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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青铜

少年露出感激的一笑,肯定地道:

“谢谢!

壬癸符阵的阵枢是‘复见螣蛇’符。”

“为什么?”

雁哈哈没反应过来。

少年耐心地给他解释,道:

“按你所说,这‘幼女奸淫’符,是逼着你动用所有的力量,去对抗比刑具带来的,大上不知多少倍的痛苦。

那它就不是‘牢’,而是牢里的禁制。

那‘牢’就只能是‘复见螣蛇’。”

“那‘复见螣蛇’符的功用呢?

我来试试!”

雁哈哈说着又要上前,被少年一把拉住,道:

“算了,算了。

不能这样,万一……”

“‘万一’又如何!”雁哈哈说得庄重且深情,眼睛里都闪着希冀的光芒,道:

“我就是为符、阵而生。

若能为这符、阵而死,我死得其所!”

他甩开少年的手,上前,用脚尖踢了踢“复见螣蛇”水球。

少年见他意志坚决,不好阻他,只能做好应对。

他提笔画了个壬符,以防不测。

可他画好,去看雁哈哈时,却见他:

……

用脚尖踢了踢“复见螣蛇”水球。

用脚尖踢了踢“复见螣蛇”水球。

用脚尖踢了踢“复见螣蛇”水球……

一直这样,没个结束。

少年来到他身边,关切地问道:

“怎么?”

雁哈哈一脸的迷茫,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少年知道,又出问题了,连忙把壬符塞进他的手心里。

雁哈哈神情顿时明朗起来,人也明白过来,而他脚下,没有了水球,又是一滩石粉,手心里一撮纸灰。

他喜上眉梢,兴奋地道:

“没错。

这就是个走不出来的牢房,有无限重复的景色,有无限遥远的路途。

走进山重水复,却走不到柳暗花明。”

少年点点头,走到桌前,脑海里浮现着式盘的变幻,一边推衍,一边迅速地画出一幅幅阵图。

可他越画越慢,眉头也越皱越紧,直到停手搁笔。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雁哈哈,热切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更热切,以为少年又碰到不理解的符,他悲壮地道:

“没事,画出来,我去尝试。”

少年感受到了他的忘情及渴望,心里也是热乎乎的,道:

“误会了。

不是符的事。”

“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符承。”

“嗯?”

“你看,这青石根本承受不住这符的磅礴力量。”

少年指着那两堆石粉,意兴阑珊地道。

符承是两大符宝之一,另一个是符摹。

可做符承的材质,一般有纸、缯、木、石等。

但这些符承,只能承载作为一次性使用的符。

像壬癸符阵这种,它所包含的每一个符,都需要反复使用。

纸、缯、木、石满足不了这种要求。

找不到合适的符承,少年的符阵,画得再精妙绝伦、无懈可击,也只能是,镜花水月、纸上楼阁。

“诶……”雁哈哈的右手食指,不停地在他自己眼前凌空虚点,似乎又什么记忆,可以这样一指一指的按压出来。

“我记得……”他右手的食指,转而又点着自己的脑袋,道:

“在……

师父,我们去你书房……”

他说着,拉住少年,就往书房去。

都快走出花园,才听到昆韶闷闷地“嗯”了一声。

昆韶的书房真的是书的房。

桌上、书架上、甚至地面上到处都是书。

有码得整整齐齐的,也有胡乱丢成一堆的。

在这房里走路,都要多加留意些,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踢散几本。

雁哈哈也不是无头的苍蝇,他的目标很明确,就在书桌上,而且是离手边比较近的那几摞。

不知是他记得准确,还是运气好。

第三本,他只翻到第三本,就找到了他想要的。

递给少年看时,是本书名为《开物》的书。

雁哈哈让少年坐到书桌前,慢慢翻阅,道:

