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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铁汉子

“杨格!你给不了我想要的!”

脑海深处回荡着那个满含着绝望和决绝的声音,对,是绝望和决绝,没有往西曾有过的温婉,只有寒意,令杨格觉得浑身冰凉到几乎僵化的寒意。还有,头疼,真切的疼。

“嘶......“从昏睡中惊醒,杨格的第一反应就是手捂额角,摊手一看,有殷虹的血迹和暗红的血痂。第二个感觉就是冷!放眼四周,白茫茫的无边雪野中,散落着一些像是人一般的物体。

怎么回事儿?

杨格有些迷糊了,脑子里又响起那个声音“杨格!你给不了我想要的!”这是相恋七年的女友的声音,是小芊的声音。似乎就是刚才,某部军官杨格就是在驾车时接了这个电话,然后......电话呢?

猛然转头,杨格觉得脑后有个东西颇为碍事,伸手一摸,竟然是一条辫子!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的不是迷彩作训服,而是青灰色的棉衣,外罩侧襟布扣式样的外衣,外衣领口周围镶了一圈深蓝色的云纹。更搞笑的是,胸口上还有一块圆形的白色大补丁,补丁上不知谁用毛笔写了一个大字勇!还有一排小字镇标功字左营。

镜子,镜子。

可这野地里哪有镜子啊?遭遇遽变的杨格心中惶急,跌跌撞撞地踩着薄薄的积雪向距离最近那个趴在雪中的人形跑去。其实,他已经约莫猜到了,恐怕,杨某人在经历车祸后,重生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这种情况,在如今的小说里经常发生,甚至还被一些无聊的人搬上银幕,以博观众一笑。

趴在雪地上的确实是一个人,穿戴打扮与杨格别无二致,只是,他的后背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抹开雪花,只见白色补丁上有个洞,是血洞!血液模糊了补丁上写的两个字“芦台”。另外,一杆步枪,老旧式样的步枪被他压在身下。

杨格忍着发力时额头的疼痛,将那人翻转过来,准确的说是死人,是尸体。杨格并不畏惧,四年前,还在连队锻炼的他就已经在四川北川见识过人间地狱,不过,这一次不同了,这位与自己打扮一致、带着武器的年轻人死了,很显然,他是个军人。

军人!周围,还有六具同样的尸体!

辫子,老旧的步枪,衣装穿戴......无不证明一个事实,这是清朝时期,还是军队已经采用西洋武器的晚晴时期!

呵呵......苦笑,无可奈何的苦笑。杨格仰头向天,闭上双眼,郁闷的情绪让他很想大声质问苍天你丫的跟老子开啥玩笑!?就在气流要冲破喉咙的瞬间他警醒过来,周围还有六具尸体,是谁射杀了这些晚晴中国的军人?是谁?!

危机的感觉令杨格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东张西望观察四周,右手却本能地从那具尸体下抽出了步枪。

雪野中没有异常的动静,杨格略微放心,低头打量手中的武器。意识到战争危险的他如今只有依靠这支式样老旧的步枪了。

枪机,枪机在哪?杨格找不到这支步枪的枪机,在他的意识里,枪机右侧应该有枪栓,便于人拉动枪机装填子弹的,可这枪偏生就没有枪栓,噢,这里,扳机护圈后面有一根长铁条,式样奇特,一端连接着......这就是枪栓!试着拉动枪栓,拉不动!试着向下压,动了,一个黄铜空弹壳落在雪地上。

这是一支采用下压式枪机的步枪,绝对堪称老古董!嗯,看成色,拿回去定然能够卖个好价钱,古董啊!可......回得去吗?

杨格摇摇头,头疼让他暂时忘却了“回去”的念头,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的雪野,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乃凝神研究手中的步枪。

大口径,估计有11毫米左右,那按照公制和英制换算,应该是点45口径。看看枪口,似乎有六条、不,是七条膛线!再看看拉开的枪膛,里面空空如也,没有杨格希望看到的弹仓机构。显然,这是一支单发步枪,枪机操作方式虽然特别,可在杨格看来并非难事。,

找子弹!

很快,从七具尸体上,杨格找了六十二发子弹,还有一些额外的收获十来个“当十文”的“同治通宝、光绪通宝”和一枚银光闪闪的硬币,硬币上铸着一只鹰和一些字母,不是英文字母,是哪国字母呢?抱歉,陆军军事学院合成战术系毕业的陆军上尉不认识!

