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负分情侣

此前，林蓝几乎没怎么对林晓提过她和沈契走到一起的原因。林晓对这两人的粗浅理解也只能总结为“早恋”与“俊男美女之间的门当户对”。

沈契是英才教育与子承父业的典范，其父是业界大亨，母亲出身名门，作为独生子的沈契自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一条轨道不会被偏离的“完美”路程。

接受一切，戴上王冠，成为一个可以配得上这一切的人，这不仅是家族的期望与命令，也是沈契对自身的要求。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沈契如愿以偿地变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人。样貌出众，成绩优秀，人望奇高，无可挑剔。

这些并不是假象，是沈契努力的结果。

而他对自身的严苛锻炼，与肩负在身上的家族期望，这些高压因素滋生出了被压抑在强烈光芒之下的另一面。

——对外为人友善，没有绯闻也没有任何不洁关系的沈契，实际上是个以玩弄人心为乐的表里不一的“贱人”。

这本是将时间都花在人际与学习上的他唯一能给自己找出来的解压行径，结果在这种过程中慢慢变成了他习以为常的娱乐。

他会用那些本是学来应用在商业交际上的手段实践在身边的同学们身上，看对他抱有好感的女生们在挑拨中争风吃醋，又不得不在自己面前扭捏隐藏的模样。看他身边的同性们一边争着与他拉拢关系，互相暴露一些有意思的讯息只为了将他拉进各种小团体的攀比行为。

这样表里不一的贱人，由于实在太过滴水不漏，甚至连任了三年的学生会长。借着在学生会的位置，沈契可以接触到不同年级的前后辈，扩大自己的找乐子范围……直到名为林蓝的少女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拥有让人嫉妒的校花级美貌与有钱家世的少女林蓝，会出现在沈契面前的理由也很简单，她和簇拥在沈契身边的女生们初衷一致，喜欢上了这个对外无可挑剔的学生会长。

沈契一眼就看穿了林蓝包装得很好但实则为暗恋的心思，给林蓝的目光多了两分，也只是因为她长得确实漂亮。他更期待的是像林蓝这样出众的少女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乐子，比如她为自己争风吃醋或打苦工时会露出何等有意思的表情。

毕竟，喜欢美丽出众的外表是人之本心，而沈契很有自知之明，他不觉得自己腐烂的内壳有什么讨喜之处，真相不会被撕开，真正的沈契就藏在那背后摆弄着他一手造成的乐子。

林蓝刷存在感的手段也很粗暴。她不会落下每一次有沈契参与的社团活动现场，就连沈契的演讲她都要挤在最前排，包括用家里关系走后门无视名额加入学生会。

她暗恋沈契，可谓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何况林蓝的同性风评极差，正常的异性人缘也不好，她混进学生会时，沈契的周围都是有关她的负面闲话。

标准的负分女开局。虽然完全没有绯闻，除绯闻之外的流言却全吃了个遍，甚至包括整容说法与一些脑补出来的不存在的肮脏癖好，这些东西都阴暗地围绕在林蓝身边。

她不为所动地出现在沈契附近，却从没向沈契主动搭过话。两个人的第一次语言交流来自某一天想要偷懒而把学生名单交到林蓝手上的沈契，因为对他有好感的女生都不会拒绝这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而这个对沈契抱有明显关注的少女，干脆地在沈契找她当苦力的行为上产生了质疑。

“我看你坐在这里似乎很闲，可以搭把手。”

第一次在这种剧本上吃瘪的沈契早有应对自如的台词，这在他意料之外，却也在剧本分歧的预料之内。

“我坐这只是为了看风景，不是顺路给会长当苦力。换个人拜托吧，我不喜欢做这些。”

林蓝对沈契的拒绝，被解读成了“欲拒还迎”的博眼球行径，又化作了各种内容扭曲的流言在学生会飘荡起来。

这个女人只要出现在这里，什么也不干都能引来一些烦死人的议论。而她真就“什么也不干”，只是十年如一日地在沈契面前刷存在。

但林蓝在老师们面前，以及在学生会份内事务的处理中却非常靠谱。她的文科成绩很优秀，大多事务的方案提议上采用率也相当高，可以说撇开流言之外，林蓝是个素质相当好的对象。

逐渐在学生会事务上林蓝开始和沈契有所分工搭档，但她还是没有明确地表现出对沈契在恋情上的进攻欲望。

“你进学生会不就是为了钓沈契？干嘛在这装清高。”

在偶然撞见秘书长与林蓝的谈话时，沈契没有像言情剧里都爱偷听的腹黑男主一样躲着继续听状况，而是非常大胆地直接在这个对话的过程中出现在两名少女面前。

他确实很在意，一向没有动作的林蓝会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沈契长得帅，很养眼，看帅哥是我的乐趣。我又没有对他做什么，你这么急干嘛？自己去追啊？”

秘书长当场落荒而逃，办公室里只留下刻意撞破的沈契，与当着沈契的面说出这番话后丝毫不尴尬的林蓝。

林蓝并没有说谎，也没有包装自己的动机。

最初她就只是看上了沈契光辉的外表，所以抱着对外在的追求决定出现在他身边。但林蓝并不是浪漫小说的追崇者，她不相信命中注定的成分，认为一段关系的存续只看主动与磨合度。所以她十分主动地在观察着沈契。

“既然你对我评价这么高，不如试试对我告白？”