“这书不是专门讲符承,但在介绍物料的功用时,若可以做符承,会作为功用之一,被记载下来。

少年翻开书,找到关于黄表纸的记录,果然下面有“符承”二字,还被人在旁边画上小小的红圈,以醒目。

少年又往后翻,却见到一张二指宽的纸条,上面写有“纸、缯、木、铅、锡、石、铁、铜、银、金、牙、角、玉、青铜、名剑”的小字。

“名剑”两字是另起一行,写在“青铜”两字旁边,与“青铜”并列。

这很好理解,也就是说,青铜已经是最好的符承。

至于名剑,那是“力量”,不是“物料”,不在这本《开物》的记载范围。

少年来回把书快速翻找几遍,可以确定,没有名剑的记载。

这名剑作为符承倒叫少年眼前一亮。

少年一直拿着名剑“银样镴枪”作为符摹,在青石上刻符。

可这名剑若作为符承,那拿什么作为符摹来刻画呢。

这真是个有意思的事。

他想着,思绪便飞到很远,做没有边际的各种假设。

雁哈哈见少年愣住,便伸头来看。

“这是师父的笔迹。”雁哈哈接过纸条,惊奇地赞道:

“名师就是名师,不知道在背后要付出多少心血与汗水,才能成其广博。”

少年也强迫自己,硬生生地把思绪扯回来,还劝着自己,等有时间吧,有时间再去瞎想,解决眼前的事,才是当务之急。

他依稀记得天域人族的天牢里,处处都有青铜的狴犴,心中便有会意,对雁哈哈道:

“青铜,应该是青铜。

只有青铜才能承载壬癸符阵的运转。”

“青铜?

那简单。

跟我走。”

雁哈哈言简意赅,行动也是干脆利落,带着少年,出了书房,直奔藏书楼。

藏书楼里不仅存放典籍,还存放着埇郡祭祀用的礼器。

那些礼器都是用青铜铸造。

当然,绝不能直接拿走库中存放的礼器。

擅动礼器可是大罪过。

雁哈哈要找的,是管理藏书楼的官员——奉祀命师。

奉祀命师除了负责埇郡的祭祀相关事务,和教授命馆学生祭祀礼仪外,还掌管着一个,负责礼器保养与铸造的青铜冶炼作坊。

这个作坊里,有且只有一位,世代在此当差的匠人,叫曾丛,家传的青铜冶炼技艺。

据说,每年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他都会被征调到英州命馆,去制备英州祭祀的礼器。

是位盛名在外的手艺人。

雁哈哈熟悉埇郡命馆的每一个人,从官员到差役,与这位青铜冶炼技艺高超的匠人,更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青铜冶炼作坊在藏书楼后面,院子的拐角处,一间石砌的圆形穹顶的房子里。

这房子从墙到顶,一水的青石,不沾一个草木,想来是为了防火。

圆形穹顶的石房子?

少年恍惚间在哪里见过,要比这大,要比这温馨。

应该是个令少年刻骨铭心的地方,不然,少年不会看着,就有心疼的感觉。

可现在不是伤怀的时候,少年揉了揉太阳穴,把恍惚赶走,心里有了空空落落的感觉。

但,少年管不了那么多。

他跟着雁哈哈进去时,曾丛正在擦拭青铜器皿。

见雁哈哈进来,忙起身招呼,热情又关切地道:

“哎呦!

最近流言乱飞。

我以为,你被老渠柳的小祖,给剁吧剁吧喂了狗呢。

来让我看看,可少点什么没有。”

“懂不懂要尊重老人啊。”雁哈哈“哈哈……”大笑着说道:

“见到我老人家,还不磕上几百个头,给我老人家请安。”

曾丛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人高马大、身强体壮,自有匠人的体魄与粗犷。

与雁哈哈也是老兄少弟,相当投缘。

“来来来……”曾丛拉住雁哈哈道:

“坐到椅子上来。

看我这个小人家,磕死你个老不死的。”

“哈哈……”雁哈哈又是大笑,阻住他的热情与调侃,认真地道:

“不闹,不闹。

说正事。”

他错了身位,让出身后的少年,接着道:

“我给你介绍。

这位是柳少年,我师弟。”

“柳少年?”曾丛觉着这名字,好熟悉,却一时蒙住,想不起来。

“哎呀!”雁哈哈“哈哈……”大笑,道:

“你说的……剁吧剁吧喂狗……柳少年……”

“喔……”曾丛想起来了,恍然大悟道:

“老渠柳小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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