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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女皇

藤将军振振有词,语锋直抵东将军的咽喉,继续道:

“成为天选之子,走上决斗场,是少主自己的选择。

我们不能为了少主的安全,赌上整个人族的命运!”

东将军竟然无言以对。

在师甫没有亮出“星皇令”以前,他没有权力泄露老主的布局,不能把师甫暴露在刀口之下,更不能说出,老主留言“紧急关头找少年”。

他去看望师甫,师甫余悸未消,躲在父山后山的山洞里抽着旱烟,专心致志地读破书。

那本很破的书。

东将军告诉师甫,是藤将军拖住了螳臂当车法阵。

师甫神神叨叨,只是说,这“拔钉”的征途,道阻且长啊,让他养养再议。

东将军只能惆怅着离去。

天皇太子却不打算给师甫休养的时间。

估计,他在离开圣女大陆的同时,被惊吓丢掉的魂魄,也回归了躯体。

不知他是后怕,还是后悔,亦或只是回过味来,自认看清了事情的真相:

一切都是巧合。

自大的人就是这样,不管遭遇多么惨重的失败,只要命还在,他都能找个理由原谅自己,再找个理由坚持自己原来的见解,然后,重拾信心满满,依然自大。

总结起来就是,自大的人永远不会错。

哪有什么守护神力呢?

域外天皇金身发生了意外,少年只是恰巧在场而已。

误会了少年,令他很懊恼。

懊恼自己的无知与慌乱、无能与愚蠢;懊恼自己缺乏智慧与判断;而不是对少年,有所抱歉。

好在,域外天皇的荣耀永不熄灭,失败了一次,不代表会永远失败。

这是天皇太子的理由。

于是,天皇太子又对人族下了战书。

人族无皇。

谁接战书,又是谁来回函。

师甫哆嗦着传出话来,依据祖制,人皇远狩,天选大将军可另立新皇。

又哆嗦着跟少年、小荷、东将军四人议定:

立圣女小荷为人皇,称“女皇”。

为此,六位人族大军的将军,又起争执。

西将军主张立少年为人皇,这更合祖制。他说得没错。

藤将军主张释放天牢里的老皇。他说老皇就在身边,哪有远狩。

这也没错。

东将军接受并切实执行了师甫的装“熊”建议:

一言不发。

等想到办法,或者下定决心再说。

女皇小荷回函天皇太子,说祖上的规矩,十年一战。

天皇太子嗤笑,说那是我天皇慈悲,给你们进益的时间。而且,你们的路人都上了决斗场,还给我谈祖上的规矩。

女皇再回函:战!

很快,域外之族就有传言,天皇太子的域外天皇手札,已臻无敌的境界。

天皇太子也已预备连战两场,送人族入海,完成天皇遗愿。

对于天皇太子的这种做法,师甫痛苦地骂了无数句“无赖”。

又叹息了无数句“人族勇士何在”。

只是偶尔嘴仍会打瓢,手仍会发抖,双眼仍会迷离。

就像多情的浪子,在暮年,坠入处处遗憾的回忆。

可人族,还真没有勇士,愿意去打开女娲陨落地。

而民间早已传言,女娲陨落地已经彻底消失,跟被少年吹成飞灰的域外天皇金身一样。

已经有猎人自由进出那个林子去打猎,就是明证。

明证那个需要打开的屏障已经不在。

师甫已无所谓,说没有了屏障又如何,域外天皇金身照样毁灭!

他叼着老烟袋,背靠老槐树坐着,望着不知在哪里的远方,有时,会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道:

“……该回来,不回来……”

或者,

“……你算得都对,你是神算……”

妮非常担心师甫。

少年总是摇摇手,不让她乱说话,示意她听师甫说。

师甫颠三倒四地反复说,妮与少年就反复听,不厌其烦。

而现在,最葳蕤的传言,是已登基为女皇的圣女小荷,要征召少年,再战天皇太子。

没有新的天选之子出现之前,少年仍是天选之子。

小荷这也是跟少年学的: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最复杂的问题。

对妮来说,传言就像苍蝇,赶走一只还会来很多只,不能太把它当回事。

苍蝇再多,日子还要过,慢慢赶呗。

儒曰: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佛曰: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道曰:逢人不谈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

大战结束了,妮的少年,妮的师甫,都算平安归来。

虽说一切还和以前一样,少年仍旧没日没夜地,抱着他那狐狸一样的小黄狗,仍旧没日没夜地,守着山下那口叫做“烟波池”的小水塘。

妮也是仍旧在刺绣,辛苦却快乐地养活她的少年、她的师甫。

师甫的创伤也在慢慢好转。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不管伤有多深,有多疼,时间地流逝,都会让伤口结痂,让疼痛平复。

但是,变化也是有的。

比如,妮很快乐,比以前更快乐。

她也变得更爱修行,不论是父善游心法,还是名剑山河社稷图,都时时在她脑子里盘旋。

就连那对金童玉女,那对小人,妮都会放在枕下,临睡前,握在手里摩挲。

这对小人来得蹊跷,她总觉着会有道韵刻痕其上,日子久了,就会被她碰到。

虽然如此,但妮的修行进度仍然很慢,或者说几乎没有进度。

师甫不催,少年也不问,妮也就逐渐稀疏松散,流于形式。

她还经常自己开解自己,“一是忙碌,二是天赋不足”,不必太在意,不必太着急。

这样劝着劝着,修行就落下了。

如若不是天皇太子的战书,如若不是那边山上伐木的鸹噪,妮根本没有任何修行的动力,连装腔作势都懒得去装。

那些人已经活得那么好了,有精彩的人生和丰富的见识,还那么惜命,还那么不知足,还在造船,以应付将来的,不得已而流亡海上。

妮觉着,她和她的小门派,没有理由不努力,以求在不可知的未来,能有机会留存性命。

毕竟,她和少年都还算半大的孩子。

师甫也不老。

师甫真的不老,年龄也没有多大。

师甫在妮的心里永远不老。

妮在努力地生活,更在努力地修行。

虽然没有进步,但她一直未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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