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赚了两个
在杨格、巴哲尔的掩护下,又有古额里和保昌接应,延山撤回山腰,拿出望远镜向村子南边看去,梁栓柱所说的小溪处,一面旭日旗下,正有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正涉水北进,粗粗估计,大约有三百多人,似乎还有两门火炮。
“鬼子援兵来了,300多人,咱们走!”
岩石后,杨格回答:“佐领,你们三个先走,我和巴哲尔断后!”这话都吼出去了,他才转头问巴哲尔:“兄弟,你没意见吧?”
“啪”的放了一枪后,巴哲尔一边拉动枪栓一边说:“十两银子了,我还想多赚一些。”
“要走一起走!”延山的声音传过来,杨格急道:“一起走就谁也走不了!你们快走!走!”
巴哲尔匍匐向跪伏在一旁的枣骝马,头碰头地说了几句蒙古话,然后一手轻拍马脖子,那马猛然起身向后飞跑。巴哲尔举枪向敌射击,杨格知他心意,频频开枪击敌,掩护战马撤离。
巴哲尔打光枪中子弹,一边装弹一边喊:“古额里,看好我的马!”
山腰上,古额里抓住枣骝马的缰绳却没有回话,红红的眼眶子里淌出羞愧的泪水。延山策马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梗着嗓子大吼:“都他娘的快走,别让杨兄弟和巴哲尔为难!”
三人五马快速离去。
山道狭窄,日军欲要强攻,地形不利,势必遭受较大伤亡;欲要迂回,人手不太充足,恐火力减弱后无法压制,让岩石后的清军全都溜掉。左右为难,只能一边利用地形接近岩石,一边等待后续部队到达再作计较。
杨格回头看看半山腰以及绵延到整个分水岭的莽莽森林,心里有了计较,轻轻碰了碰巴哲尔,向后努嘴示意。巴哲尔一时没搞明白杨格的意思,却知道敌人正在慢慢地摸近,此时不宜大声说话,遂将耳朵凑拢过去。
“回头看,山腰,刚才保昌他们占据的那棵大树附近,看到了?”
巴哲尔点点头。
“你从右侧的树林边缘退到那里据守,注意我这个方向和你的右翼,我会设法让小鬼子露头,你就瞄准了打,掩护我撤退。咱们互相掩护,争取把这股鬼子引进森林里去,一个个的消灭。”
巴哲尔目光中透出兴奋之意,点点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皮,侧身匍匐,以昨日杨格所教的托枪低姿匍匐前进方式,悄悄地离开大岩石的掩护,在岩石和树林边缘地带的空隙处抱枪入怀,猛然打了两个滚儿,顺利地躲进树林。杨格用余光注意巴哲尔的行动,虽然蒙古汉子的动作还不太标准,却做的很认真,从中体现出这个身材高大的家伙很有脑子,已经悟到一些单兵战术动作的真意,故而无需提醒就能做到。
因为日军后续部队的出现,杨格对当面日军作战性质的判断有了改变。这十多名日军骑兵可能不是侦察队,而是在执行尖兵任务。那么,在日军看到延山等人撤走,自己和巴哲尔两人留下阻击后会有何种反应呢?如果对方承担的是侦察任务,那迂回包抄抓活口就是常见手段;如果对方只是搜索尖兵,一般而言就会驱逐对方侦察队,控制有利地形,以防敌人突袭行军、宿营中的本队。
判断敌军是侦察队还是尖兵,区别很大。侦察队,情报收集为主;尖兵,则是大部队的开路先锋。日军后续部队出现了,他们要进攻哪里?叆河边堡还是赛马集?
必须将当面小股日军的任务性质试探出来,而后才能推测日军此行的企图。
如果这支日军要进攻赛马集,按照行军里程和一般行军安排休息点的规律,还有此处的村落分布来看,这支为数三百多人的日军需要在小林盘子村休息、午饭,然后出发去赛马集,可于傍晚时分到达。如果不在这里休息,翻过分水岭的山脊线再休息造饭,被赛马集一带的清军发现的可能性大增,。,
如果这支日军的目标不是赛马集而是叆河边堡,那么极有可能不经休息,继续行军半个多小时即可抵达叆河边堡。
不管是休息也好,继续行军也罢,日军尖兵首先要控制制高点,驱逐清军斥候,保持对分水岭山脊线以西的可视、可控。否则,离去的延山等人招来大队人马,在日军行军时暴起发难,就算再训练有素,日军也要吃亏。
杨格在盘算,日军也在盘算。
显然,日军没有料到会在分水岭东麓遭遇清军斥候,只是在听到清军联络的号角声后才仓促设伏于村内。习惯上,赛马集的清军一般是通过赛马集雪里站的大道行动,斥候的注意力也在这条大道上。从小道迂回侧击赛马集,在日军看来是一步不错的棋,却被遭遇的清军斥候给破坏殆尽。此时此地此情该如何处理?日军指挥官也得花费一点脑筋才行。
阴谋被撞破还罢了,关键是跑了三个清军斥候!此时的日军指挥官不郁闷才有鬼!
