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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箭在弦上好想发

书中总说沙洲是个神秘的地方,有山有海,有上天馈赠的万种风情,又能感受时光如诗一般的流逝。起先踏进城门时,容枝意还能闻到似有若无的花香,可越往南走,花香不见,只剩硝烟、尘土、鲜血混杂的气味,刺鼻又难闻。

许是猜到她在想什么,赵珩轻声宽慰了一句:“等战事结束,会恢复原样的。”

因急着赶路,中途便未做休息,天光微亮时众人总算赶到了大军驻扎之地。赵珩带她下马,才刚落地,她便远远便瞧见有一人站在山头,提着盏灯飞快地朝她跑来,脑海中隐隐有个猜想,却不敢确认,直到身旁人轻轻碰了碰她胳膊:“发什么愣啊,还不快去。”

那人此刻已经跑近,就站在二十尺外。容枝意在心里喊了上万句的阿兄,眼泪直涌,这一路逃亡,见着他才算是彻底安心了。

她在离赵谚两步的地方停住脚步。面前人急切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确认没有受伤后才叹了口气。

“意儿受苦了。”容枝意憋着眼泪,总觉得他语气有些不对劲,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正想比划些什么以表安慰,可就在下一瞬,她周身一暖,抬眸时才发现是有人抱住了她。

“都是阿兄不好。”赵谚的嗓音闷闷的,将臂弯收得更紧了。

容枝意回抱他,流下几滴无声的泪。

赵珩吩咐了刘大东几句,走近看到赵谚后,脸立马严肃了些:“阿谚。”

赵谚松开容枝意,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杀了武安侯世子。”赵珩顿了顿,“还绑了赵依茹和姚含蕊。”

容枝意有意观察赵谚神色,哪知他连眉毛都没跳一下,淡淡道了句好。这太子殿下可真不是常人能做的。

赵谚的确不在乎这些,只是方才相拥时察觉容枝意有些体热,看她脸色也像是病了,只吩咐:“既来之则安之,我让人收拾个营帐,请随行太医把过脉你再休息。”

容枝意老实巴交点头,正欲迈步跟上他,身后忽有人牵过她的手:“不必准备营帐,阿谚,她跟我住一间。”

容枝意愣了愣。

赵谚没说话,眼神在他二人之间来回横跳。他明白赵珩的意思,军营里并不安全,没准哪日还在睡梦里便有细作闯进营帐害人,她一人住的确叫人难以安心。

可…毕竟还未成亲。

容枝意脸红得像猴屁股,睁眼望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就这么定了。”赵珩面上镇定,心里疯狂打着鼓,拉过她便急着要走,“我先送她回去,一会儿再来找你。”

赵谚怔在原地,望着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劲…?

赵珩的营帐与赵谚挨在一处,里头用具也简单,除却木榻、矮柜,便只有一张圆桌和条案,用屏风隔开了个净室。太医把脉时,照水与轻云便在一旁收拾整理,将宋嘉夕带来的东西一一归置妥当,她办事一向周全,除却贴身衣物、银钱、常用的几样药,甚至连郢王妃给的那只镯子也带来了。

空空荡荡的营帐转眼便满当了起来。

“如何?”太医神色格外复杂,赵珩坐在一旁暗自心焦,莫不是那哑毒里还掺杂了什么别的东西?

“娘子身体有些虚,风寒倒是好了一大半,只需按时吃药,休养几日。”太医皱着眉,“可这哑毒…”

“我这有包东西。”赵珩从怀中掏出庄明交上来的解药,“你替我瞧瞧,能否解毒?”

太医双手接过,油纸里包的是些颜色怪异的药粉,他放到鼻尖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些浅尝了一口。眉眼间风云变幻,看得容枝意揪心万分,这位简直比那彭太医还戏多,我朝太医署若是改成戏班,名满大瑒不在话下。

“回殿下的话,下官才疏学浅,具体能否解毒…实在不知。”太医恐赵珩要骂他,急急接了句,“但此药中几味药材一道服下并无害处,娘子大可一试。”

他这般说了,容枝意只得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便试试。

太医很有眼力见地给她倒了水,又将药粉倒入茶盏中晃了晃,那水很快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朱红。容枝意颤颤巍巍捧起茶盏,众人围着圆桌,连大气都不敢喘。

富贵险中求,顶多就是一死,只见她一不做二不休,端起茶盏一饮而下,毫不犹豫。

照水不知从哪找来蜜饯,正要递上,容枝意舔了舔唇,摆摆手。

一点味道都没尝出来,要啥蜜饯啊。

“娘子?”轻云满含期盼,还不止她,所有人都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容枝意没抱什么希望:“哪有…”

声音一出,连她自己都惊讶地捂住了嘴,这是好了?这是能说话了?这药这么快就能见效?!

