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一人一营
杀无赦就杀无赦吧。
少年心想,我刚踏入这黄冢地界的时候,岂不是就来了一次杀无赦?
有珠玉在前,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正如管事的所说,刺槐林是真的大。
少年在猜测,这黄冢乡是不是一半的荒山野岭,一半的刺槐林。
说是离鬼市十里地,这少年进了刺槐林,又走了十里地,还没见到人影。
说这煮酒营,不论是村庄,还是军营,都该有不少的人。
可偌大的刺槐林,别说是人,就连禽、兽、鸟、虫都没有。
寂静,让人头皮发奓的寂静。
有风挠过刺槐树的胳肢窝,刺槐树拍着满枝头的小手,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对少年三人来说,就好像有鬼经过。
那被吓得,如临大敌,东张西望、瞻前顾后,却什么也寻不到。
次数多了,才消除了紧张,也大意起来。
对风吹草动,也失去了敏感。
有头黑虎,像少年的枣红马一样高大健壮,已经摆好了扑咬的姿势。
它已经离少年三人的背后,只有一丈的距离,少年三人仍没有发现它。
金甲勇士小荷现身护主,一条羊脂白玉链,把高头大马一样,飞扑在半空的黑虎紧紧捆缚,收紧,摔在地上。
少年在感觉到一股慑人心神的力量,涌入体内的时候,才发现这黑虎。
曾丛硬是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何曾见过这样大的老虎呀。
雁哈哈反应也不慢。
他手舞足蹈,用蓝盈盈的水环,圈住自己和曾丛。
他牢记着少年的叮嘱,不能做少年的累赘。
保护好自己,就是帮助少年在战斗!
少年这边,被这慑人心神的力量涌入体内,立即就有了那晚醉酒后,被那青面獠牙怪兽入体的感觉。
天牢符阵却早已见怪不怪,立即羁押、禁制了这些慑人心神的力量。
而那黑虎,却似瘦了一圈。
“我们各自收手如何?”
一个跟少年三人穿着一样,只露两眼的黑衣人,从黑虎后面走了出来,信口说道。
看这打扮,就知道是这鬼市的人,也应该就是煮酒营的人。
只是不知道,他是本就在这黑虎后面藏着,还是刚刚赶到。
若是刚刚赶到,这就是误会,少年当然会立即收手。
否则,那就是恶意伤人,少年要提防着的点。
“我没有恶意。”
黑衣人仿佛猜出了少年的心思,道:
“我就是这煮酒营的营总,庶阿尼。
擅闯刺槐林者,杀无赦。
这是离王赐我的权力,也是我的职责。
对你出手,我有错吗?”
少年竟无言以对,脸也羞臊得通红,连忙收了金甲勇士小荷。
那黑虎也重获自由,却趴伏在地,那神情乖巧慵懒,像只很大很大的猫。
少年对着庶阿尼作揖打躬,为擅闯之错道歉。
庶阿尼颇有些雁哈哈的风采,也应是个痴迷一道之人。
少年道歉,他并未还礼,反而打量着少年,以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
“你是依仗着紫霞仙衣,破去了我的蛊毒?”
“蛊毒!
紫霞仙衣!”
少年听他这样说,心里大为惊诧,嘴上也打瓢,再次反问道:
“蛊毒?
紫霞仙衣?”
“原来是个雏。”
庶阿尼讥笑道:
“你家师父号称离域名师,封闭了二十年,就教出你这么个,没见识的玩意?
他胆子也真大,也敢放你出来。
不怕你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这番言语可谓极不礼貌,连骂带挖苦,连昆韶带少年,面面俱到。
人家说得有道理,少年也只能没脾气地忍下来。
雁哈哈有脾气,但他自忖没实力,也只能忍下来。
曾丛是既没脾气,也没实力。
作为一个局外人,他还觉着庶阿尼说得对。
要不是碍于少年和雁哈哈的情面,他极有可能会拍手叫好。
“那晚喝酒,中了我的‘狗狼毒药’,今儿又中了我的虎伥蛊……”
“慢着……”
少年打断了他的挖苦,想到那晚酒醉后,意识里青面獠牙的怪兽,诧异地道:
“那是毒药?”
