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把酒夜谈话往事1
见众人远去,李叔说:
“这下剩下咱爷俩了,今晚就在你家睡吧,孩子,把你爹娘埋了吧。”
“马头儿不是说回去请示县太爷吗,让咱们保护现场?”
“呃……其实,你们村的人死法都一样,人死了就入土为安吧,你们家的院子也不小,在屋后面找个空地埋了吧。”
李叔知道,这个事肯定不了了之,县太爷能有什么办法?他都知道县太爷怎么处理,最多让衙役们都来,挖个大坑把村民都埋了,还真能指望他破案?这个村从此以后就在平都县的地界上消失了。云风答应一声,找来铁锨和李叔在屋后找了块空地挖了个大坑,小云风哭着把爹妈的遗体放入坑中,慢慢地把土填满,垒了一个大土包,从家里找了一块平整的大木板,插在土包上,云风用家里的刀具在木板上刻下了“慈父柳方,慈母郑氏之墓。儿柳云风立。”插好墓碑之后,小云风咬着牙说道:
“爹,娘,我此生要找到凶手,亲手诛杀此贼,为父亲母亲大人报仇雪恨!”
“好孩子,来,再给你爹妈磕个头。”
云风趴在地上哭着磕了三个响头,用袖子擦干了眼泪。李叔说:
“孩子,饿了吧,一天没吃饭了,叔给你做饭去。”
李叔到厨房鼓捣了一会,端着盘子和碗出来了,放在屋里的桌子上,两盘青菜,一盘腊肉炒笋,一盘辣子鸡,还拿了一大壶酒,又回屋端了两碗饭出来。此时见到柳云风梳洗干净,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刚坐在桌子边。
“哎呦,小伙子,你长得可真俊啊,这平头正脸的,一脸的英气,以后一定有出息,一定了不起。”
“大叔,您还会看相啊。”
“啊啊,会点,呵呵……”
“我不相信那些,哪有什么命数。”
“嗐,孩子,我以前也不信,人上了岁数啊就会信的,来吃饭吧,饿坏了吧,赶紧吃,一会就凉了。”
屋里点起了煤油灯,柳云风家属于这个村比较富裕的,家里有好几盏灯,点亮之后,屋里一下子温暖了起来。
“叔,这么多灯很浪费的。”
“嗐,云风啊,这家以后你还住吗?村子里没人了,没人了啊。”
李叔一声长叹。听完这话云风的眼睛里又噙满了泪水,是啊,天地之大何处是我家啊。看到自己说错了话李叔忙说:
“哎,孩子,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会有办法的,办完事你先和我回县城,我会想办法的。”
云风听到此处问道:
“叔,您给我说说你的事吧,您对我真好。”
“嗐,谈不上,谈不上,你先说说你自己吧,咱们两今天也算结了缘了,让我了解了解你。”
云风愣了一下,又黯然地说道: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从记事起就在这了,今天是第一次出村子,这九年的时间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爹叫柳方,我娘是郑氏,我们家是村子里最好的一家,我说最好可不是吹牛,娘很疼我,爹也很喜欢我,都没有责骂过我,当然了我也很听话,也从不惹事,爹爹在村子里武功最好,他教我拳脚,我也喜欢学,大多数我上私塾,张先生教我们,我和小宝学得最好,有的时候还让我们背《关雎》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的,我很奇怪为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道就不能谦谦君子,淑女好逑吗?”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有想法,有想法!以后你就做那谦谦君子,等着一堆淑女去好逑!”
李叔哈哈大笑,大口喝着酒大口吃着菜。
“我才不被好逑,我还是想练武,没有课的时候就陪爹爹下地干农活,农闲或者有空的时候爹爹就教我打拳,我告诉你个秘密,我晚上不睡觉,也不是不睡,就是睡两个时辰就醒,可准了,白天也不困,还有,昨天上午爹爹还说我快超过他了,后来……后来爹爹让我回屋拿东西,再出来……再出来就看见爹娘……倒在那里……爹爹还说……说的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说完话就……死了,听说老人觉少,可能……可能我也要死了吧……”
前面小云风说的眉飞色舞,到了后半段神采就黯淡了下去。
“孩子,没想到你身世还这么坎坷,想那么多干嘛,哎,不说这个了,我给你讲讲我们衙门里的事吧,换个话题啊。”
李叔赶紧打圆场,把话题拉了回来,这时李叔有点上酒劲,显然话多了起来,都说酒后吐真言,果然如此,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今年你李叔啊,三十六岁,混了二十来年还是个小衙役,哎,这就是命啊,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也算是吃皇粮,嗨,吃个屁的皇粮啊,我们其实就是县太爷雇来的,县衙里除了老爷和通判是吃皇粮的,就是连师爷都是幕宾,幕宾懂吧,就是养着的食客,想当年孟尝君食客三千,那些人都没有国家发俸禄,都是自己花钱养的,自己出了事或者遇到了难事,就由这些食客顶包,或者出主意,我们当衙役的也属于食客,每个月就发那么两个子儿,能够什么的,有时候老爷还故意拖欠,这个地方山高黄帝远的,自古巴蜀之地就富饶,也不乏拥兵自重之人,太祖太宗那会不就有人拥兵自重吗,嗐,没人管,朝廷鞭长莫及啊,所以这县太爷呢从被调到这里来就没换过。当今圣上,都说是仁德之君,唉,没感觉出来,可能圣上的意思是好的,可是到了底下层层盘剥,到了我们这里就不剩什么了,这些年欺负老百姓的事我见过不少,要说我就那么干净也不可能,但是县衙发的那两子儿也不够花,家里有婆娘,老娘,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活,所以吃拿卡要的事我也做过,唉,良心丧于困境啊,你敢找老爷要吗,他一瞪眼你这身皮就得被扒了,只能在老百姓身上搜刮点油水,但是,但是啊,我老李可没有做过过分的事,一是我爹就是苦出身,我知道老百姓都不好过,二呢,就是我也胆小怕事,怕老百姓告官,唉,其实他上哪告去啊,可能是性格使然,也就这么窝囊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