轻云欢呼大叫起来,赵珩也满脸喜色,忙让她再喊几句。

容枝意喜上眉梢,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童那般,从左到右依次喊了营帐中所有人的名字,喊到赵珩时忽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这嗓子…这声…她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又唤了一声赵珩。

怎么那么奇怪。

这根本不是她的声音!她先前那娓娓动听、珠圆玉润、清透明亮的声音!去哪了?

为何此刻说话声沙哑干瘪,活像只被抢了吃食的鸭子在叫!

她没能接受这个现实,崩溃大哭起来。哭到一半又嫌嗓子难听,捂住嘴跑到净室里,寻了个角落蹲下,肩膀一抽一抽的,硬是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赵珩忙跟上:“意儿…”

“不要管我…”她崩溃大喊,“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

入夜,打过二更后赵珩才回到营帐,容枝意早就吃完药睡过去了。他蹑手蹑脚让人抬了水洗漱,换过寝衣后才熄了昏暗的烛灯,躺到轻云照水给他打的地铺上。

她二人在底下垫了好几床被褥,软是软了,可把赵珩热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分明两日没合眼了,但这几日雨水不断,外头都闷热得不行,更别说营帐里。这褥子还厚成这样,他才躺下一炷香功夫,汗流得都能再去沐个浴。

他干脆坐起来,正想让人端水来擦擦身,忽觉得不太对。上回陪容枝意看话本,里头男女主角圆一次房便要传一次水,第二日全府都在议论他们传了七次水…要是他此刻传水来,外头人会不会误以为他也圆房了?

那可不行,无论圆不圆,如今战事尚未结束,多少人与家中夫人别离奔赴前线,他身为上位者,更该给底下人做个表率。别叫旁人觉得他们辛辛苦苦吃粥,他在大快朵颐吃肉。

这般想着,赵珩脸愈发热了,干脆起身丢开几床被褥,抱着枕头再次躺下。

入睡的过程过于煎熬,迷糊中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上头床榻上发出来的,他没在意,可不料紧接着胸口一闷,似是被什么重物压到,险些喘不过来气,他惊醒,黑暗中只摸到一只光着的脚…

那只脚似乎没料到自己踩到了人,下意识想要抽离却被攥了个实,挣扎间只听“扑通”一声,整个人都摔到了他身上。

“容枝意,你谋杀亲夫是不是…”赵珩揽着她,惊魂未定,连呛了好几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个声音…

狂喜袭来,容枝意一掌拍在赵珩胸口,惊呼:“赵昀升!你听听我嗓子!”

“我听着呢。”实则他午后便质问过庄明了,这药是他从曲清姿找的那道士手里抢过来的,后来他又找了好几位郎中验过,不至于有假。容枝意变成公鸭嗓,只能解释为药效没有那么快。

可不妨碍她高兴,一下困意全无,摸黑去过净室出来,便见赵珩点了盏灯倚在屏风外等她,心中暖洋洋的,双足一顿扑到他怀里。

“嗓子好了这么高兴?”他干脆抱起她往榻边走。

“高兴。”她脑袋点得起劲,双眸亮盈盈的,就是黑夜里也清晰可见,“你也知道我一向话多,这十几日不能说话,可把我憋坏了。”

赵珩哑然失笑:“怕是憋了一肚子骂人的话吧。”

“明日我就要去关押赵依茹和姚含蕊的地方,狠狠骂一通出出气。”容枝意扬眉,搂着他脖颈,“但有件事儿我不太明白,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送解药?”

赵珩将她放到榻上,自个盘着腿席地而坐:“收到大东传信的前一日,我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是益州来的,信里告知了你被绑的地方,还说他会尽力保全你性命。”

“他?尽力保全我?鬼才信呢!”容枝意想到自己被他那般打骂就来气,他可是所有看守里下手最重,对她最狠的!