仔细检查六十二发子弹后,杨格检出其中十三发丢在雪地上。口径不合,用不了!即便剩下的那49发子弹,在他眼里也是奇形怪状,估计威力有限。凸缘式底火、短短的药筒、长长的覆盖着铜皮的弹头,与杨格印象中的九五式自动步枪的58口径子弹相比,实在是太丑了!

丑归丑,这玩意儿应该也能杀人,也就能够保命!谁他娘的能搞清楚这是啥地儿?这些清军是被谁杀的?换句话说,谁是敌人?不管怎么样,清朝纵然落后腐朽,纵然是满人当权,可这片土地是中国的,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还叫中国人!谁他娘的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撒野、侵略,老子就杀谁!反正,老子现在多半回不去了!

这般念头一涌出来,杨格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仿佛以前的一切一切都是梦幻一般,如今,梦醒了,残酷的现实是自己正面临战争,正面临一场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却又强弱悬殊的战争。

又一次检查地上的尸体后,他没有找到希望找到的食物,“你们这是打仗吗?干粮都不带,水壶都没有!“嘴里小声抱怨着,杨格寻思是否应该把这七名清军战士埋了,总不能曝尸荒野吧?可除了刺刀,他找不到合适的工具,连柄铁锹都没有。

野战不备铁锹?拿什么挖掩体?哎呀,这清朝的军队还真是落后,莫非他们以为用了洋枪就是现代化军队了?错,大错特错。

“嚓!”刺刀扎进雪地里不过几寸,冻实的泥土很是坚硬。

“各位兄弟,没办法,我只能先把你们摆在一起,再去附近找一找有没有人家,兴许能借一把锄头。哦,能搞点吃的更好,等我吃饱了再来料理你们的后事。”杨格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拖动尸体排成一溜。

“啪勾儿!”寂静的雪野突然响起枪声。

“啾!”一发子弹几乎是擦着杨格的左胳膊飞进雪地里,掀起一股白、黑混杂的泥柱。

杨格稍许愣了愣神后反应过来,急忙趴下,手脚并用爬到一具尸体后,一边打量四周,一边顺手捡起那杆步枪,下压枪机,装填上一发子弹。

雪野回复了寂静,就像刚才那一声枪响从未存在一般。不过,杨格却从地上的弹坑和刚才子弹掀起的泥柱形态判断出敌人就在,就在,嗯,看看远处的山丘,一面的白色纯净,一面的白色有些灰黑,那就是判定方向的标尺。敌人在东南四点半方向。

以尸体为掩护,杨格只觉心脏狂跳得咚咚作响,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怕啥?紧张啥?!你是谁啊杨格?中国陆军上尉!现代军人还怕清朝时期的侵略者吗?你手里有枪有子弹!咋?怂包了?前年你在连队参加演习时,好像就这么教训战士们的吧?冷静!勇气!”

深呼吸后,杨格慢慢地伸出枪管,目光顺着枪管指向观察前方。

前方没有动静,雪野很安静。可杨格却从突然消失的枪声和诡异的安静中察觉到危机。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一枪没有命中敌人,那会怎么办?两种情况,四种可能。一种情况是自己孤身一人,那可以选择退出战斗或者隐蔽待机,等待敌人沉不住气时再行射杀;一种情况是自己有帮手,那就可以兵分几路,迂回包抄!

打量一下四周的地形,杨格心中有了计较敌人肯定有帮手,而且会采取迂回包抄战术。因为雪野并不平坦,远处的山,稍远处的浅丘和树林,还有覆盖着白雪的小土包以及自己身处的这一片低地。,

地形不利!这一点换做敌人来看就是地形有利于迂回!他们只需一支枪占据小土包高处地形即可压制杨格,再分出人手从稍远处的浅丘和树林后面运动,一旦运动到位就可瓮中捉鳖。

“鳖你娘的鳖!老子咋这么倒霉呢?”杨格暗骂着,侧身拉过另一具尸体垒在身前,自觉心态有问题的他心里又想:好心就有好报,要不是刚才的好心,自己哪有可能得到这几具尸体构筑掩体呢?兄弟们,对不住了,我一定多杀几个敌人为你们报仇,九泉下,安息吧!

似乎是看到了杨格的动静,“啪勾儿”,又是一声枪响。这枪打得很准,子弹击中了杨格正拖动的尸体。

特等射手?

