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逮捕
谷寿兵太郎错就错在完全误判了上杉家的意图,失之毫厘尚且差以千里,何况完全误判?第二天,果然有人来到他家,却不是他等待已久的切矢东九郎,而是三十多个执矛披甲的甲士。
带头的三个人,一个山畑十兵卫,一个上杉谦和,另一个是本乡捕头堀部左卫门。
甲士中有一小半为山畑十兵卫从藩里带来的锐卒,剩下的大多是本乡的武士。上杉谦和以“谷寿家称雄乡中,族人众多,又有门客,一向好勇轻剽,并且其家中藏匿的又有亡命不法之徒,如果去的人少了,怕会控制不住局面”为理由,专门将骅、座头市诸人召了来,以壮声势。
守门的两个谷寿家门客见他们气势汹汹地杀来,不觉愕然惊诧,其中有个机灵的掉头就往门里跑,想去通知谷寿兵太郎,还没有跑得两步,上杉谦和转首叱道:“贼子畏罪逃窜,谁愿将之拿下?”
此时诸人离谷寿家门口还有数十步距离,步行的来不及赶上,也来不及拉弩,任太郎甩手抽箭,张弓射出,只见箭如流星,正中那个门客的后背。这个门客惨叫一声,倒在门内。
上杉谦和见射住了人,这才对山畑十兵卫解释,说道:“谷寿家聚族而居,此村小半人家都是他们的族人。今次捕贼,当速战速决,若是拖延,怕会迟则生变,适才事急,未及向公请示,下吏便令人射箭,实为万不得已,还请公勿怪。”
山畑十兵卫点了点头,说道:“正该如此。”
他上次来乡中,回藩里后,将调查报告禀告给了藩主,并将搜集到的罪证呈上。藩主看后,也是勃然大怒,当即召来了负责监察的大目付细细询问。
大目付不敢隐瞒,免冠避席,伏地请罪,如实回答,说道:“吾失职也。请主公将我免职。今上杉乡士所言、所举,皆属实。”
藩主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当时说道:“豪强大族,仗势横行,素来难治。你之苦衷,吾自知矣!”没有责怪大目付,而是对山畑十兵卫下令,“既然事皆属实,便拨给你藩卒二十人,使上杉谦和、堀部左卫门为副,明日便去乡中,按此文牍上的名录,捕拿案犯!”
山畑十兵卫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大步走到谷寿家门外,按刀直立,吩咐侍从展开文牍名录,指派吩咐诸人:“上杉君,请你带人搜拿谷寿主家。堀部君,请你带人分别去余下谷寿各家中拿人!我在此,等候两位归来。”
二人齐声哈依,各自带人,分头行事。他们从进入村中到现在,三四十人一路闯来,动静很大,早惊动了不少村民,许多人家都打开了院门,偷偷地往外观瞧。家里人多的,不免窃窃私语:“那不是本乡乡士之子谦和君么?带了这么多人来,想干什么?”
“‘搜那谷寿主家’、‘去余下谷寿各家中拿人’?难道、难道是来捉拿谷寿家的么?”
村民们都是惊奇不已。想那谷寿称雄乡中上百年,从没有那个官吏敢来拿人的。特别是十几年前,风闻他家刺杀了当时巡察八州的幕府监察使后,乡中的吏员更是对他家敬畏之极。上杉家上任乡士才不过几年,却就竟敢前来拿人?看架势,不但是拿人,恐怕还要抄家!
这些说话的都是旁姓人,也有谷寿家的族人在其中,听闻不好,一个个忙不迭地想要关门,只是已经晚了。堀部带了十来个甲士,在熟悉谷寿家族人的一个本地武士带领下,俱皆长矛在手、刀剑出鞘,恶狠狠地扑了上去。胆弱的谷寿族人,俯首就擒;胆壮的谷寿族人,拔刀相抗。一时间,呼叫连连,喊声不断。
上杉谦和领了骅、座头市、夏右卫门、任太郎、新田佐吉诸人,并及三四个藩中锐卒,冲入谷寿兵太郎家中。
在谷寿家众多族人中,兵太郎的家是最大的,家里人也是最多的。他们虽只有兄弟两个,但门下养的死士、门客很多,加到一块儿怕不下三十多人,这要是被他们反应过来,彼此交手,怕会死伤不少,只是这会儿他们措手不及,根本没有防备。前院里本有四五个门客在晒太阳,慌忙窜起,还没将刀剑抽出,已被诸人按倒。
任太郎问道:“如何处置?”
上杉谦和今天来,就没想过留活口。因为即使按照“切支丹妖言”罪,最多也是株连谷寿家本族之人,他们养的门客就算受到牵连,估计也不会被处死罪,但是留下来,岂不是给自己添堵么?谁能保证这些门客中没有一个、两个忠心耿耿,日后会为谷寿家报仇的?
为免得山畑十兵卫听到,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手往下一挥。任太郎了然,拽起手下门客的脖子,横刀拉过,登时鲜血四溅,那门客捂住脖子,弹腾了两下,就此归西。其余诸人有样学样,眨眼功夫,前院已横尸数具。
上杉谦和脚下不停,在骅、座头市的护卫下,直入后院。
此时天未及午,谷寿兵太郎昨夜饮酒太晚,尚未起床。
谷寿三郎来了,正和几个门客在后院举石,打熬力气,听到前院的动静,丢下石锁,赤着上身往外走,正与上杉等人碰面。
他愕然诧异:“你来做什么?”
随即看见了随后进来的任太郎诸人,他们刚杀过人,手中所提的刀剑上皆是鲜血淋淋。谷寿三郎顿时失色,猜出了上杉的来意,转身就跑,想要去墙边的兵器架上拿兵器,未奔上几步,任太郎、夏右卫门已冲至近前。
任太郎提刀便砍。谷寿三郎侧身躲过,平地跳起,见不及去拿兵器,索性抓起丢在地上的石锁,劈头朝任太郎打来。这石锁既厚且宽,怕不下四五十斤,任太郎不敢硬顶,闪身避开。
谷寿三郎嗷嗷大叫:“兄长!兄长!上杉小儿杀上门来了!快些起来,带父亲从后门逃走。”
他只是粗莽,人不傻,见上杉家带人杀来,自家仓促无备,料来是难以抵挡的,所以没想着杀回去,只想着能将自家父亲救出。
夏右卫门趁他高叫分神,挺刀杀来。谷寿三郎将石锁回击,恰打到刀尖上,只听得“嘡啷”一声,将夏右卫门手中的长刀击成两半。夏手上发麻,只觉臂膀都是又疼又酸,吓了一跳,叫道:“好贼子!好气力!”
也不敢硬顶,忙闪身跳开。
他两个将谷寿三郎缠住,骅、座头市诸人一拥而上,把另外的几个门客尽数砍翻。
特别是座头市宛如杀神,挥刀间瞬杀五六人。
上杉谦和听见谷寿三郎的大叫,怕兵太郎得了提醒,别叫他真护了其父逃走,忙提刀在手,亲带着骅、座头市等往后院的屋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