杨格脱下借来的号褂裹成长条探出,“啪啪”一阵枪响,子弹将那可怜的号褂穿透、撕碎。趁着敌人退壳的功夫,杨格猛然发力,却是向山路左边的树林窜去。
此时,日军大队已经进村,又有几匹快马冲向山道。
“走喽!”杨格找了个射击位置,做好准备后大喊一声,山道右侧树林中的巴哲尔会意,借着树林的掩护悄悄向山顶退去。
岩石后、山腰、山顶,似乎是三个天然的节点。二人如此交替掩护着后撤,可以控制山道,日军只能费劲、费时地穿越树林,无法提高前进速度。
山道上的日军也是交替掩护着龟速前进,村里涌出了二、三十人,分成左右两路进入树林。
山道左侧树林中,杨格大喊:“巴哲尔,吹号角!”
“呜呜呜......”号角声在山顶响起。
日军不明就里,山道上有三个日军不顾左右两翼的同步推进,有些急躁地大呼小叫着挺枪向上猛冲,剩下五、六个日军或蹲、或卧打了一排枪算作火力掩护。林海莽莽,虽然没有夏天的绿叶、秋天的斑斓,却也遮蔽了大多视线,这一排枪毫无目的,只能起到为三个突进的日军士兵壮胆的作用。
三个人略呈品字形沿山道而上,冲了不过三十来米,山道左侧某处响起枪声,品字形的打头那位应声栽倒,另两人急忙趴下开火。人的本能有时候是错的,正如趴下的两个日军士兵一样。他们忘记了,清军也好,日军也罢,手中的枪不会连发。也许,他们只记得,枪声响起就表示可能有子弹飞来,那是要命的,不躲?怎么能行呢!
准确地射杀一人后,杨格不退反进,借着山体的坡度抱枪半滚着前进,又躲到一棵大树后,此时,他与那两个鬼子的距离已经从100多米缩短到90来米。
90来米的距离上,在山道上的两个鬼子又没有多少遮蔽,趴着也要挨打!
举枪试了试,杨格觉得没有多少把握,又看了看前方,相中了另一棵大树,提枪,几个箭步窜到树后,再次举枪瞄了瞄,不错,一个鬼子的大半拉脑袋出现在准星后,那黑色圆筒军帽上的那道黄色镶边醒目得很!
“啪!”枪声被树林吸收了不少,没了回音,显得干脆利落。
那鬼子的脑袋向后猛仰,完全突破了脊椎和颈部肌肉的限制,黑色的军帽飞了,若是有人捡起来看的话,肯定会看到黄色镶边的正中有个子弹洞,对穿对过处有个大洞,沾满了黄白色的脑浆和一些血迹。
“啪啪......”树林里响起一阵枪声,那是迂回的敌人发现了情况,朝杨格藏身的方向开火,那山道上仅存的鬼子,更是发了疯一般连连搂火。子弹在树林间“嗖嗖”乱飞,距离杨格却实在有些遥远。
见好就收,退,等待下次机会!杨格的一举一动都落入居于高处的巴哲尔眼底,在这位刚刚学习步兵战术的蒙古骑兵看来,那简直就是人家故意做出的样板,让自己好好看看,好好地过脑子想一想。
值得思考、玩味的东西还真多!别的不说,就说杨格在日军趴在山道上等左右翼迂回配合时,突然让巴哲尔吹响牛角号这事儿。为啥要吹号呢?当面的日军不是侦察队就是尖兵,侦察队希望搞清楚吹号是否为召集后援?因此,身负侦察任务的日军要冒着危险往上冲;如果是尖兵,那更得往上冲了,万一给清军后援抢占了制高点,山下村里的日军大队就被动了,如果清军后援带着火炮,居高临下......
一吹号,两个鬼子丢了小命,嘿嘿,俺巴哲尔吹的是索命号!