杨格心中咯噔了一下。他看清楚了,敌人就在小土包左侧,距离自己大约有三百米......伸出右手举起并展开大拇指,嗯,目标藏身处在第一关节中段,大约三百五十米。三百五十米的距离,第一枪几乎击中目标,第二枪打中尸体,这准头儿,在没有狙击步枪的此时,非特等射手莫属!

麻烦了,麻烦了!地形不利,孤身一人遭遇敌方特等射手,敌人还多半带有帮手。

杨格不禁想大骂老天爷不公,既然把我搞到这里来,好歹让人踹口气熟悉一下情况,好歹让人填饱肚子,好歹让人做好心理准备,好歹......个屁啊!这是战争,哪有那么多的条件可讲!

提聚精神,杨格继续缓慢挪动尸体,加高自己的掩体。同时,他的目光在东南四点半方向的小土包和北面十一点方向的树林之间来回移动。不多时,七具尸体在他前后左右垒成掩体,又收集到两支点45口径同型号步枪也装填上膛。杨格正打算用刺刀再挖一些泥土加高掩体,却见小树林方向有了动静。

一个小灰点出现在白色的背景之中缓缓移动,距离400米开外。杨格知道,那是一个敌人趴在雪地上托枪爬行。敌人也怕吃枪子儿,敌人不敢确定杨格是否被南边的射手牵制了注意力,因此显得非常小心谨慎。

确实,侧姿射击准备的杨格很累,脑袋需要不住的左转右转,不间断地观察南北两个方向的敌人动态。小山包上的“特等射手”没有动静,估计是在等待杨格沉不住气或者被迂回的伙伴逼得现身。那个匍匐前进的家伙很有耐心,还在慢腾腾地挪动着。

冷静!冷静!

感觉到巨大压力的杨格不住地提醒自己。战场上,谁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沉不住气,谁就有可能因一时冲动铸下大错,饮恨沙场。冷静的头脑,坚强的毅力和准确的判断,是处于绝对劣势下的人求得活命的基本条件。

互搓着双手,杨格瞅了一眼小树林方向,暗道:那,咱就耗呗,等呗!老子就不相信那龟儿子能一直在地上这么爬着。真要那样,估计爬到近前来已经没啥力气,估计手脚都冻僵了吧?

“啪勾儿!”

小土包上的敌人又开了一枪,子弹射中杨格身前的尸体,尸体的脑袋开了瓢,白乎乎的、黄乎乎的脑浆飞溅在杨格身上。

“你妈的,死人也不放过!”杨格几乎确定了射手位置,举枪瞄准,却发现那家伙机灵地转移了。嗯,他是故意吸引我的注意力,为迂回那位创造机会。杨格猛回头一看,只见那小灰点变得大了一些,正提着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枪朝自己这个方向小跑而来。

翻身,半滚到掩体后,杨格举枪,屏住呼吸,瞄准,击发一气呵成。

“啪勾儿!”

小灰点应声栽倒。

没中!妈的,这枪咋没准头呢?杨格心中大骂着丢下手中的枪,捡起另一支。那小灰点是前扑不是后仰,很显然是听到枪声后向前卧倒,就地隐蔽的动作。唉,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接下来,知道自己识破他们前后夹击诡计的敌人会怎么办?

换位思考,换位思考!一定要冷静!越是生死关头越要冷静!

杨格沉下心思略略一想,顿时觉出莫大的危机来。已经暴露出大致方位和企图后,敌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撤出战斗。态势对敌人依然有利,杨格最怕一前一后两个家伙都采用匍匐前进的方式逼近,然后一个用火力压制自己,一个突然猛进,用刺刀来解决问题。

如此设想,似乎是这场小小的战斗最有可能的演变趋向。

不,不,杨格,你确定敌人只有两个人?

