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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对峙时舌灿莲花

今夜宫中灯火通明,上首坐着圣人和皇后,赵谰站在一旁,姚妃竟然也在。

容枝意还未换过衣裳,裙底湿的一大片茶水渍都快干了,眼下秀发后垂双眼红肿,规规矩矩和众人行了礼,就往殿中一跪:“求圣人和娘娘给臣女做主。”

皇帝对她多少有些疼爱,忙让她快快起来问出了何事。娘娘许是已经听说,正一脸心疼地看着她。

她依旧跪着,眼中含泪仰起头:“臣女今日收了康王府的帖子去赴宴,在席上用晚膳时,却被武安侯府姚娘子一杯烫茶泼湿了衣裳,要不是臣女的婢女眼疾手快避开,臣女怕是整张脸都要面目全非了。”

“而后,康王妃让宜都郡主带着臣女去更衣。不曾想,宜都郡主硬是将臣女拐到了侯府最偏僻的东厢房,支开了所有婢女,只留臣女一人在屋中。”

“屋里黑漆漆的,等了一会儿,便听门外传来脚步声,臣女心中害怕,便靠在门后偷看,结果发现来人竟是武安侯世子。姚世子一进门就到处张望一番,还去床榻上不知翻找些什么。后来他转过头发现了臣女,就一直对臣女进行用言语冒犯,还…”

“还一直往臣女身边靠近,姚世子那个样子实在不像是正常交流的,臣女连忙避开,不曾想突然屋顶上掉下一块砖瓦,硬生生砸在了姚世子的脑袋上。臣女心中害怕,连忙跑了出去想找人来,可在武安侯府实在太大,不小心迷了路。中途偶遇了张娘子,她说,姚娘子正带着众人要闯进东厢房来找我,就领着我紧赶慢赶赶到东厢房,才刚到那,臣女就听到姚娘子看见姚世子躺倒在地,竟然不上前查看,而是念念有词说着‘不对啊不应该是这样的,容枝意呢,容枝意呢’,这一点在场的人都能为臣女作证。”

容枝意往后看去,果真看见赵景帆拱手道:“伯父,景帆在现场,姚娘子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皇后方才并未听得那般详细,忙问道:“后来呢?”

“臣女听到这句话,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局,姚世子和姚娘子联起手来,要毁臣女清白。臣女上前与姚娘子对峙,可谁知,她非但不承认,姚夫人还上前跟臣女动手,险些把臣女掐晕了过去,这脖子上的红印还在呢!”她抬起下巴让众人瞧了个清楚。

赵景帆也往地上一跪:“景帆可以为意儿作证,是侯夫人不明真相就先向意儿动手的。”

皇后气得眼眶已经泛红,大骂道:“好啊!这武安侯府真是好样的!小的用荫私手段害人,大的直接上手打人!陛下,您最是疼爱意儿,一定要给她做主啊!”

姚妃也急了,适时一跪:“陛下!万不能听县主一人片面之言啊,您心里清楚,哥哥他不是这样的人!”

皇帝声色俱厉道:“武安侯府的人可在外候着了?让他们滚进来!”

武安侯几人上殿了,容枝意偷偷看去,这侯爷可真是个老手,面不改色一脸平静的,连她都要以他们一家是清白的了!

“武安侯,县主方才那些话想必你都听见了吧,你可有话要说?”

武安侯依旧语调平和:“陛下!臣冤枉呐,犬子或许只是醉了酒误闯,可眼下他不知何故被砸重伤昏迷,臣倒还想问问县主,犬子的伤,当真是天降瓦片砸伤的?这瓦片莫非长脚了不成!”

容枝意也不甘示弱:“自然是。侯爷从方才至今便一直质疑是本县主砸了姚世子,可众人皆知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一贯端庄温婉的小娘子,如何爬上屋顶拿瓦片砸人?如若侯爷非要怪罪于我,那我承认,是我当时默念《金刚经》,老天显灵,天降砖瓦惩罚了他。”

这话一说完,上首传来了低低的笑声,是赵谰一时没憋住。

“意儿,不可无礼。”上首陛下发话了:“你既说是姚娘子要毁你清白,可你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你?”

容枝意正思索着该如何答话,却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伯父,此事其实与孩儿也有关系。”

他和赵谚一出现,容枝意顿觉心安了不少。

“哦?”皇帝挑眉:“他们女儿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前些日的马球赛,姚娘子拜托依茹妹妹来说想与孩儿组队。可孩儿早已与意儿有约,于是当日便拒绝了姚娘子。本是无事的,当晚依茹却因为输了比赛与意儿争吵起来,还一把将她推进了湖里,后来被阿谚和谰儿责罚。姚娘子与依茹关系甚好,想来便因此事生了嫉恨,想教训意儿一番。”赵珩说起话来不急不躁、

“郢王世子!既然您发话了,那微臣也要告您今日值防擅离职守敷衍塞责!”要不是他赵珩值防期间偷溜出来,独身闯了康王府,伤了大把护卫,今日还真不一定谁输谁赢!