还是杨兄弟打仗会动脑子啊,嗯,还很勇敢。击杀一名敌人之后,出乎巴哲尔的意料,杨格没有后退待机而是主动突前再杀一敌,引得山道左侧的迂回敌军主动现身。这么一来,那些个鬼子的大概位置暴露,巴哲尔可以试试自己不太靠谱的枪法了。
却说跟随延山撤退的古额里,听到身后的枪声和牛角号声,再听到之后密集的枪声,胸口是一阵阵的发紧,脸蛋是一阵阵的发烧,脑子是一股股的热血上涌。古额里啊古额里,赫哲人的脸都拿给你丢干净了,看看杨格和巴哲尔,他们才是真英雄!你,古额里,忍心让他们给你断后?汉人有句话叫什么不苟活的?苟活是啥意思?就是像狗一样活着!总之,古额里不想自己为此变成别人眼里的一条癞皮狗。
“大人!我去接应杨兄弟他们!”
不等延山发话,古额里已经勒转马头,从保昌手里抢过马缰绳,随手一甩、一勒,就套在巴哲尔的枣骝马马鞍上,一人骑一马,拖着顺序连接的两匹马,眼看延山,只等佐领的下令。
“去吧!”延山也是担心杨格和巴哲尔,在他心里已经把杨格当做拜把子兄弟了,在他心里,杨格的命远比几个小鬼子重要,今后,他哥仨还要这个精通军事的兄弟帮衬呢!若非自己要回赛马集报告敌情,让镇边军做好迎战准备的话,延山也想与杨格一起阻击敌军。
古额里纵马小跑,实在是山路狭窄,马儿跑不起来。跑出大约三、四里,又听山顶处枪声大作,心急火燎的古额里红了眼,狠了心肠一鞭子重重抽打在马臀上,马儿“稀溜溜”地嘶吼一声,放开四蹄疾奔。
这简直就是不要命的跑法!
山道上突然闪出一个人影,高大威猛,同时一声大喝入耳:“停住,古额里!”
古额里听得真切,那是巴哲尔。他急忙勒马放缓速度,又见前面的树林中闪出一人,笑意吟吟的向自己举了举手中的步枪。这不是杨格兄弟是谁!他们这么快就撤下来了?小鬼子没追?不可能啊,他们步行,小鬼子可是有马的!
赫哲战士脑袋里的疑惑太多了。
“古额里,你来得太及时了,要不然我和巴哲尔就只能走着回赛马集了。”杨格翻身上马,看看一脸疑惑的古额里,又看看一脸得瑟的巴哲尔,呵呵一笑,打了出发的手势,一边策马缓行一边向主动走在后面的古额里说:“那些鬼子是尖兵,见咱们棘手,人又少,往林子里一钻,没辙!所以,小鬼子占了制高点后就不愿动弹。”
前面的巴哲尔自信满满地接了话:“哼,小鬼子敢动,巴哲尔一定再杀他几个!”
刚才那一阵交火,巴哲尔又击倒一名日军,此时自然是信心爆棚了。
杨格面色一暗,低声说:“可惜了梁栓柱,没办法抢回来了。”
巴哲尔收敛了张扬的意态,转头回望,满眼都是莽莽林海,又哪能看到山下的村子和仰躺在地的猎户兄弟呢?嗯,他家就在小林盘,也算是回家了。,
突发的遭遇战让日军行踪暴露,还付出了六比一代价,这种情况恐怕是日军指挥官始料未及的。此时的杨格也不曾想到,因为他建议延山走分水岭山道,还有他和巴哲尔的阻击,以及巴哲尔那莫名其妙的号角声,让日军进攻赛马集的行动与历史记载的相比,有了一些小小的改变。
傍晚时分,三人在萨玛吉河东岸碰上去而复返的延山及一百多骑兵,两边会合后转回赛马集,只见城堡紧闭门户,墙头人影绰绰,一副大战将至的气象。
等待守军开启堡门时,杨格问延山:“将军是要据堡而守?”
“东路之敌三百被我们发现,可南路敌情不明,将军认为日军不可能以区区三百之数来攻赛马集。故而,加派了斥候去南路打探,敌情不明之前不宜轻动。”
“嗯,我还看到一门炮。”杨格点头说了一句,回头去看巴哲尔,却看到了巴哲尔背后的山、河谷、树林和冬日留下的晚霞。“等等,立峻兄,我们再跑一圈?”
“嗯?”延山不明白杨格的意思,跑一圈?他不是刚刚回来吗?
