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我不想被你忘记

而祸神刚从林晓的视野中消失，另一个深红的身影便在他之后，清晰地映入了少女的眼帘。

“……诺！”

林晓开心地小跑到深红的游侠面前，想要欣喜地对他报告自己的新收获。而在林晓靠近游侠伏神之时，他对少女的态度却没有任何的情感动摇，只是戴着面具，冷淡地在原地注视着她。

“拿到元素手套了吗？是不是有很多酷炫的新连招分支？”

林晓一眼就看见了诺佩戴的黑色手套，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会浑身散发自信气场兴奋地对她展示游侠的新技能。

回应她的，只有让林晓可以深刻体会到尴尬的沉默。

“诺……是不是我刚刚开荒吃机制的态度太过激，你还在生我气？我已经调整好心态了，已经没事了，明天我肯定能配合好你！我刚刚学到了很多新东西……”

“看来沈契教了你不少，省事了。”

诺意味不明地说出这句情绪模糊的话，转身往焦土之境通往外界的传送点方向走。

“……？”

诺这话乍一听似乎感觉不出什么问题，事实上沈契也确实教了她不少。可林晓总觉得这话带着微妙的火药味。

——诺居然用全名称呼了沈契，简直就像是……那天带着悬岚替身的顾谅。

难道是诺和沈契之间出现了什么友情摩擦吗？所以沈契才会让林晓不要在诺面前提及自己——林晓的大脑此刻只能联想出这样的特殊情况。

无论如何，不要提及沈契，总归是没错的。

“就不能是我自己想通了吗？”得出结论的林晓决定直接在接下来的对话中屏蔽沈契的名字。

“那你想通了什么？”

诺始终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只要他走到了传送点的位置，林晓就没有办法挽留住游侠伏神的身躯了。

“想通了自己该做的事。”

“哦，那挺好的。”

他的话语明明简短清晰，却似乎句句藏刺般戳得林晓浑身不自在。

林晓伸出双手想要拉住诺的手去停止他的脚步，诺却将手从林晓的掌心抽离出来，反而略微加快了离去的步伐。

林晓索性自诺的背后重重地拥抱住了他与他的空气墙。

“也想通了我不应该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去做那些自私的举动！我不应该……只看自己的状态，完全不理会你的立场说出那些话！”

诺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自己坚持吃机制，导致那种后果，已经很蠢了……还浪费了我们的开荒时间……冷静下来后，我才找了……人，进来帮我凑个人头数开boSS，我想复习一下boSS的攻击细节。”

林晓并不知道，在没有开启亲友模式下，拥抱其他玩家的空气墙，是完全无法留住对方的。诺根本可以轻轻松松地从林晓夸张的拥抱中走出。

但他仍然在这个拥抱中停下了脚步，在她的解释中为她留下。

“我不想变成拖油瓶，这种念头一直在折磨我……所以我多少会有些可能……比较固执的想法……在你身边的时候，看见你的表现，我自己也会情不自禁想做得更好……”

诺终于转过身，在面具之下重新注视着表情已经有些委屈的少女。

“想做得更好的念头是不会变的，但是我失控时……还是更希望你能拉我一把，作为我独一无二的搭档……”

夜色下的少女低垂着眉眼，袒露心声的这一刻，不敢直视眼前少年的模样。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具下究竟是什么样的神色，她害怕自己消极的想象会打断对心声的吐露。

“我也想对你说出……但没有自信……可我还是……不想让你失望。”

这是脑子里最恳切真实的念头，也是林晓认为她最必要传达给诺的心灵告白。

害怕这样的告白终究是属于自己的自我感动，林晓有些胆怯地抑制着。

诺伸出手，绕过林晓的后脖颈，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就像刚刚沈契对她做的那样。

只是沈契的动作十分轻巧，实际上保持着非常宽裕的距离，完全没有触碰到林晓的颈，仅有指尖触碰到了肩膀的边缘。

而诺的一只手确切地贴着少女的后颈，掌心贴覆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少女的脑袋。

林晓下意识地在这样的姿势中往诺身前靠了靠，只能撞上他跟前的空气墙。

“诺，面具……可以摘吗？”

现在提这样的要求也许不太妥当，可林晓急切地想要确认，面具下的少年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诺的动作僵了一会儿，他很明显在迟疑，就像林晓最初要求他摘下口罩时那样。

原本放在林晓脑袋上的手，缓慢地移动到了面具边缘。

诺解下面具的瞬间，林晓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在那面具下一直隐藏着的，竟然是游以情的真颜。

早在少女情绪崩溃被七刀踹出游戏时，被她掐断通话的诺就卸下了游侠伏神的脸模，又用面具掩盖好。

以为她又在七刀面前打开痛觉参数，像雪山那晚一样勉强自己。当林晓还在焦土之境附近游荡时，诺就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游侠的副武器任务。准备带着手套与卸下面具的真颜鼓励她的少年，只能焦急地抽着烟在外面耐心等待。

然后他等见的，是沈契对心情愉悦的林晓揽肩与弯腰低语的一幕。

诺当然可以在理智上得出沈契会陪林晓挑战七刀的原因，悉知沈契脾气的他也可以猜到他和林晓间不可能会存在更近一步的关系，这有违沈契的原则。

只是，无论是安抚她的对象，还是在她受挫折后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哪一个都不是自己。

在瞥见沈契对她关照的动作时，那股深埋在心的遗憾裹挟着嫉妒，一瞬猛烈地冲垮了诺一直隐忍的情绪。

一个永远都在习惯克制的人，原来可以放纵自己爆发出这样扭曲而激烈的感情。

诺从来没有设想过会存在这个他无法把控的自己。

而就是面对这样一个矛盾的少年，即使诺麻木地对她生出尖刺，林晓仍然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诺无言地注视着林晓，他在少女的眼中清晰地读出了鲜明与痴迷的情感。

他当然明白，林晓对自己抱着一份懵懂而暧昧的情意。

这份只有雏形的感情，放任不管的话，也许某一天就会开出他最想要的一轮绚丽花朵。

而对那个被自己死锁在心中，被压抑在时间齿轮之下的游以情，却会阴暗地想着，那尚未成型的花苞总会有凋零的一天，他永远不可能成为花朵最渴望的园丁。

这些理智与卑劣孕育的黑色碎片，在被少女纯粹而热情的双眼注视之时，编织的网就会一次又一次地溶解。在时间齿轮之下碾碎的蝴蝶，似乎下一秒就会奇迹般振翅飞向她的身边。

——我不想被你忘记。

诺分不清这个强烈的念头究竟属于“诺”还是“游以情”，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这个念头此刻势不可挡地主宰了他的所有理智与感情。

在两人暧昧得仿佛停止了时间的注视之间，焦土之境的传送点发出了光芒，有几名玩家的模型正在光芒中缓缓载入地图。

林晓完全忽略了这些有的没的，就算被全世界的人指指点点，她现在也不想放弃对诺的注视。

诺快速地将林晓拉入隐匿之内，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将她压在自己身前的空气墙上。

传送门附近出现的玩家只是刚完成支线过来焦土之境查探地图情况，他们自然而然地路过了隐匿状态下无法被察觉到的诺与林晓，一边聊天一边往七刀战场走去。

——有一种，大学生小情侣在花园幽会差点被同学们发现然后抓去八卦的氛围。

林晓傻乎乎地设想着比喻，心中满溢幸福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