“他今日与我解释,说对你狠是因为怕被人发现,还说他救过你一命。”

容枝意怔了怔,忽然想到那个想要轻薄她的痴傻儿,当时她昏迷前亲眼看到了门外有一粗布衣男子走过…所以当时杀了痴傻儿救下她的人是庄明?那便说得通了。

“此人单看面相,便能感觉到是个阴险狡诈的,而且野心不小。”赵珩眉心微动,“但他毕竟救了你,不妨先看看他想做什么再说吧。”

容枝意点点头,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她埋头扣手,全然不敢看赵珩脸色:“所以你…知道我险些被人凌辱了吗?”

她想知道他会不会介意。

月光透过窗帷,照在她恬静的面颊上,赵珩抬眸看去,分明她还是她,可经此一遭好像身体里换了个人,她一身傲骨,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的折磨才变成这般小心翼翼的,他根本不敢去想。

容枝意散着头发,穿着单薄的柯子裙与纱衣,哪怕心中再急于得到他的答案,也只是安静地坐着。

赵珩深叹,起身去握她的手:“意儿,险些被人凌辱,是你的错吗?”

她摇头否认吗。

“那你在这自责什么?”赵珩垂眸盯着她,温润如天边的明月,“他们犯了事,该自责的是他们,该难过的也是他们,而不是你这个受害者。”

“我得知后恨不得杀了那帮人泄愤,但我忍住了,我要让他们尝尝同等的滋味。”他双眸一黯,“我非君子,以德报怨我从来都不会。”

赵珩知道她的另一层意思,是怕他会介意。如若此事处理不好,也许会成为她一生的阴影,所以他句句谨慎:“宋娘子当初险些被人折辱,阿旭心知肚明,可依旧求娶了她,为什么?因为他喜欢的只是宋娘子这个人,无关其余一切。”

“而我也一样,喜欢的只是容枝意这个人。”他再次垂眸拥住她,眼神真挚:“她在我心里就是天上的赤日,你见过有人离得开赤日吗?”

她摇头。

“那不就好了…”

他话未说完,容枝意迅疾吻住了他,未说完的话皆融化在这缠绵的亲吻里。

大概是太久不见,竟还不慎磕到了他的牙尖,也大概是太久不见,她心弦紧绷,在他反客为主时,险些没能受住他不知轻重的力道而倒下去,又大概是太久不见,容枝意伸手勾住他脖颈时,脖颈上的银链竟不慎缠住了他散下的青丝。

“嘶…”赵珩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意儿,我看你就是在谋杀亲夫。”

银链不算长,解起来有些困难,加之营帐里只远远点了一盏灯,实在是看大不清,赵珩绕来绕去解了一盏茶功夫也没能成功,本就热得浑身黏腻,此刻更是呼吸紊乱、汗如雨下,心里愈加烦躁,他送什么不好非要送银链,生生耽误事儿。

这才亲了多久便被它打断了。

这种事向来越急越解不开,容枝意也没催他,拿轻纱袖口替他擦了擦满头的汗,借着灯火静静打量他。方才她问险些被凌辱一事,的确是想知道他的态度。

他们尚未成婚,她便差点丢了贞洁,这事儿放到任何郎君身上,许是都会觉得自己未婚妻被人玷污过了,身子不干净了,气她、恼她、看不起她,以此要挟人一辈子。君子一些的就主动解除婚约,日后不再往来。什么样的可能都有,但无一例外,他们都默认女子失了贞洁就是荡妇。久而久之,就连不少女子都认为失了贞洁便是犯了天大的错,率先想到的不是将坏人捉拿归案,而是一条白绫自尽而死。

所以当赵珩明确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时,容枝意松了一大口气。

还好还好,他没有受外界影响,始终坚守本心。也不得不感慨,郢王夫妇真的把他教得极好。

赵珩才分开发丝与银链,正欲问她还要不要继续,抬眸却见眼前人面颊绯红,唇瓣红润而有光泽,那双黑亮的眼此刻溢满情动,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赵昀升。”她双唇轻启,泪水无声落下,“谢谢你爱我。”

赵珩濒临失控,再度追上去,丢开她垂在臂弯里的轻纱,吻她悬在额角的那滴泪,吻她脖颈间浓郁的芬芳,也吻她玲珑有致的锁骨。

温热的吐息最后游离在容枝意耳畔,传来一阵酥麻:“识人千千万,唯你是情之所钟。”

容枝意双眼迷离,正要攀上他健硕的胸膛…

“世子!”刘大东一声急匆匆的喊叫,赵珩险些从床榻上摔下来。

箭都在弦上了,这种时候叫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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