“走吧!”碍于周围人多,杨格率先调转马头,催了延山一句就走。两骑人马走到远处,杨格才手指赛马集堡南面的地形道:“守堡极为被动,不如在此与敌会战。我想,凤凰城目前只有大半旅团的日军,兵力不足又分兵于宽甸、连山关方向,能有一个大队的兵力来攻赛马集,已经是顶天了。以镇边军的兵力优势和此处有利地形,完全可以会战敌军取胜,一改我军自朝鲜以来的颓迷。请你出来就是观察地形,商议战法。“
“你有想法了?”
“有了,不过,还要看看地形。”
兵家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所谓地利,简而言之就是有利地形得以利用。赛马集以南地形呈为典型的河谷地带,东面是萨玛吉河与分水岭,西面是连绵的丘陵、低山,正南是萨玛吉河冲积而成的小平原,南低北高,呈阶梯状向北抬升,到了赛马集堡就是山地地形了。
策马缓行一阵,杨格停下,手指远处一个山头,说:“如果我军在此列阵迎战,日军必设炮兵阵地于那个山头,居高临下,可得射程优势和视野宽阔之便利,其预备队也会隐蔽于山头南侧待机。”
延山看了看,心中了然。
山头东侧就是萨玛吉河,此时河水很浅,有些地方已经结冰。敌军炮兵占领山头设阵,这个毫无异议,换做是自己指挥敌军,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杨格早前说过,日军惯于使用预备队迂回侧击,那小山包后隐藏预备队的做法就可理解了。萨玛吉河水从山中带来的大石,多半累积在河床,此时俱都凸显出来。那种地形不利于我军列阵,却有利于日军从小山头后经河边实施迂回,侧击我军阵列左翼。况且,隐蔽待命的日军预备队,同时还可为炮兵阵地提供警戒。那么是否可以说,杨格所选之地完全是为日军着想啊?呵呵,当然不会!
转头看去,赛马集堡仿佛立于半山间一般,这是地形抬升所致。总体来看,虽说小山头附近地形有利于日军,总体地形却有利于我军。杨格选择此地迎战日军,心中恐怕早有克敌制胜之策了吧?
感觉到延山心领神会的目光,杨格嘴角抽动露出一个微笑来,说:“此战若是我指挥,镇边军当以步队三个营正面迎敌,从东到西布置为三个营方阵,向南略呈半月形,两翼稍微突出,中间收缩,给日军造成利用左翼有利地形迂回侧击的机会。马队一个营在西面丘陵地带隐蔽待命,另一个营分为三哨,两哨分列步兵阵列两翼为游击,一哨实施大迂回,从萨玛吉河东,沿分水岭起拔线,在树林的掩护下隐蔽南下至那里。”
顺着杨格的手指,延山极目看去,小山头后面还有几个小山包。
“炮队在步兵阵线后列阵,四门火炮必须集中放列,统一指挥,不能分散火力。我们的意图是正面迎敌,逼迫日军派出预备队迂回我军左翼,我伏击部队可相机夺取敌炮兵阵地,一旦敌炮兵阵地落入我手,我埋伏之骑兵可以全速进击敌军本队阵列。此战关键有三,步兵正面能否挡住日军最多一个大队的步兵?夺取敌军炮兵阵地的时机把握?骑兵冲击的决心?走,回去画个图。”
二人回转,在延山房内画了作战示意图,又商量了一阵,决定由延山出面找两个哥哥,先行议定后再报依克唐阿将军。
寿山、永山统领枕边军步队、马队,乃是依克唐阿的左膀右臂,他们提出的作战计划被采纳的可能性极大,绝对比小小的佐领甚至功字军防勇去提出计划更为妥当。
半夜,镇边军分统兼步队统领寿山的戈什哈找到杨格。半夜的林盘子村并不平静,日第一军第五师团第十旅团第22联队搜索支队指挥官足立武政大尉伫立在村口,目送栗原广治少尉带领的侦察队消失在北面的山脊间,在林海上空还残留着一抹火把的暗红色光芒。
“羯磨。”大尉咕哝了一句佛家用语,以此纾解有些忐忑的心境,以及对明天的茫然。
在将军们和参谋部的宣传中,清国军队是一个外表光鲜、内里腐朽的空壳子,一如地域广大、人口众多的大清帝国。承欢、平壤、鸭绿江的几次会战,日军用胜绩证明了清军的无能,证明了将军们和参谋部的判断。可奇怪的是,在会战中表现无能的清军们,一旦脱离了他们的军官指挥、离开会战战场,在几次散兵战斗中却表现出远超日军官兵估量的能力和勇气。
今天中午时分在村外的遭遇战,搜索支队成功占领制高点,驱逐了清军斥候。可是,6比1这个数字在大尉脑海中盘旋不去,奇耻大辱啊!从清军斥候遗留的尸体来看,那几个成功阻击搜索支队尖兵并安然撤退的清军都是猎户出身吧?这些人自幼生长在山间密林中,与野兽打交道,枪法精准又熟悉地形,若采用游击战术骚扰搜索支队的话,大尉难以按期率部赶到赛马集,与第三大队主力会合。