这个念头一蹦出脑海,杨格顿觉背心生寒。是啊,如果敌人只有两个人,那发现杨格并射击不中后,采取的最佳战法是二人在一个方向上配合,用交替火力压制掩护交替前进的方式来战斗。绝不会采用一个正面压制,一个侧后迂回的办法,原因很简单,现在一前一后两名敌人在企图暴露后,已经很难及时联络,协同作战了。所以,稍有战斗经验或战术素养的军人在临战时,都会选择后一种战术。在杨格看来,小山包上的敌人枪法精准,应该是个老兵,不会犯什么低级错误。事实是,敌人确实采用了一前一后的夹击战术,那就意味着,在小树林边上,多半还有一人担负着火力掩护任务。

这么想着,杨格大力推动身前的尸体,几乎同时,似乎是为了印证杨格的判断一般,“啪勾儿”枪声响起,又被北风席卷远去,如同没有多大准头的子弹一般,不知飞向何处。

敌人有三个,一个是老兵,枪法精准,在东南面的小山包上;两个估计是新手或者枪法不太好,配合着迂回侧后。

小树林边有了动静,一个灰点快速移动,距离杨格大约四百米,也就是靠近第一个灰点位置时突然卧倒,“啪勾儿”,先前那灰点开枪了,橘黄的膛焰像春天绿野中的一朵小黄花一般,毫不起眼却恰恰落入杨格眼底。判断出第三名敌人位置后,杨格转头,小山包上没有动静,想必那家伙正持枪等待机会呢!

一对三,地形不利,态势极度不利!咋办?

饶是杨格上尉精通现代军队的步兵班、排、连分队战术,精通空地协同、步炮坦协同战术,精通信息化合成指挥,在此时此地却完全不管用。管用的,是那几条不知准头的步枪和刺刀。

杨格抬手抹去额上的冷汗,转眼一看,汗水是淡淡的红色,显然额角的伤口还未完全结痂。就这么一个动作间,杨格心里有了定计,先后再前。

距离小山包三百五十米远,常人的视力到达这个距离后,只能从准星处看到一个小黑点;视力超好的特等射手估计能分清头部、躯干和四肢;那种天生如鹰隼的视力就太他娘的另类,此时不予考虑。没有瞄准镜,小山包的敌人起到的作用也就是心理压制而已,纵然枪法精准,却也做不到百发百中,前两枪不就没中吗?

仔细一想,小山包上之敌的威胁并非太大。

杨格故意加大动作幅度挪过一具尸体,“啪勾儿!”小山包上响枪了,子弹击中尸体,又带出一蓬血肉。杨格趁敌人装填子弹的当口加快速度,把尸体摆成匍匐状,那支没准头的枪也在匍匐的尸体手边,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人正瞄准目标,准备射击一般。

你吓老子,老子也吓你!

一个翻滚,杨格与“瞄准待发”的尸体拉开距离,注意力重新回到小树林方向,大略取决目标方位后,拿起两支上膛的步枪开火,“啪啪”,黑烟弥散间,枪声几乎是连续的,就像两个人前后相差几秒钟击发一般。

杨格就是要让敌人产生错觉,几百米开外,敌人能准确地判断出活人和尸体?未必!

侧卧,怀抱步枪,压下长条形的枪栓,枪膛打开,弹壳被抽出弹膛,新的子弹装入,向上提枪栓,枪膛关闭,子弹上膛。总的说来,这枪虽然没有弹仓,更不是半自动,却还算操作简便。之所以杨某人第一发打到了爪哇国,乃是在心慌之下忘记调整表尺,更离谱的是,那枪原先的主人竟然把表尺定在1000。这么看来,清军训练不足,连简单的准确射击都做不到。这样的军队注定是门面儿货,经不得实战检验。,

杨格还注意到一个问题,七具尸体,中弹位置都在背后。包括自己这个身体,估计也是逃跑时从那小山包摔了下来,撞了额头。很显然,兵无斗志!

树林方向的两名敌人有了动静,一人起身猛跑“之”字,一人朝着杨格这边放了一枪。枪声刚响,那跑“之”字的家伙立即前扑卧倒,操枪待发;开过枪略一迟疑,估计是退壳上膛后才猛然跃起,也是跑“之”字线路。跑了大约十来米远,匍匐的家伙放了一枪,跑路的卧倒......

