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黑心
“住手！”
不等方淳意出口，老远走来几个太监。
瞧样子，为首的还是个地位很高的管事。他一摆手，几个太监齐齐上前将那宫女拉开，扣在地上。
方淳意见过这个公公，是会稽司管事，姓吴。
吴公公瞧见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太监，二话不说，走到那宫女面前，狠狠地一个耳光——
“啪！”
那宫女一双眸子透着寒意，死死盯着吴公公，滔天的杀气迸射……像只蓄势待发的困兽。
“干爹……呜呜呜……这个上驷院不要的贱婢，她敢打儿子，您一定要替儿子做主啊！您看她把儿子打成什么样儿了！”地上那人跪爬到吴公公跟前，抱着他的腿一阵鬼哭狼嚎，鼻涕眼泪一大把地告着状。
好生磕碜……
“你们几个，好好教训教训她，然后送到辛者库去吧！”吴公公眯了眯眼，不干净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宫女，显然是盘算着什么腌臜事情。
“吴公公——”方淳意走了过去。
吴公公见是她，行了个礼，语气倒算是客气，只是态度可没那么恭敬，“奴才给淳常在请安，淳常在万福。”
“吴公公有礼。”方淳意这才近距离看了眼旁边的宫女。五官艳丽，桀骜不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的冷傲……
“淳常在见笑，奴才教训会稽司宫女，惊着小主是奴才的不是。”吴公公皮笑肉不笑地说。
方淳意也笑呵呵地接过话，“自然不妨事，本小主倒不至于吓破胆子。下人有错，公公合该惩治，只是……这宫女与我有些渊源，不知公公可否卖本小主个面子，将她交予我来处置？”
瞧着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主，吴公公有些迟疑和犹豫。
这宫女原先是上驷院的，只因性子乖张孤僻得罪了人，这才被退回会稽司。他馋这婢子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好不容易今儿逮着错了，就想叫她服个软……要知道，辛者库那地方，可不是好待的！好些个宫女一听要去辛者库，都得哭出声儿！
淳常在不过是个不得宠的，黄毛丫头一个，一时半会儿还入不得皇上的眼呢。
可她同六宫似乎都走的很近，原先同现下皇上的那位新宠莞贵人住碎玉轩，现又在咸福宫与敬嫔、沈贵人比邻，其余嫔妃宫里也走动很勤……尤其她是满军旗出身，保不齐皇后娘娘也会多加照拂……
吴公公心中较量着，松口又舍不得，但若是咬死，他又不敢得罪人。
正在他犹豫之时，黄规全从内务府出来，一个没躲得及，就被方淳意抓个正着。
方淳意瞧见黄规全出来，算是看到希望了，她忙喊道，“黄公公！你快来！！”
“……”黄规全丧着脸走过来，听吴公公和方淳意你一眼我一语，避重就轻地说明了事情原委。
这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一早才拒绝了淳常在一次，也不好接连驳她的脸面，更何况是这种小事儿……
于是乎，黄规全一锤定音，替吴公公做了决定，“既然小主您瞧上了这不中用的奴婢，便领回去使唤就是了！”
这下，吴公公也怨不得方淳意，又不敢记恨黄规全，只能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方淳意领了那宫女一路回了咸福宫，那宫女才跪下给她行了个礼，“多谢小主救命之恩！”
“你叫什么名字啊？”方淳意抬抬手，叫她起来回话。这姑娘的脊梁骨都弯不下去，生来便是学不会奴颜婢膝的。
“奴婢贱名叶澜依，原是上驷院驯马女，现在会稽司做差事。”
方淳意点点头，沉吟道，“会稽司是训练宫女的地方，若是调度，你也该去敬事房才对啊？”
“奴婢不通人情往来，惹恼了掌事。”叶澜依解释了缘由，倒也直白。
方淳意顿了顿，也察觉出这是个不好相与的，难怪混不开了，“你那么不要命地打他，是为何？”
“他欺负我！我必得讨回公道才是！想让我轻饶了他，那不能够！”情绪上来，叶澜依也不惦记什么规矩了，到底还是年轻气盛。
方淳意略一思索，问，“那……你愿不愿意在我这馥郁阁做差事？”
“……”叶澜依一怔，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意外她竟会询问自己的意见。
方淳意问完，不出所料地瞧见她摇了摇头，表情稍微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她明白，这种事情本就不可强求，“可你继续回内务府，怕也是处境艰难的。”
“奴婢手脚粗笨，生性自由散漫，怕是……会给您添麻烦。”
这倒不是叶澜依故意推脱的借口，而是她实话实说。淳小主救了她一命，她怕拖累对方，又怕辜负了她一片好心。
“如果小主不嫌弃，奴婢可做粗使活计！”
方淳意突然笑了。
宁愿去做最累的粗活儿，也不肯忍气吞声以求舒坦么？
她倒是难得见到个这般飒爽洒脱的女子，真是……好生叫人羡慕啊！
这样的人，还是别留在紫禁城内蹉跎一生了罢。
“去圆明园如何？那边虽也归内务府管辖，却是宫外行宫，离得远他们也欺负不着你。”她倒是听闻圆明园有处马场，想来除去皇室避暑那两个月份，往日也没那么多规矩束缚。
似乎没料到她竟会如此成全自己，叶澜依愣了愣，心尖有些震颤，随后跪下来谢恩。
……
“小主真是心善过了头！您知道送这么个婢子去圆明园，上下打点花了多少银子么！”如筠嬷嬷一边拾掇着她桌上的纸张，一边又絮絮叨叨地数落着。
“哎呀，嬷嬷，能有多少银子嘛！您就是欺负我不知道呢吧！圆明园那地方的差事，旁的宫人都不乐意去呢。那地方清苦，又没什么前途，大家伙儿都躲着！这不正巧么！”
如筠嬷嬷听她这满不在乎的言语，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小主！分派归分派，在宫里，想凭自己心情处事，那就得花银子！光是送那婢子去圆明园，就花了足足这个数儿！”
“多少？？？”方淳意一个打挺坐起身，眼睛瞪大，声音都不由得拔高了。
见如筠嬷嬷满脸严肃和笃定，方淳意便知，她老人家没跟自己开玩笑。
这么一合计，方淳意突然有点后悔了。能不能把银子给她还回来啊……这帮黑心肝的，呜呜呜……
黄规全！
你给我等着！！
我一定要从你身上把这羊毛薅回来！！！
正在内务府办差的黄规全背后一凉，没忍住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