“唉……”
庶阿尼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不争气的孩子一般,无奈得脑壳疼,挥了挥手,道:
“走走走……
去我那儿……”
说完,他头也不回,带着大黑虎,不管不顾,往刺槐林更深处走去。
少年慌忙跟着。
雁哈哈也收了水环,与曾丛一起,跟了上来。
黑虎却已隐入刺槐林中,没了踪迹。
作为营总的庶阿尼,竟然在这刺槐林里,露天住着。
到处都是大书架,一半摆放着书籍,一半摆放着葫芦。
有一排书架顶端,立着一只白色小鸟,左顾右盼。
虽然它只有麻雀一样大小,却像猎鹰一样神俊。
有一排书架上,卧着一只黑猫,正睡得酣然。
即使有客人来,都不能惊扰它的梦乡。
有一排书架跟前,砌就一眼土灶,几只火蜂在灶底盘旋飞舞。
灶上的陶罐里,清水已经“咕嘟咕嘟”冒泡,眼见着就要沸腾。
土灶旁边胡乱放着药篓、药锄、药铡、药碾、石臼、捣药杵……
书案也是餐桌,现在又是茶几。
四人各自取了蒲团,围书案而坐。
那边便有成群的黄蜂,驮来四碗茶水。
没错,是黄蜂“驮”来四碗茶水。
茶碗里用的,不是陶罐里煮开的沸水,而是正适口的温水。
成群的黄蜂,围着茶碗外壁,底下是茶托,中间是装满茶水的茶碗,最上面是茶盖。
少年三人都看傻了。
穷极想象力,也没有想到,懒惰的人,竟然可以这样奴役勤劳的小黄蜂。
“无耻之极!”
雁哈哈惊奇之余,若有若无地,嘟囔着,赞叹着,骂道。
庶阿尼也听出来,他这是惊叹后地赞赏,便瞟了他一眼。
本来打算不去理会,却又觉着这老头有趣,就想着要找个法子,把这谩骂赚回来。
他装作有点忿忿不平的样子,道:
“枉我那晚,顶着悖逆监市大人的大罪,去救你,你却骂我!”
“救我?”
雁哈哈用食指,凌空点着自己的鼻尖,惊疑瞪着眼睛,道:
“这从哪儿说起?”
“呸!
真傻!”
庶阿尼趁机骂了回来,心里痛快许多。
却又被这三个愣头青,愣愣地打败,摇着头道:
“监市大人从我这拿了‘狗狼毒药’,我便跟了过去。
你们住的那院,那个管事,把‘狗狼毒药’下到你们的酒壶里。
我呢,则把解药下到后面的那壶酒里,救了你俩。”
他又指着少年,接着道:
“你已经醉卧在里屋,我想去救你,却看到你的四把名剑,那叫个威风凛凛呀,团团地守卫着你。
我怕若强行动手,会惊动监市大人,到时候,我吃不了,兜着走。
只能悄悄撤了回来。
你知道吗?
我自责了一晚上。
自责你这样的,惊才绝艳的修行者,竟然毁在了我的蛊毒之下。
哪知,你果然非同凡响,又得命运眷顾,有紫霞仙衣护佑……”
“我没有紫霞仙衣。”
少年大概听明白了这事中曲折,便不愿再误导庶阿尼。
“没有紫霞仙衣……”
庶阿尼反而兴奋起来,笑容可掬地道:
“我说呢。
紫霞仙衣纵使百毒不侵,也难防这入体之毒。
诶……
你跟监市大人怎么结的仇?”
少年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面颊红了红。
想来这监市大人,就是这鬼市的最大官。
雁哈哈学艺不精,误杀了人,自己还大闹了人家的法阵,怎么说,自己也不占理。
便歉疚地,道:
“说来,是我们的错。
我们没有鬼牌,就闯进了黄冢地界……”
“那也不至于……”
“还误杀了他们一人。”
庶阿尼微微皱了皱眉,道:
“这样啊……
其实,这监市大人,还不错的。
若按照他的脾气,会是让你们大大赔上一笔钱。
只是……
这用上‘狗狼毒药’……
不像他的风格。”
少年也是实诚人,颇为公正地道:
“不怪人家。
是我们杀人在先。
人家要我们的命,也是师出有名,理所应当。”
少年都不介意,庶阿尼更没话说。
他这一边聊着天,请少年三人喝茶,并介绍这茶的好处。
一边却把头套、手套、黑色短衣都扯了去,换上同样黑色的长袍。
少年三人,看着庶阿尼的真容,竟然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