当然,原先的计划已经因为遭遇清军斥候成为一张废纸。
在旅团长立见尚文少将的计划中,搜索支队的任务是扫荡叆河边堡后,以隐蔽、快速的动作翻越分水岭,掐断赛马集清军和宽甸北面清军的联系,同时作为奇兵配合正面的第三大队,夺取赛马集。少将的计划是有根据的,自从清军从凤凰城撤退后,连续几天的侦察报告都显示,经由林盘子村的这条小路没有清军活动的迹象。
可是,没有的事情被足立武政大尉碰上了。由此引发了他对这支半夜出发的侦察队的担心。
“足立君。”一个黑影快速走近,在大尉背后两米处停下,躬身招呼。
“小拓(ta)君,什么事?”足立没有转身,他知道来者是搜索支队的骨干部队第二中队的指挥官小拓中尉。
“已经证实,被击毙的清军是本村猎户梁栓柱,指认者是本村住民崔金喜。指挥官,是否对本村实施清化行动?”
“八嘎!”足立转身,手指小拓怒骂:“山县大人刚刚颁布命令要求对清国人区别对待,那些汉族猎户都是大日本帝国皇军争取的对象!如果处置得宜,这些猎户完全可能站到皇军这一边来,为华夏恢复之战效力!记住,在清国汉族人眼里,他们是被满族外夷征服了,屈辱地生存了两百年,如今,大日本帝国皇军就是要他们知道,日本人与汉族人从隋唐时期就是好朋友,比邻而居、同文同种,这次出战清国,是帮助汉族人恢复他们的国家,因此,皇军是他们的朋友,应该用朋友的办法来对待他们,懂吗?!“
“哈伊!”挨骂的小拓只能躬身受教。在他心里,山县有朋大将的新命令无异于痴人说梦。清国人中间存在满汉矛盾,这不假,可这是清国人兄弟之间的矛盾,一旦外人插手,兄弟就会团结起来,先抵御外辱,再解决内部争端。这是任何一个明智的人就能懂得的道理。因此,对那些与皇军为敌的清国人,无论其民族为何,都应实行彻底的清化!
“杀掉那些满人,把朝鲜人集中起来作为民夫,汉人嘛,让他们留在村子里继续他们的生活。”足立武政说着,眯缝着双眼看着黑漆漆的村内,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又道:“还有,给那个叫梁栓柱的家人发放一些大米,告诉他们,在皇军眼里,梁是一个忠诚的战士,只是,梁误会了皇军,白白牺牲了生命。还要告诉他们,等皇军帮助汉人恢复国家之后,我们会为梁的家属申请抚恤。”
“放心吧,足立阁下,卑职一定办好此事。”,
足立武政满意地点头道:“嗯,我相信,不久以后,那些在清军中的汉族猎户们就不会为满人效力了。”
小拓转身离去,不久,村中传出一阵尖叫声,最后变为凄厉的、戛然而止的惨叫,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
足立武政抽抽鼻翼,神情舒爽地伸了一个懒腰,转身向指挥部走去......
赛马集堡,背山最高处的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驻所,杨格已经换了一身行头,不再是身穿日军大衣,也不再是淮勇的装束,而是头戴无品暖帽,身穿旗军马褂,腰上扎着皮带,脚下却依然穿着日军的军靴。大人们在厅堂内讨论战局,杨格就只能在门外候着,与把门的戈什哈面对面、眼对眼。
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端坐在一张虎皮铺陈的太师椅上,左右两边坐了十几位佐领以上军官,首位当然是寿山、永山两兄弟。
延山用木炭在厅堂中央的地上画了一幅简图,杨格用毛笔绘制的原图却已经放在依克唐阿手边。
“......明日一早,我军即可遣一营人马在预定地点树立拒马、挖掘深沟,建立基本阵线,在这里。”延山指点了一下简图上的标记,然后迈了一大步,走到一个小三角形标志旁边,说:“此地是一个突出的小山,估计高度为百尺左右,小山北坡正对我军预设阵线,距离为五里半有余,正合日军装备的7生(70毫米)山炮射程。而且,此山北面是陡坡、西面是缓坡、东面紧邻萨玛吉河,只有南面有几座小山头,向北视野极尽开阔,百尺左右的相对高度更能增加火炮射程大约五十尺。延山由此断定,日军若要迎战我军,非设炮兵阵地于此山不可!”
