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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惑敌之计

白珍听车怀素大骂“你耍我”,将明未明。

柳惜见道:“前辈太聪明机警,我要真给你下毒,这不就给你识破了。”

车怀素心口塞闷,难以喘气,半晌才说道:“难道说,你没在饭菜里下毒?”

柳惜见道:“没有,为何前辈你总是不信呢。”

车怀素道:“我派人去药铺问过了,你分明也买了砒霜。方才……方才还见你往菜锅里放了的。”

柳惜见道:“前辈还真是明察秋毫啊,不过砒霜我是买了,却没放在菜里。”

白珍听得心惊,暗自后怕。只听得柳惜见又道:“你们方才见我往锅里面倒东西了是吧,嗯,我只是做个样子,并没真倒进去。”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包物事来,道:“这便是我买来的砒霜,但并不是毒前辈这么个用法。先前到水里去,还差点都化尽了。”

车怀素这会儿便是躺着,仍觉着神晕目眩,眼前金星直冒,忽地血气上涌,口中鼻中各有血“嘟嘟”冒出来,她猛然忆起适才柳惜见上前来扶自己时,曾两次在自己手臂上重拍,那时她虽觉有刺痛之感,但因要装做中了砒霜之毒的样子,便没加多理会,这时身上难受,她才回觉过来,嘶哑着声音问道:“你……你给我下的是什么毒。”

柳惜见抬起右手,松开指缝,车怀素和白珍一齐往她手上看去,只见她手中攥着一块薄手绢,手绢上夹着三根细细的银针。

车怀素知自己是中了那银针上的毒,道:“你用毒针伤我!”

柳惜见容色肃穆,道:“晚辈向前辈求取解药,前辈迟迟不肯,只得如此行事了。”

那船家喉中发出“呃呃”的轻叫声,柳惜见知他要说话,便将他哑穴解了。那船家怒骂道:“你敢这般对咱们公主,你不得好死。”

柳惜见也不理会他,看瞧车怀素。车怀素此时颈间已全是湿血,喘着气儿问道:“我中的,是什么毒?”

柳惜见道:“这是柳子慕的‘白眉针’,那日和方阳寨群盗相斗时晚辈从柳子慕身上拿得的。”

车怀素呵呵强笑,道:“成王败寇,你棋高一招,我无话可说。”柳子慕外号“青靥书生”,所用兵器是一把折扇,折扇中暗藏毒针,名叫“白眉针”,解药只柳子慕一人方有。那日柳惜见取折扇中的毒针时,背对车怀素诸人,因此众人并没见她取毒针,更加不知她藏了毒针在身。柳子慕声名不显,车怀素于他所知无多,这“白眉针”亦是眼下方知。

柳惜见道:“多谢前辈成全。”

原来,柳惜见买砒霜下毒是虚,用柳子慕的毒针伤车怀素才是实。虚计用于惑敌,实计用于制敌。她被车怀素擒来的一路上,亲见车怀素与鹿关秋交手,知自己武功远逊车怀素,要拿解药唯有智取。可车怀素戒心甚重,柳惜见与她相处几日,知觉车怀素除有几分自傲外,智谋心计无一不强,因此连日来一直欲想个无破绽的法子取解药却始终不成。直至梅渡言要给车怀素下毒,方有转机。

柳惜见在万古山庄中掌理各项生意,常与众江湖人打交道,识见既广,是以那日被方阳寨的群盗围攻,认出柳子慕后,暗气这人敢不顾万古山庄的面子来与自己为难,便有意挫他锐气,先拿他毒针,再毁他兵刃。那时她却也没想到,随手一取的毒针竟会帮了自己大忙。

车怀素御下极严,又教养梅渡言多年,深谙梅渡言心慈之性,彼时又有白珍在手,自以为能操控梅渡言长久,便松了对梅渡言的防范之心。梅渡言给车怀素下毒,若不是柳惜见横插一脚,已成了事。

梅渡言将白珍托付于柳惜见之日,柳惜见曾问过他要行何事,但梅渡言并未相告。若不是后一日柳惜见偶然得知梅渡言暗藏砒霜,便也要任梅渡言与车怀素同亡了。

柳惜见既知梅渡言的计策,念着昔日梅奇晚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决意保住梅渡言。但一来不知梅渡言何时下手,二来靠言语劝说未必能劝得住梅渡言收手,因此便在车怀素面前揭发梅渡言私藏砒霜,好歹可使梅渡言免吃砒霜,保住他命。让那矮个报官,意在使梅渡言远离车怀素,叫他免受车怀素二番毒害。

也是在危急中陡生计策,那日柳惜见在河沟镇的药铺中,得知梅渡言藏有砒霜,心念转动之际,忽想到既不能有毫无破绽的法子,那用个破绽百出的法子又有何不可,遂有了这以砒霜迷惑敌人,以白眉针伤敌人之法。先使车怀素疑心,叫她为抓自己现行甘愿做戏,自己趁她做戏不能妄动之时贴近她身,用柳子慕的毒针伤她。