林蓝早就在观察中得出结论。沈契这番忽然转变得诱惑且暧昧的台词，也很符合她总结出的观点。理论上，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告白引诱，林蓝认为在得出那个结论前的自己，大概率也拒绝不了。

“会长，你还真是个趁火打劫的人渣。想从我身上找乐子，还早得很。”

“……”

“说真的，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吧，那些被你玩弄的家伙，除了真的蠢的那一批，还有一部分，只是自己不想接受你是这样的人而已，自欺欺人，没意思。”

林蓝当着沈契的面，戳穿了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外壳。

诚如林蓝所言，被沈契玩弄着的同龄少年少女们，对这些若即若离的把戏十分懵懂，而身在其中又无法抗拒。即使有人在心中隐隐察觉到这是沈契有心的设计，他们也会顺从地照做。

那是光芒万丈的学生会长的期望，那是优秀的心上人的请求。追随者们这样的念头一次次地洗去了沈契本应留下的把柄。唯有只对他投以目光，却不参与其中的林蓝才在他一次次享受又算计的微表情中，一步步发掘出了在那之下的真相。

但林蓝并没有对外散布沈契的乐子人行径，沈契也没有在“真相败露”之后“改邪归正”。只是在之后的学生会办事相处中，沈契偶尔会帮林蓝撇去一些恶劣的流言，林蓝也会推波助澜地附和沈契想拱火看乐子的事态。

闪闪发亮毫无污点的学生会长，与风评丑陋不知检点的学生会干事，云泥之别的二人，这样扭曲而默契的学生会同事关系持续到了沈契高三的尾声。

在沈契十八岁生日当天，他在学生会办公室对林蓝提出了一个请求。

“我讨厌收到生日礼物，但我想要一份你能给出的，有意思的生日礼物。”

提出这种欠揍请求的沈契就坐在办公桌前，等待林蓝会给他交出新鲜的答卷。就像林蓝巧妙而不越界的推波助澜一样，她是个点子十分有趣的女人。想到离开高中就要失去这样一个可以“狼狈为奸”的同事，沈契在那一瞬确实感到了一丝名为寂寞的不悦。

然后，林蓝在那天干了一件让她低得不能再低的名声更加发烂发臭的事。

她在接受沈契的提议后堵在了沈契的会长办公室门口，只身一人拦下了所有趁着沈契成年与即将毕业选择前来告白的女生们。

“你又没我漂亮，你凭什么和我抢？”

“你学习成绩这么烂，沈契看不上只会打扮的恋爱脑蠢货，你没戏的。”

“他不在办公室里，你别进去了。在哪？反正不会在我床上。”

沈契就这样靠在办公室门后，与门外的林蓝相隔着这一扇门，听着林蓝对前来找他告白的少女们吐露着各种电视剧里恶毒女配才能嚼出来的逆天说辞，整个人在门后捂嘴笑得直不起腰。

最后一个少女甚至被林蓝的态度刺激得扔下情书落荒而逃。林蓝拿着摔在地上的情书回到沈契的办公室，将情书转交给了笑意未散的沈契。

“你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不如把她的情书念给我听吧？”

沈契以为林蓝不会拒绝他这个提议。毕竟在门外这样操作了一番的恶女林蓝，在他离校之后只会更加名声大臭，她还只有高二，还有一年的时光要折腾。现在为他做出这种事，就已经没给她自己留退路了。

“自己看。”

林蓝却态度果断地拒绝了。

“为什么？你念出来会更有意思。”

“因为你只是个践踏少女心的禽兽而已，你配不上情书里的告白。”

扔下情书后的林蓝没有给沈契留下任何东西，就那样离开了办公室。这是他入学以来笑得最开怀的生日，也是最怅然若失的一个。

替他推掉了所有麻烦并给他创造了最大乐子的林蓝，那一瞬的拒绝像刻印一样留在了他的内心里。总是在局外快乐地玩弄着他人的沈契，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别人将情绪攥在掌心的感觉。

暑期。在沈契作为文科榜首，照片被贴在学校公告栏的那一天，踏入高三的林蓝受学生会顾问老师的来到了学校帮忙整理文件，停驻在公告栏边时，她遇上了已经毕业，准备去往x大的沈契。

沈契将她带到了学生会办公室，对她承认顾问老师的召唤其实是自己拜托的把戏。

一直在用各种借口劝说自己放弃追逐沈契的林蓝也在得知真相的那一瞬不争气地拷问着自己的内心，但即使她再对沈契留有遗憾的情意，要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捏紧单恋的绳索，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么所向披靡，会坚持这种得不到回应的恋情那么久，毕竟喜欢上一个表里不一的贱人，已经是她的大小姐人生中最离谱的一件事。

直到沈契将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扔在了林蓝面前。

“你什么意思？”

“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林蓝面露嫌弃地翻开了沈契扔在她面前桌上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才发现里面写满了他的笔记。这是她收到的最离谱的生日礼物，就像对他坚韧的感情一样非常离谱。

“找我处理旧课本？”

“来我身边。”

那总是充满玩味的眼神，在那四个字吐露之时，对林蓝展示出了她未曾见过的认真与温柔。没有任何理由与借口，他触碰了少女的长发，与因他的请求而动容的脸庞。

松开了所有被他玩坏舍弃的绳索，唯有林蓝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缠上他的结。这个稚嫩的结，他完全可以主动解开，而他却选择被她的绳索套紧。

也正是因为沈契的坚持和他主动的帮扶，极度偏科的林蓝才得以考上x大，成功地在这样的年级差面前，开花了这段可以说是地狱开局的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