“笑话!”赵珩嗤笑一声,“你告我?我分明是救了你,你不谢我还要恩将仇报,就你还武安侯?我看是个白眼儿狼吧。”

“世子怕不是吃醉酒了?您方才一人闯了康王府,不知前因后果便绑了我全家,如今竟还谎称说是救我?”

“本世子要是没闯康王府,县主怕是就要被你的好夫人和好女儿掐死了!到时就不只是简单的带兵围了,我便是杀了你全家你也死不足惜!这可不就是在救你?如此简单的道理还要问我,你虽是武将但也是要为圣人效力百姓做事的官员,平日得空了还是少在那谋划些不该是你的东西,多读些有用的书吧,不然也不至于蠢笨到如此地步!”

武安侯脸都黑了,偏生还找不出哪里可以反驳的。容枝意早就听说过赵珩舌战群儒的精彩场面了,都被外头编成说书的了,眼下亲眼见到,还是在维护她,竟还有些小小的激动。赵谚重重了咳几声,皇帝瞥了眼赵珩,他倒是早就习惯了自己这侄儿不着调的样子,本想做个样子说他几句。忽闻站在身旁的女儿喊了声阿爷,严肃的神情立马柔和了些许,轻声问道:“谰儿想说什么?”

“阿爷,堂哥说的那件事谰儿知晓…”赵谰趁机凑过去与皇帝悄声说了几句话,皇帝这才恍然大悟起来,姚含蕊这哪是报复,就是爱而不得嘛。

姚妃本就跪着,见情况不利了,这个公主是说什么皇帝都会信的,径直往地上一斜梨花带雨哭起来:“陛下,凡事都要讲证据,县主所言,没有证据啊!嫂嫂兴许只是看到哥哥出事,一时太激动…”

“姚妃娘娘此言差矣,侯夫人掐表姐的时候讲证据了吗?一时激动就可以掐人了吗?”赵谰最是看不惯她:“你为了给自己哥哥洗清罪名,身怀六甲不自重非要往这一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想借腹中孩儿威胁阿爷呢!”

皇后斥声:“谰儿,又开始胡言乱语。”

赵谰讪讪一笑,走到他阿兄身边去了。

“姚妃妹妹还是快些起来吧,此事本与你无关,这要是动了胎气可就得不偿失了,武安侯若真清白,我们也不会胡乱冤枉了他。”皇后好言相劝。

姚妃只好站起身子,颇无奈地看了眼武安侯。武安侯自知这一屋子都是亲戚,自然有所偏颇,他想起方才容家那小郎君说的话,破罐破摔道:“陛下,这不过是县主的臆测而已,怎可作为证据?如果可以,那微臣也要状告南川县主德行有亏!”

“方才县主叙述事情经过,倒是漏了一件事啊。县主在王府兴师问罪之时,容家郎君,也就是县主的哥哥,亲口指责县主倚仗权势在家顶撞容夫人朱氏,害朱氏及容四娘被关禁闭。朱氏好心替县主安排相看,县主从中作梗害她与娘家生了嫌隙。这可是县主的嫡亲哥哥亲口所言,敢问县主,这可是事实?”他不等容枝意回答,自顾自往地上一扣,“陛下,有道是百善孝为先,县主身为朝廷命妇,应当为众人之表率,如此忤逆不孝目无尊长之人实在不堪县主之位!”

皇帝听了这话面色一沉,他睨视容枝意,却发现她无半分焦急之色:“武安侯所言可是真的?”

“回禀陛下,此事真假掺半,侯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侧头看向武安侯:“本县主倒想问问侯爷,你可知我为何要顶撞我大伯母?”

“这是县主家事,本侯怎会知晓,想来是县主刁蛮——”

容枝意才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得了想要的答案就接过话来:“侯爷既然不知情,那想必并未求证。我为何顶撞我大伯母,正是因为我大伯母言语侵犯我母亲沈氏,圣上亲封的郓国夫人。敢问武安侯,假设你家中长辈侮辱你母亲,说你母亲是贱人,你当如何?哦,照你方才的话说,应是赶忙跪下称‘是是是,您说的都对,本侯的母亲是贱人。’毕竟侯爷方才说了,只要顶撞一句就是忤逆不孝目无尊长了。”

上首赵谰又没忍住,躲在赵谚身后苦苦憋笑,之前她在街上听说书的,南川县主骂得忠勤伯哑口无言她还半信半疑,眼下亲眼见了才觉得表姐和堂哥真是一模一样,骂起人来又毒又辣,一步都不肯让。

