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书网

字:
关灯 护眼
香书网 > 江户渡世人 > 第八章 找死

第八章 找死

谷寿兵太郎说道:“你这就去上杉家,去给上杉家和座头市的道个歉,把讹来的钱也带去,悉数奉还。不,……,再添些,就说是咱家的心意,当是赔罪,请他不要计较,希望和上杉家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两家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话我对他们说了!我已吩咐他,叫上杉家对咱家客气点。”

谷寿兵太郎气不打一处来,险些把手中的筷子砸过去。他怒道:“是人便要三分脸面,何况上杉家在本藩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殴打了他的门客,讹了他几金钱财,又还‘吩咐’他叫他对咱家客气点?你、你,你是不是脑子不清啊?犯了昏症?你想他对咱家怎么客气?你想让他来寻咱家的事儿么?他家大小也是个藩士!”

“自咱家落户本藩,百年来又有几个敢寻得咱家事来?”谷寿三郎挨了骂,毫不在意,说道,“大兄,你称雄乡中,傲视闾里,怕他一个小藩士作甚?大不了,咱们也如十五年的父辈们一样,寻个刺客……”

“闭嘴!”谷寿兵太郎怒极,举手扬起筷子,又放下来,将匕首拿下,把筷子扔了过去,正砸到三郎的头上,把他的话打断,“你又说什么混话?!你难道不知,有些事只可做,不可说么?你不要把这件事总挂在嘴边,上次是侥幸,没被查出证据,咱家这才脱罪,安然无恙,并使得乡中不可小觑,诸姓大家尽皆偃伏。若是查出证据,你可知这是什么罪么?”

谷寿三郎摸了摸脑袋被砸之处,也不觉得疼,撇了撇嘴,依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他兄长对他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最后说道:“你听我的话,拿上钱,给上杉家的送去,好言好语、拿低做小、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道个歉。”

谷寿三郎应命要走,谷寿兵太郎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放不下心,又说道:“你请上切矢东九郎与你同去。”

这切矢东九郎便是适才配谷寿兵太郎喝酒的两人中的一个,乃是谷寿家的最为得用的一个门客,乃是心腹——其人生性谨慎,略有智谋。

谷寿兵太郎还不放心:“你二哥如今入赘老中家,他日位子比上杉家高,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闻言罢,谷寿三郎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二哥谷寿左卫门的仕途。他虽不情愿,但不敢违兄长之命,自叫上切矢东九郎,带了钱,两人骑马去上杉家。

谷寿三郎和切矢东九郎到了上杉家,在门外下马,看门的家仆问清了他们的来意,去给上杉谦和传报。

上杉谦和刚和一干家臣、乡村小吏开了个小会,——马上就要入秋,虽然天下大旱但是本藩还是不怎么严重,讨论今年各村怎么秋收的问题,所以这几天经常召见属员,询问他们的工作进度,加以督促。

小会刚刚开完,他正一边翻看书册,一边与骅等说话。

家仆禀报说道:“报少君,院外来了两人。”

“谁?”

“谷寿家的谷寿三郎和他家的门客切矢东九郎。”

上杉谦和楞了一下,颇是纳罕,心道:“他来作甚?”

其他诸人也是惑然。骅一时想不出答案对上杉谦和,说道,“先请他进来吧。”

家仆自去传令,谷寿家二人来入院中,登上堂内。诸人见他二人手上捧了一个漆盘,盘中不知盛了甚么物事,被缎盖住。谷寿三郎挺胸昂首,站在堂下,左顾右盼,看看诸人,他见不认识,又转目来看上杉谦和。

上杉谦和不动声色地把案几上的竹简掩住,笑道:“谷寿君,今日怎得闲暇,来吾家中?”开玩笑似的问道,“可是吾家那日给汝的钱有假的么?”

切矢东九郎跟在谷寿三郎的后边,腾出一只手,悄悄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裳。他不情不愿地跪拜在地,伏首行礼,大声说道:“上杉君,吾是奉吾大兄之命来给君道歉的。那天在村门之外,得罪了上杉家,吾大兄知道后,将吾好生训斥了一顿,令吾来给君赔罪。”

切矢东九郎随他跪拜,听他说到这里,将漆盘高高举起,拽下了蒙在上边的丝缎,露出十枚金灿灿的小判金。诸人分坐在上杉谦和主位的左右,两人对视一眼,都约略猜出了谷寿三郎的来意。

上杉谦和自也猜出来了。

果然,听得谷寿三郎呲牙咧嘴地说道:“那天讹了君五金,这里有十金,请君收下。”——他是被他兄长逼来的,本心并不情愿,脸上就做出了许多怪来。

上杉谦和说道:“钱已给你了,你怎又送回?……你这是作甚?”

他说道:“吾兄长说了,那天是吾做得不对。讹汝的钱原样奉还,多出的钱只当是吾家的心意。只求上杉家日后对吾家多多照顾一二。”

上杉谦和笑道:“这怎么可以?按武家法度:‘士受赂金枉法,皆斩首’。谷寿君,汝这不是给吾赔罪,是意图谋害啊。”推辞不肯收。

谷寿三郎昂起头,意态不屑,心道:“俺就没见过不贪的官吏,你装什么装?”按住脾气,说道:“这钱是吾家自愿送给君的,不算受贿。”

“怎么不算?按律:不管是官吏求而谢,或不求而谢,都是贪污。”上杉谦和坚决推辞,不肯收。

谷寿三郎有些不耐烦了,粗声粗气地说道:“上杉君,吾已赔罪,君就莫再和吾一般见识。这钱汝不收,吾回去无法给长兄交代。”

骅想道:“以现在收集到的罪证来看,还不够将谷寿家族诛。也罢,既然他还钱给我们,们我便收下。”如果执意不收,肯定会引起谷寿家的疑虑。况且,这钱本就是他们的,也没往外推的道理。不过,虽然肯收,却也只肯收自己的那五金。——他正要寻谷寿家的事儿,又怎肯落“贪污受贿”的把柄在其手中?

旋即替上杉谦和开口道:“也罢,既然你执意还我们,我们便收下了。……,不过,我只能收五金,多出来的那些,我们绝不要。”

谷寿三郎没好气地说道:“你们想要多少要多少!”

他的态度很无礼,上杉家臣们都按刀。上杉谦和闻骅之言,旋即领会,瞬恍若无事,笑对管家说道:“一金值钱两万。管家,你收下五枚金。”

谷寿三郎从小到大,从没给人道过歉,更别说使钱赔罪,早就不耐烦了,听得上杉谦和这么说,也索性闭嘴不言,也不再理会切矢东九郎的连连暗示,只愣愣地待在堂上,仰脸看梁,等管家拿钱回了后院,马马虎虎朝着上杉谦和鞠躬,把剩下的那个金拢在一块儿,提起就走。

切矢东九郎无奈,只得端端正正地给堂上诸人行过礼,告个罪,退出堂外,提着衣裳,小跑着去撵谷寿三郎。上杉谦和起身,把东九郎送出堂外。诸人也都过来,几人人站在堂前看着谷寿家二人,一个摇摇晃晃,一个紧赶慢赶,一前一后地出了院门,消失不见。

骅嘿然,笑道:“这就是谷寿三郎么?怎么和那天不一样。”

上杉谦和点了点头,他笑道:“瞧这作态,也不知他是来道歉赔罪的,还是来惹人怒火的?……也只有这种人才敢在自家里门外劫道,真是找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