这种战术,早在杨格预料之中。同时,他也没有放松对小山包方向的警戒,兴许是那“准备射击”的尸体起了作用,兴许是连续的两声枪响起了作用,小山包方面没有动静。

那,就专心对付小树林方向之敌。

跑“之”字?哼!这法子管用吗?只要你们靠近到150米以内,老子就有把握一枪一个准儿!调整表尺到200码(英制,一码约合0.9米)刻度之后,杨格端枪静等。

就像戏台上的小丑一般,两名敌人交替掩护、交替前进,不多时就推进了大约两百米,接近杨格的标定射程。可是,那两家伙很鬼,竟然在两百米外不动了。杨格略一想,反应过来,一翻身转到小山包方向。

“啪啪”!两名敌人几乎同时开枪,也几乎在同时,小山包上有了动静,“啪勾儿”一声枪响后,一个小黑点顺着小山包左侧的斜坡连滚带爬而下。

敌人不笨,懂得最大限度利用前后夹击的优势。

威胁进一步放大!杨格深知,如果让小山包方向的“特等射手”逼近到两百米左右,他一定能识破尸体制造的假象,从而更加从容的向自己实施精确射击。那时候,就算身前身后都有人肉掩体,杨格却不得不在这个稍显低洼处老实趴着,以免吃了人家的花生米。

“啪!”一声枪响,身后一名敌人高呼“板载”挺枪冲锋。

“原来是小日本儿!老子等了你们二十六年!”

杨格突然极度兴奋起来,脑子涌出诸如“打菲佣捐一个月工资,打越猴捐一年工资,打小日本儿捐一条命”之类的话来,这些,几乎是所有中国男儿从小就深刻在心里的话。如愿考取军校,成为一名军人的杨格,更是随时准备为了打小日本儿上战场。今天,真的如愿以偿了!

可惜,还没等他瞄准,那“板载”就在160米左右的距离上卧倒在地,照门、准星后的目标只剩下小小的一个点。杨格没把握命中,却意识到另一名日军很快就要“板载”前进了。

赌了!200米就200米,但愿这支枪能争气一些!

刚调整了表尺,对面就响起枪声,一个小灰影儿猛然放大,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向前猛冲。

“啪!”杨格扣动扳机,枪托向后猛撞在肩窝处,枪口爆出一团橘黄色的火花和浓郁的黑烟。这时候,看不到目标的杨格才突然觉醒草泥马的坑爹啊,是黑火药子弹。

枪声和烟雾招来前后两方面的火力压制,“啪啪”的枪声中,子弹呼啸着袭来,打在人肉掩体上“噗噗”作响。

烟雾消散,洁白的雪野上溅出一大滩深色,那名“板载”冲锋的日军仰天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飞出老远。

中了!原来这枪精度来不错!

忍住亲吻步枪的冲动,杨格回头看了看,从小山包下来的那名“特等射手”正猫腰前进。他忙装填子弹,转身对付危机,哪知他的行动落入敌人眼里,那日军急忙趴下,一动不动。

杨格也不敢动,因为两人距离只有一百七、八十米左右,敌人完全可以精确地射杀自己。

树林方向,剩下的那名日军失去了掩护,又没有如小山包上的伙伴那样能看清虚实,担心“对手”是两个人的他也不敢动弹。

战局就此陷入僵持,偶尔的,双方互相试探着打两枪,宣示自己的存在和存在的威胁。

杨格抬眼看天,天色正逐渐昏暗。再看左右地形,嗯,心中有底了!只要这两家伙不合拢一处,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渐垂的夜幕给杨格带来一些安全感,而少了一名敌人后,压力显然也减轻了不少。

此时对峙,有利于杨格却不利于敌人,一旦天色黑尽,势单力孤的他完全可以趁黑逃走。因此,两名敌人很快就会有所动作了!只要能抓住两人在配合上的漏洞,杨格则有把握击杀之,实在不行,天色灰蒙之时赌一把运气,大约也能逃得掉吧?

不确定?那就动动脑筋,想想办法。

话说技术决定战术,杨格只有三支单发步枪,前后各距敌150米左右,万一发生激战,他只能发射三颗子弹。那敌人呢?小日本儿手里拿的什么武器?嗯,似乎找到了思路。

陆军学院是要学习军事历史的,而杨格和几乎所有同学对旧中国遭遇的战争都带着深切的惋惜和浓浓的愤恨情绪。对日军在历次侵华战争中使用的武器,那可是作过一番研究的,不,不能称之为研究,而是了解。清朝末年,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下,满清中国军队与日本军队的战争,似乎只有甲午战争;从手中的武器来看,虽然不知型号,却能从单发和枪栓形式中窥出端倪。步枪经历了火绳枪、燧发枪、后装枪的演变历程,后装枪又有早期的单发分装、单发定装形式或者侧缘击发和撞针击发形式,再后来,发展出管状弹仓步枪和直立弹仓步枪。手里的步枪没有弹仓,充其量是1880年代以前的单发步枪,那,可以确认此时多半就是甲午战争期间了。