因知车怀素武功远胜自己,与她打斗难近她身,在她全神防备之时,用白眉针打她那是难上加难,便只能趁她不想动弹之时下手,勉强一试。柳惜见与车怀素相处几日,知她喜看别人败落的笑话,车怀素若知自己要下毒,她多半会等得自己将毒下了,假装作中毒,等自己从她怀中拿“销肌丸”的解药时,反手制住自己,再加折辱。她预先想了车怀素知道自己投毒后的反制之举,便未将制敌之关键放在砒霜上,反是将全副身心放在用白眉针偷袭车怀素一事上。可是叫车怀素不想动弹的法子,所想到的便是让车怀素玩一回猫抓老鼠,将自己当做鼠,让车怀素这猫亲身下场来做戏捉拿自己,她有了玩心,方见时机。

因想到这法子,柳惜见才买了一包砒霜带在身上,揭破梅渡言计策后,做了个投诚之人,先引车怀素疑心提防。此后引来捕快,再行些疑怪举止,叫车怀素发觉自己用心不良,一样的怀了投毒之心,引得车怀素防备心思全在这一明面儿的毒药上,亲自下场抓自己投毒的确据,因此照样是装模做样的在饭碗菜锅中放毒。柳惜见料想车怀素若见了自己往饭菜中放毒,要么当场抓拿处置,要么怀着“陪你玩玩”的耍逗之心假装中毒,待自己要取解药时再发难。若是前者,便只能与她厮拼周旋。若是后者,便有时机接近她身,相近之时,用毒针伤她更容易得多。只要制住车怀素,那拿解药便容易了。

柳惜见没想到的是,车怀素亲去药铺问过自己买了什么药。不过,也正因此,越发让车怀素断定柳惜见并非真心归投。初始,柳惜见揭破梅渡言反叛,而后突然间便屈膝求药归服,如此只是让车怀素疑心。车怀素静心细思后,想到无故便有捕快来船上带走梅渡言,带捕快来的矮个和柳惜见抓回的高个无故都不见了踪影,思及此二事,觉得不对,便叫了自己手下人去查。她也真有自己的神通,不单在药铺问得了柳惜见买砒霜一事,还将那矮个和高个拿住了逼问,得知果然是柳惜见叫他们报的官,因此便不信任柳惜见。

只是车怀素知柳惜见在万古山庄颇得常泽夫妇器重,她又有夺取龙首刀之心,若有柳惜见在内策应,便容易许多,是以不想就此杀了柳惜见,照旧将她留在身边,待得柳惜见计谋败露后,恩威并施,叫她真真心心诚服,给自己办事。这才将自己一个叫“王诚”的手下安排上了船,途中好有个帮手。

柳惜见雇船当日,渡口上的船已被车怀素他们驱走,只有王诚一人的船停岸,柳惜见因此便雇了他的船。那王诚本也是身怀武艺之人,只是他藏的颇深,不露一点自己会武的迹象。柳惜见初时还真没瞧出他会武,倒是晨间登船时,搬东西上船,柳惜见递了一小袋米给他,发觉他只右手上有茧。

柳惜见早几日和前一位船家闲谈时,听那位船家说起过,跑船的人双手掌舵,很是伤手。她忽惊觉过来,若是常年掌舵的人,左右手并用,那该两手都有茧才是啊。这人只右手上生茧,与常不符。问起那王诚撑船多少年时,他却答已十余年了,柳惜见知他言假,便留上了心,暗中窥查。白珍落水后,柳惜见出言问救治之法,意便在试探。后来看他待车怀素的神情,柳惜见这才瞧出些端倪,她本想迟两日再下手取解药,但见车怀素在身旁安插了自己人,知车怀素已疑心上了,她又担心自己身上的毒,还担心梅渡言寻不到白珍着急,这才急着施行心中盘算的计策。

柳惜见、车怀素二人各有所图,却又有重合之处,车怀素早知柳惜见买了砒霜,便防备着砒霜之毒,却如何也想不到她竟借用柳子慕的毒针。柳惜见帮厨时,车怀素寻了由头上岸隐伏,是真见了柳惜见撒药之举,心中更想柳惜见便是要用砒霜毒自己,因此并没将饭菜真吃下去,看时机差不多便假装中毒倒地,等着柳惜见往自己怀中掏摸解药,再将她擒拿。

却不想柳惜见暗藏别计,竟不先去取解药,而是用毒针刺伤自己。及至柳惜见点了自己穴道,她心忽惊,只是柳惜见点穴手法颇快,自己又一时大意,防备时已是不及。

柳惜见本在想到底要不要往饭菜中放砒霜,但怕放了砒霜误伤自己与白珍,便大了胆子没放。她施行计策前心中惴惴,原也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还想,若是偷袭不成,那便将车怀素拖入水中,凭借自己水性瞧能不能将她制住。但车怀素先入为主,断定柳惜见便是要用砒霜谋害自己,存着戏耍柳惜见的心思,误入柳惜见迷局,这反增了柳惜见许多便利。也是柳惜见摸准了车怀素脾性,又兼着几分运气,这惑敌之际才使得成,不然中途倘或有一丝差误,那也是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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