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绝处逢敌
柳惜见一路急奔,喜幸没见邹、罗二人追来。她出了那村不远,胸中疼痛加剧,捂胸止步歇了片刻,再往前奔行,行出一里路远,拐入道两旁的地中,再走一阵,进了一片玉米地。此时她胸痛更甚,行路愈发费力,看那玉米地是个好隐身的地方,便坐地歇下,按胸轻轻喘息。
且说邹无晋、罗松云两人如何发觉柳惜见身份有异的。原来柳惜见平日穿女装时会用胭脂香粉,常在手上留有香气。她手握剑,年日一长,剑鞘上便也染了香。罗松云拿过柳惜见佩剑,手上便沾了这脂粉香。柳惜见佯装怒发遁走,罗、邹二人本也不想再查究,可走路间罗松云偶然抬手拈须,便闻到了手上沾的脂粉香。他心思细,一思不对,这才喊了邹无晋一起来追柳惜见。
柳惜见在玉米地里歇了小半个时辰,胸痛渐止,方从玉米地里起来,寻路往洛水镇走去。行出几里,天色微明,柳惜见看得不远处又有一村,便往那村里走去,敲了一户人家的门,向那户人家问明前往洛水镇的路后,向人道谢辞别,依着别人指路到了洛水镇上。
她到得镇上时时辰尚早,镇上街道没有几个行人,柳惜见看身后无人跟着,便直奔一鸣酒家去。到了店门外,店门紧闭,她拍了几下门,闻得有脚步声轻响,不多时,有人开了店门。
柳惜见看那人是店小二打扮,问道:“请问田掌柜在么?”
那小二道:“姑娘请进来说话。”
柳惜见吓了一跳,她并未以女子声音说话,穿的又是男装,不想被对面人瞧了出来。进入店中,小二关了门回头同柳惜见道:“柳师姐,我田师兄不在。”
柳惜见微微一怔,随即明白,道:“你也是安师叔的徒弟?”
那小二道:“是,三年前师父收我为徒,只是我一直在外,庄里除了庄主和常亦师兄还有程师伯,没人认得我。”
柳惜见道:“那你怎会认出我的?”
那小二道:“两年前庄主过五十大寿,师父带咱们去拜寿,我列在人丛中,见过师姐一面,只是师姐那日忙,没见着我。师父说咱们的职司不同,越少人认得越好,便没将我引见给多的人,因此那日没能和师姐正面相见。”
柳惜见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师父寿宴那日,在回荣堂设了两场比武,师弟你去了么?”
那小二道:“去了,不过那场比武不是在正气堂中么,似乎不是在回荣堂啊,我不常回去,还没去过荣回堂呢。”
柳惜见笑道:“不错,那日比武是在正气堂。”
那小二笑道:“我就说嘛。”
原来柳惜说什么在回荣堂比武的话也是为了试探眼前人是否真是同门,常泽两年前过寿并未多邀外人,因此便是办了寿宴前来拜寿的也只是本门弟子。而那日用过中饭后,常泽忽然兴起,在正气堂办了场比武,中途有两个莽弟子酣斗时还把正气堂的匾额打了下来,此事是那日一大热闹事,想来难忘,柳惜见方会用来做试探之问。而万古山庄中房舍厅堂一百多间,唯独没有“回荣堂”这么个地方,“回荣堂”是她信口胡诌的,若眼前这人不是同门,不会知道柳惜见话中有误。
那小二又道:“那日有两位师兄还将正气堂的匾额打下来了呢。”
柳惜见道:“不错。”
小二道:“师姐,咱们进去里间说话。”
柳惜见道:“好。”随小二走进后屋,问道:“师弟,我还不知你姓名呢,可方便说?”
小二道:“我姓王,名君骆,是师父的第八个弟子。”
柳惜见道:“好,王师弟,田师兄上哪去了?”
小二道:“昨夜有人给咱们送了讯息来,说是你被困在镇上东边的一座山上,又说有重要物事要给师父,田师兄便带着咱们这所有人走了,只留了我和厨房的两位师叔看店。两位师叔早间去买菜,还没回来呢。”
柳惜见问道:“送讯来的人长什么样子?”
王君骆道:“一身蓝衫,黑黑壮壮的,长得挺俊。”柳惜见听了他说那送讯人的衣着打扮,便知那人是年中圣。
柳惜见又问道:“昨儿午间,可有一个老人家给田师兄送一封信来?”
王君骆道:“有哇,那封信不是师姐你送来的么?田师兄看了,便去找师父。师父为了拿七日绝命散的解药,还去找焦顺了呢。便是为这,师父带了一些人去和焦顺拼斗,所以你在布庄那里被人围攻时,咱们也找不着人手去救你。勉强凑了几人,去到那时你已走远了,重又四处去找你。后来听说你在酒肆,谁知赶去又晚了一步,你又早走了。”
柳惜见苦笑,问道:“那七日绝命散的解药呢,拿到没有?”
王君骆道:“拿到了,已送去璞明寺了。”
柳惜见道:“这便好,那你可知邓师叔、洪师叔他们下落?我去找他们汇合。”
王君骆道:“知道,邓师叔他们如今在镇上西边的沈秀才家里,他家住青竹巷,你在巷子里找见‘沈宅’字样的大门,便敲门报上姓名,沈秀才会带你去见邓师伯他们的。”
柳惜见问道:“这沈秀才是什么人?怎会帮咱们?”