又反推到日军那边,甲午战争中,日军主要装备是村田18年、22年式步枪。其中22年式步枪为8mm口径,8发管状弹仓供弹。这种步枪当然比自己手里的步枪先进了许多,却也有一个毛病管状弹仓是纵卧式容弹,装填8发之后,不管打了几发,中途无法填补子弹,必须8发全部射光才能再行装弹。看敌人开枪的频率,不应该是打一发、装一发的18式。

威胁最大的小山包方向敌人打了几发了?

杨格在心中默数:“1、2、3、4、5、6、7、8、9、10......13发,那他弹仓里还有3发子弹!”如果是打算趁黑溜走的话,就先行骗那家伙打了三发之后立即开溜。

说干就干!杨格托起一具尸体,双臂猛然发力,已经僵硬的尸体竟然站立起来,引得前后方向的敌人一齐开火。尸体随即倒下,趁机看清楚敌人位置的杨格暗自哼道:“哼哼,你们胆子也不大嘛,老子以为你们当真不怕死呢?还在原地趴着?好!等会儿再来!”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真的很黯淡了。

杨格如法炮制,又引得两边的敌人开火一次。再过了一会儿,敌人似乎不上当了,尸体没能骗到敌军的弹头光临。

还有一发!

最具有威胁力的方向,敌军枪里只有一发子弹了!那......搞死他!

脱掉外衣,棉衣是灰白色的,在光线暗淡的傍晚,几乎与地面是一个颜色。杨格小心翼翼地,以极其缓慢的动作背了一条枪,手持一条枪,从人肉掩体右边最低洼处爬出,慢慢向敌军“特等射手”所在处逼近。

“啪!”“啪!”树林方向那名敌人显然经验不足,在夜幕笼罩下来时有些失了分寸,着急地一枪又一枪,胡乱向尸体堆发射子弹。而小山包下来的那名敌人却很冷静,似乎是有意要让那性急的伙伴作为诱饵,逼杨格现身后一击杀之。哪知,杨格会主动出击,转守为攻并舍易就难,偏偏选取老手作为进攻目标。

智慧,勇气,生死战场上,二者缺一不可。

敌人携带的子弹显然比较充足,小树林方向枪声频频,大约是一分钟发射六颗子弹的频率。枪响掩盖了杨格行动中可能出现的声响,比如,积雪在身体压迫下发出的“嘎吱”声,又比如,有些紧张的杨格觉得可能会被敌人听到的“咚咚”心跳声。

只要那**还在不停开枪,老子就能逼近到敌人最近处!

人世间的事儿,十之八九不如意。,

“板载!”声嘶力竭的吼声响起,树林方向那家伙终于忍耐不住,挺身发起进攻。杨格赶紧趴下一动不动地观察前方,只见一片朦胧的视野中,有团灰色的影子出现了,呈半跪姿态举枪瞄准尸体堆。估计,夜色令敌人的视觉模糊,不得已才起身瞄准,时刻准备着为进攻的伙伴提供掩护。

极好的目标!

举枪,瞄准,在那声嘶力竭越来越近的“板载”声中,杨格扣动扳机。

“啪勾儿......”北风卷走了枪声,却无法阻止子弹准确地飞向那个半跪着的身影。几乎是本能的,那身影在枪声入耳、子弹行将钻进脑袋的同时也扣动了扳机,“啪勾儿......”老天爷是公平的,这声枪响也被北风吹到远处树梢上挂了起来,那身影却好似被人猛地一推般,横着栽倒,开花的脑袋与身体形成一个奇特的角度。

杨格不敢怠慢,丢了手中枪,取了背上的枪,猫腰猛跑两步后趴在距离“特等射手”大约十五米远处。他需要给最后一名敌人造成错觉,特等射手还在原处,刚与敌手交火了。

最后那名日军冲进了石堆,趴在杨格刚才趴过的地方,冲杨格所在方向“叽里咕噜”叫喊了一阵。杨格无奈,那家伙还算机灵啊,自己不懂鸟语,只听过什么“米西米西,死啦死啦,板载,猴子嘎给”之类的话。

日军的叫喊没有得到回应,顿时,战场又沉寂下来。

杨格抿了抿冰冷的嘴唇后咧嘴笑了。想象一下,如果自己是那日军士兵,在两个同伴先后死去时,在夜幕中,在看不到的敌人枪口下,会有何种反应呢?嘿嘿,吓得要死吧?他尿裤子没有呢?

