒唐又可怜的亲情到了该斩断的时候了。
她望向悬崖上的独木桥，那是回村最近的路，一个计划浮现在脑中。
斧头在麻绳上切割，那是五个男人的重量，断开的分寸一定要恰到好处才行。
然后唱起那只熟悉的歌，慢慢的回村去。
“狗娃子放牛河边走呦，遇到了他的小芳子，狗娃子说~你别走呦~”
远处林中的五个大男人听到了这悲伤的歌，连忙追了上来。
然而现在的木桥可撑不住五个人的重量，“轰！”的一声突然断裂，姑娘身后再也没有了追赶的脚步。
次日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在这片白茫茫的大地上，屋里的火炉同样散发出暖人的热气。
“恩公您醒了，早饭做好了，我给您端进来吧！”
“不急，姐姐你先过来坐，我们聊会天。”
顾良朝姑娘微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恩公想聊什么？我读书少，没什么学问的……”
姑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羞愧的捏着手指道。
“你今年多大了？”
顾良倒是开门见山，不过这反而让姑娘更加紧张了。
“二……二十，属兔，老家是阜州玉霞村人。”
姑娘已经羞红了脸，根本不好意思去看顾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这……我想说，嗯……我叫顾良，回顾的顾，善良的良，今年十七，叫你一声姐姐自是应当，只是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顾良知道，这姑娘明显有点误会了，可是他想不出比这更加开门见山的说法了。
“我叫嬴桃，长嬴的嬴，桃子的桃。”
姑娘思索了片刻，仿照顾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以后你也别叫我恩公了，我叫你桃子姐，你叫我小良如何？”顾良笑道。
嬴桃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想到刚才自己的回答，不禁更是羞红了脸，于是以端菜为由出门去了。
顾良则是闭目为自己号了一脉，以防体内余毒未能清除干净。
“不知道母亲这几年过的怎样，一定比过去更累吧……”
这样想着，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后便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嬴桃端来早饭，虽然都是些粗茶淡饭，但也是相当丰盛。
“还望恩公不要嫌弃……”
嬴桃很是不好意思的说着，下意识的又捏起了手指。
“哪有，很丰盛呀！有鸡蛋羹、咸鸭蛋、花生米、红枣粥、玉米饼，还有我最爱的烤红薯！”
“还有，叫我小良就行，总感觉恩公好别扭。”
说着便抓起一个烤红薯，用手指弹了几下烤焦的表面，熟练的剥下红薯皮，狠狠的来了一口，嚼几下再来一口红枣粥，好不美味！
一口玉米饼子搭配着花生米和咸鸭蛋，又是另一种享受。
鸡蛋羹作为最后的收场，简单而不失风味，绝！
嬴桃则是一边喝粥，一边看顾良狼吞虎咽，想着他这几天糟的罪，一定是饿坏了，于是又剥了个红薯递给他。
顾良接过红薯自顾自的大快朵颐着，全然没有在意饭菜是否丰盛可口，一阵风卷残云过后，一脸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揉了揉圆鼓鼓的肚子。
见状嬴桃却是笑出了声，顾良这才意识到她一直在看自己。
“桃子姐你笑什么？”
顾良摸着脑袋有些不知所以，咧嘴附和着问。
“没什么，只是在想如果我有一个弟弟和你一样那该多有趣啊。”
“啊这……”
顾良有些尴尬看着嬴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嬴桃则是从怀里掏出手帕，轻轻的擦拭着顾良沾满饭渣的嘴，像极了一个温柔的大姐姐。
这一动作虽并不突然，但却让顾良有些恍惚，在他的视野中嬴桃变成了另一个身影，同样是一脸温柔的给他擦嘴。
“武姐姐……”
下意识的便将她错认成那人，伸手轻轻托住她的脸颊。
泪水不自知的流了下来，记忆再一次回到那个下雨的夜晚。
那个和他一同上山采药却坠下山崖的女孩，只差一点点就能拉住的生命。
“对不起……”
极其的自责和愧疚之下，这三个字完全是那样的无力。
“一定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吧。”
嬴桃看着面前这个痛苦而又镇静的十七岁少年，心中满是心疼，这种感觉，她也是体会过的。
突然间，顾良丧失了四感（视觉、味觉、嗅觉、听觉），仿佛一瞬间落入了无尽的深渊。
“是解毒的后遗症吗？看来还是低估了啊……”
这七绝血毒留下的后遗症是无法医治的，但他仍然选择微笑面对，既不悲伤也不后悔，侠义之士自不会去计较。
顾良收回手去，缓缓的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再次睁开。
再睁眼时屋里只剩自己一人，饭桌也不知什么时候收拾完了。
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很干净，没有哭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