王君骆道:“他是田师兄的表弟,几年前得了伤寒,是我师父治好的,他又和我师父学了些拳脚功夫,虽没正式拜师,却和师父有师徒情分。他素日为人也极好,昨儿邓师伯他们撤进镇里时,田师兄便让他们住到沈秀才家里,沈秀才眼也不眨便答应了。”
柳惜见笑道:“想不到田师兄还有个秀才表弟。”
王君骆也笑起来,柳惜见道:“赵贤安他们赶来洛水镇很快么,怎么咱们一点风声也没收到?”
王君骆道:“是,赵贤安他们知道你们要抢白水银珠后便快马加鞭赶来,最先得到周太师叔他们事败,赵贤安他们变道这一消息的是我阴师兄。可阴师兄赶来报信的途中被赵贤安的人发觉,阴师兄和他们打了一架,受了重伤,这才走的迟了。因此师父得到这个消息便晚了一刻,那时赵贤安已进了洛水镇,带人闯去你们住处了,便只来得及知会邓师伯他们。也幸得师姐你们那时候是在街上,赵贤安去找你们延捱了一阵,不然便捉不住江时安了。”
柳惜见听了长叹一口气,道:“好险。”
王君骆点头,道:“好在师姐你已拿回那要紧物事了,我师父也已派人送去给庄主了,如今只要你们平安出了洛水镇便再无忧虑。”
柳惜见知王君骆说的“要紧物事”是白水银珠,心中也是一松,片时后她却想起常衡来,问道:“那你知道常师兄的下落么?”
王君骆摇头道:“这咱们也没得到消息。”
常衡平日虽有时会和柳惜见拌嘴,但大多时候待她还是不错,柳惜见听说常衡也被金家人追拿不由得担忧起来。
王君骆道:“师姐要去沈秀才那,先吃过了饭再走吧,不过这店里人手少,我怕要是开门了忙不过来,便不能亲自送你去了。”
柳惜见道:“你有要任在身,不必管我,我知道了沈秀才住处,自个儿去便是。”
当下王君骆给柳惜见煮了碗馄饨,柳惜见吃过后便从一鸣酒家后门走了。她一路小心,向街上路人问了去青竹巷的路径后,急行而去。
到得一条摆卖锄头、镰刀等农具的小道上时,前方迎面走来两人,柳惜见一看那两人面孔,认出是昨日和她交过手的金家弟子,均是从她剑下逃出来的。柳惜见暗呼:“出行不利!”
对面两个金家弟子也已认出她来,大叫:“是柳惜见!快来!”一面叫喊一面拔剑向柳惜见攻来,柳惜见回剑抵挡。当中一个弟子吹起哨子,哨子“嘘嘘”声响来,四面八方即有金家弟子赶来。街道上行人尖叫退去,不多时便只剩下柳惜见和金家众弟子对垒。
柳惜见身上带了伤,此时逢敌,不禁暗忧。她不敢随意催使内力,仅以快剑剑招对敌,片刻之间金家弟子已有十二人死于她手。不过金家弟子仗着人多势众,又来了强援,也不似昨日那般惧怕柳惜见。
柳惜见看金家弟子杀不尽吓不退,一个个往前涌来,更增心焦,心内暗思:“他们人多,耗力气也能把我耗死,要怎生逃走?”她再挥剑斩杀五人,忽开口道:“不想要金化机和江时安死,便给我住手退开。”
众弟子中有江时安的徒弟,听了柳惜见的话,这些弟子还真停下剑来。但这一行弟子有三十多人,柳惜见所说哪能对全部弟子有效,仍是有人不住出刀出剑向柳惜见攻来。
柳惜见又喝道:“哼,好啊,你们不管长辈,不管金家太子,我看等金化机死了,金掌门会不会放过你们!”
这话比先前一句有效验,众弟子犹疑停手。柳惜见定了定心神,道:“想要金化机活,便给我让道,我回去了便把他还你们,你们来两人随我去接他。”
众弟子互望互问,柳惜见趁这空当一跃起身,纵上高处一房顶。
金家众弟子回过神来,几个身手好的当即跟着跃上房去。还没追及柳惜见,忽见一黑影横空飞来,一击在柳惜见身上。
柳惜见“啊”的一声惨叫,从房上摔下。不过她应变甚捷,身子落下时右足在一金家弟子肩头借力,一转摆正了身,稳稳落在地上。狼狈起头镇定收尾,金家众弟子不少人暗暗叹服。
凌空击落柳惜见的那黑影此时也飞落在柳惜见对面,柳惜见一看他面,道:“罗松云,又是你,你们走得倒快。”
罗松云昨夜逢遇柳惜见时是在黑夜之中,没能看清柳惜见面容,故此时与柳惜见相对没认出来这便是昨夜的“李仲祥”。柳惜见一眼认出罗松云却全是因她小时候见过罗松云。
罗松云此刻听柳惜见说话声音便是昨夜在道上遇到的李仲祥,微微一惊。但听弟子来报,眼前人是柳惜见,随即明白昨夜所遇之人是柳惜见,李仲祥、杨师弟云云不过是她骗人之辞,说道:“好啊,昨晚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柳惜见看已躲不过了,说话也不再客气,只想好好挖苦罗松云一番,道:“怎么,你们偷了人家东西,没被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