这么想着,杨格匍匐到日军尸体旁,哎哟,还真是脑花四溅啊!点45子弹用黑火药推动,射程不行,但在有效射程内的弹道威力还是颇大的,特别是击中目标时的终点弹道不错,子弹在敌人脑子里肯定翻滚过,才造成令人恶心的创口。真的,太恶心了,可老子心里痛快着呢!杀人的负罪感?去去去,没有!一丁点都没有!因为,老子杀的是畜生!

尸体堆那边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了,杨格也不在意,他不相信那家伙此时敢于发起进攻。从一比三到一比一,陆军上尉的信心大增呐!

拿起敌人的步枪,总算看到了正常的枪机和正常的枪栓位置,拉开来一看,一颗子弹壳掉落出来,枪膛里空空如也。哦也,老子太聪明了!翻看日军尸体,子弹盒里满是子弹,一发一发地装填进仓,拉动枪栓推动一发子弹进膛待发后,杨格掂了掂日本枪,再看看自己那支不知名的步枪,取舍就是如此简单,此枪没收!

“哈哈!”故意的,他大笑两声,无非是吓一下敌人而已。果真,那鬼子开枪了,耀眼的膛口焰暴露了位置。那鬼子还真被杨格说中的,怕得很,根本就在原地不敢动弹。估计,那身处尸体堆里的鬼子够呛哟!再吓一下?万一把他吓疯了呢?很有可能,心理战嘛!

“啪勾儿!”杨格打了一枪,随即怪声怪气地“吼吼呵呵”一番,却在退壳之后放下枪,仔细检查鬼子尸体上携带的东西。不,这句话对他来说只能是场面话,要面子的。实际上,他是急不可耐地想找点垫肚子的东西。大冷天的,肚子一空就冷得厉害,刚才心情紧张时还不觉得,此时胜券在握了,精神不再紧绷了,那肚子就开始“咕咕”搞怪。

日本军队素质比之清军高出几个层次,从搜出的物品中就可以看到。在七具清军尸体上,杨格找到三条枪,49发子弹,还有一些小钱;在一具日军尸体上,他找到一条枪和一柄刺刀,97发子弹,一卷疑似军用票的东西,还有一个水壶,一个装了两片面包和一个饭团的布袋,还有一个小本子。天黑,杨格看不清楚上面写了什么鸟文,估计是敌军的身份证明,其他的,就只有一个急救包了,打开来看是绷带裹着一小瓶红药水。就这些东西,远比清军士兵装备齐整,实战中的持续战斗力也高出一大截来。,

两军差距如此之大,清军战败也在情理之中。

剥光!一边嚼着面包片,一边动手将敌军尸体上的棉衣、皮带、皮鞋以及装备全部剥下,还恶意地将人家搞得赤身裸体,准确的说是只留了一条恶心的裆部遮羞。慢,日本人最怕什么?砍头!

有了,老子不怕那尸体堆里的家伙不崩溃!

抽出刺刀,大概取准位置后,杨格别过头去,闷哼一声挥舞刺刀劈下,低头看看,“呃......”差点恶心得把刚落肚的面包吐了出来,忙转头再来一刀,又一刀,金属砍在骨头上的声音是那么的刺耳,唉......人的耳朵要能自动封闭多好啊?

脑花四溅的脑袋终于脱离了躯干,杨格尖着手指头拎起敌军首级,弯腰小跑了几步,感觉距离差不多了,才大喊一声“喂!“随即,首级被抛飞出去。

“啪勾儿!”敌人开火了,却毫无目的性,只是壮胆而已。

“德性!草泥马的小日本儿!“

杨格带着战利品远离了无头尸体,他实在不想让胃部发生痉挛。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响起,接着,一个黑影突然跳起,昏头昏脑地也不分辨方向就跑,边跑边发出凄厉的惨叫,浑然不觉跑动的方向正对着敌人。

“噗”!的一声,最后一名鬼子的身体撞到杨格手中的步枪刺刀上,缓缓软倒,却依然不住地凄厉惨叫着,惨叫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胳膊腿儿蹦跶了几下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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