“再说回我从中作梗害大伯母与娘家心生嫌隙,这事我就更委屈了。姨父姨母,臣女当日本是去凤凰山进香,大伯母并未告知臣女,擅自安排了相看一事。那日臣女在寺中偶遇了三表哥,不过聊了几句话,就被告知有人偷听擅闯,护卫们不知是何人,生怕是哪里来的刺客要对三表哥不利,就将人捉了捆了起来。臣女一问才知此人竟是大伯母安排的相看之人,得知事情原委后立马放了人。此事三表哥可作证,从头至尾不过是个误会,侯爷却揪之不放,害陛下娘娘误会臣女,我看想让人生嫌隙的人是你吧?还好陛下圣明,给了臣女解释的机会,不然臣女是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了。”

赵谰立马跳出来:“这事儿我知道,三哥哥跟我提过。“

容枝意心中感激,正想借机干脆也往地上一趴,耍赖她可是跟着赵珩从小学到大的,不料才犹豫半刻,前头她那耍赖夫子已经先跪了:“既然如此,孩儿也要状告武安侯!身为侯爷,事件尚未查证,就敢上殿搬弄是非,道听途说几句就信以为然,这样毫无原则得过且过的官员,往后该如何为国做事,为生民立命?”

“郢王世子!你若非要将微臣逼到如此地步,微臣不介意说出您前几日在来我府上赴宴时将您夫子家中外孙打得这辈子无法科考做官,外间一直传您心狠手辣,可微臣如何也没想到,你竟能如此不顾礼教廉耻!”武安侯也不服输。

“哦?我怎不知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武安侯如此笃定,莫非拿到了什么铁证?不然,便更坐实您喜欢道听途说了。”赵珩漫不经心问道。

“那名为胡振的郎君虽断了舌根和双臂,无法说话与写字,但我将宾客名单拿与他看,他意见世子名讳便点头如捣蒜,您还狡辩说不是?”

话音刚落,圣人已经起身痛斥:“武安侯!这件事你还有脸说!你真当朕年老色衰不知前因后果了是不是!”

赵珩一早就屏退众人跟他说清楚了前后,宋寺卿也已进宫与他怒骂过,宋夫人更是来皇后面前好一番哭闹。要不是这事涉及女儿家清誉,他早该惩处这几个人了!如今他竟敢得了便宜还卖乖,那里头还有他庶子呢!这下皇帝更确信今日的事了,横竖一家老小没一个好东西,庶子做出这种不堪入目的事,得了教训后还不知悔改,纵容自己嫡子强占命妇,这跟在太岁头上动土有什么分别!

武安侯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茫然无措低着头。就在此时,有宫人来报:“陛下,太医求见。”

“宣。”

正是给姚世子看病的彭太医:“启禀陛下,姚世子虽伤了脑袋,但并未伤及要害,只需按时用药,休息些时日便可。”

武安侯这才放下心来,皇后闻言趁机道:“彭太医来得正好,方才县主受惊昏迷,你来替她把把脉吧。”

容枝意站起身,她正觉着彭太医有些面熟,忽瞥见赵珩向她眨眼,嗯?她心中疑惑正要伸手,彭太医这才走近,尚未把脉便皱了皱眉,他上下打量容枝意一番犹豫道:“不知县主裙边湿透的是——”

“是姚娘子泼在我身上的茶。”她如实答道,心中顿然明朗了,这茶定是有问题。

“这茶味道好生奇怪,县主可否让微臣离近一些闻一闻?”

容枝意点点头,彭太医口中道了声冒犯,就用手扇了扇凑近一闻,随后忙吓得退开了好几步。

“陛下、娘娘!这茶中竟被下了好几剂的迷药!只要尝到一点,便能让人不知不觉昏迷过去!就算是闻久了,都会让人产生晕眩之感。想必方才县主昏迷,就是因为受了惊…”

赵谰气恼极了:“这下有证据了吧!”

“彭太医,我这还有一物,是方才从侯府香炉里捡的,闻着味道奇怪,你也帮我看看。”赵珩递去一小节香粒。

彭太医接过一闻,面上再次一惊,容枝意都有些被吓到,怎么了?不会是能间接杀死她的吧?彭太医微微颤着手,往地上一跪:“陛下,茶中迷药单拿出来便是昏迷之用,如果配上这香,那可是催情之用啊!”

这下轮到皇帝震惊了,面带愠色吩咐道:“谰儿!还不快带意儿去换身衣裳!”

赵谰拉着她告退的时候,还听着里头一声吼:“武安侯!如今证据确凿,你还要如何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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