依克唐阿微微颔首,赞许的目光扫过寿山、永山,最后落到卸任的辽阳知府宜麟脸上,却已经变为征询意见的含义。
“敢问立峻老弟。”年届五十的宜麟是依克唐阿最为倚重的幕僚,看在寿山、永山的脸面上,自然也称呼了延山的字号,俨然是平辈论交了。“如若日军不设炮兵阵地于小山,又当如何?”
延山微微一笑,拱手道:“大雪方融,道路泥泞,日军远来不是做客,而是要攻击我镇边军,夺取赛马集堡。敢问诸位,日军不携带火炮,如何攻坚?携带火炮,不将火炮威力发挥到最大,如何取胜?”
门外,杨格听延山以问止问,倒也是应对得当,不禁露出微笑。
堂上,依克唐阿摆手示意宜麟退下,道:“袁佐领接着说罢。”
“确定了敌军炮兵阵地之后,整场会战的重心也就确立。当前,凤凰城日军能够抽调的最大兵力不会超过步兵一个大队、骑兵一个中队和炮兵一个中队,此等战力,按照朝鲜诸次战役和鸭绿江江防之战来看,在野战中足以与我军步队三营、炮队一营和马队一营抗衡。昔日虎山之战,从安平河口迂回抄袭虎山马(金叙)、聂(士成)两军合计八营马、步兵的日军,也不过一个半联队。反观我军,目前有步队三营、炮队一哨、马队两营、猎户一营。就实力来看,完全可以正面迎击日军。我的设想是,以步队三营正面摆开战线;以猎户一营在左翼阵线后方隐蔽,待机抵御敌迂回部队;以马队一营在西山埋伏,以马队两哨分别护卫阵线两翼,再以一哨马队迂回萨玛吉河以东至敌炮兵阵地侧后,待机夺取敌炮兵阵地。如此,此次会战的节点有三,第一,迂回马队一哨抵达预定地域;第二,日军被迫触动预备队迂回我军侧翼;第三,我夺取日军炮兵阵地。“
依克唐阿点头道:“嗯,此战若要求得完胜、震动全局,关键在于迂回之马队能否隐蔽接敌,并顺利夺取敌军炮兵阵地。”
寿山和永山当然赞成三弟的提议,这套计划也是兄弟三人商议妥当后呈报的,此时见依克唐阿意动,自然是连声附和。,
“不过。”依克唐阿语气一转,说:“两军交战,乃生死大计,我等若将成败寄于迂回之马队一哨,妥否?再者,谁能领队担此重任?”
“标下愿意!”延山站前一步,目光炯炯地看着依克唐阿,此时,在门外的杨格似乎能够传送某种能量给佐领一般,给他以坚定的信心。
“将门虎子,名不虚传。”依克唐阿赞了一句,顺便把寿山和永山也搭了进去赞扬了一把。“本将军得三位相助,实乃大幸!诸位,对此战还有疑问者,尽可向袁佐领提出。”
众人一听,将军是已经定案了,即便再有疑问,也是私下里找延山,决不可在此提出,那不是问难延山,而是拂将军颜面了。
“大人!”延山等待少许时间,见无人提问了,才躬身作礼道:“今日斥候前哨作战,新入马队之功字军左营前哨防勇杨格杀敌三人,蒙古正白旗旗丁巴哲尔杀敌三人,成功阻敌。此间讨论之战法,主案之人实为杨格!”
“噢?”依克唐阿灰白的眉头挑动了几下,转眼看向寿山,寿山以为方案乃三弟提出,并不知晓杨格之事,转眼看向永山和延山。
永山起身道:“诸位大人莫疑,杨格就在门外候传。不过,将军若要传见杨格,标下事先申明一点,国战当头,用人之际,如此智勇兼备之士,不用甚为可惜,不大用甚为可惜!英雄莫问出处!”
依克唐阿凝思片刻,提声下令:“传见杨格!”
门外的戈什哈用最大的嗓门向眼面前的杨格吼道:“大人有令,着杨格入内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