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是谁
雨季的蚊虫总是很多,哪怕将门窗全部关好,那些虫子也会从各种缝隙钻进来。
明明是住在高层,为什么总会有这些东西?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是毫无意义的,我也从没想要搞明白过。
我搞了一瓶带着花香的杀虫剂,是一种很自然的花香,很好闻。
我的房间一直都是紧闭着的,十平米左右,一直都是。
睡觉之前,我会将杀虫剂喷向家中的各个角落,不放过任何地方,但是床上必须要先喷,因为如果喷完立马躺下睡觉的话杀虫剂会进到眼睛里。
很痛、还会发热,这并不好受。
做完这一切后,我可以安心睡觉了。
伴随着花香,淡淡的窒息的感觉。
啊……我会不会在今晚上就死呢?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进入了梦乡。
“嘿嘿嘿,好美丽啊!”
在我说梦话的时候,在黑暗之中,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出现在了我的房间。
相对应的,一条又一条生命从房间中消失。
它们不会哀嚎,不会有多余的动作,在我的美梦之中,它们成为了永恒,保持着最美的状态。
我一般都会在中午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床单、地板。
将枕头上的头发拍去,我拿起了一个小盒子和一把镊子,收获着我种下的果实。
那是一个某咖啡品牌的铁罐子,将盖子揭开,里面收藏着我辛辛苦苦攒下的尸体。
那大群黑白黄的都是虫子的尸体,我不清楚它们到底是属于什么种类,也不打算去了解。
将前一晚死掉的虫子的尸体收集干净,我将铁罐子的盖子盖上,宝贝地放回了床头柜当中。
采果实是每天睁眼第一件做的事,然后才是穿衣服。
来到卫生间,我将自己的长发扎起,尽管我是个男生,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我时常会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一张幼稚的面庞,应该是才上高中,不管我做着什么动作,他都会模仿起我来。
所以我又时常在想,如果我自杀,那么他也会跟着自杀吗?而如果我将刀刺进了镜子,他也会出来将刀扎进我的心脏里面吗?
思考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我也没打算深思下去。
吃完每天早上都会出现在客厅的茶几上的已经冷冰冰的面,我将碗端进了厨房。
刷着手机里面的低脂且无用的视频,然后吃饭,算是我的一个习惯。
因为这样,就不会去在意食物的味道,不是说不美味,而是因为不想去在意味道。
味道无用,只要能保证我的生命正常就行,只要能保证我的大脑不会罢工就行。
回到了密封的房间,出口只有那门框四周的缝隙——那只是我看到的。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缝隙,虫子就会从那些地方爬进我的房间。
我坐到了桌子前面,那是在拼夕夕上买的,很便宜,质量虽不敢说好,但至少对我够用。
桌子上是笔记本电脑和一套键鼠,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原本挺宽大的桌子被摆的密密麻麻。
但空间总归是拿来用的,不是吗?反正物体和物体之间也不是没有空间,而在那些物体的上方,不是还存在着更加广阔的空间?
“好了,进去吧。”
我不时地将一具尸体塞到那些空间当中,然后打开了电脑。
啪嗒!啪嗒!
我点击着鼠标,打开了一个网文的网站。
找到了作家后台,我新建了一章空白,开始有规律地敲击起键盘来。
嚓!嚓嚓!嚓!
我的键盘是青轴的,那清脆的声音以及不错的回弹手感很让我享受。
我是一名作家,同时,也是一名精神病。
我写的书不温不火,但我也料到如此。
因为这才是常态,我的书凭什么火?大家都是对自己的作品倾注着感情,而我的书一火,不就相当于将别人的感情踩在了脚下吗?
所以说,对于这个情况,才更是我希望的。
人格分裂、人格障碍……
“人格”这个词我总是不能很好地理解。
明明都是大脑产生的思想,为什么要当成两个人来看待?
就好像为什么两个人不能当成一个人,连数学都有集合的概念,那么多个人格成一个集合,那不就是一个人格了吗?
就算能够独立地思考,但总归还是要表达出一个意思的,将两个或多个以上的思想表达出来,不也能看成是一个人表达出来的吗?
就算是两个完全相背的思想又有什么关系吗?因为大家说出的话都是矛盾的。
我码好了一章,两千左右,点击了发送。
再之后就没我的事了,我只是将另一个世界所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至于它的精彩程度,是否被观众所接受。
和他们没有关系,和我也没关系。
我坐在床边,怀中抱着我的一把电吉他。
摇滚算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了,如果硬要说的话,应该是AcG摇滚吧。
为了楼下的老人着想,我还是将音量调小,开始拨动着这有些生锈的铁弦。
去年的冬天,我背着吉他从学校回到了家中,然后就再也没踏入其中一步。
原因无他,因为我喜欢美丽的东西,而学校,有很多人在进行着运动,那是不美丽的,不和谐的。
他们通常大肆讨论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并且因此津津乐道。
他们不像尸体,尸体很安静,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那是永恒的美丽,是寂静的圆舞曲。
它们不会叫,不会跑,不会呼吸,不会有心跳,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美丽的东西了。
它们只是静静地摆着一个姿势,明明还在人间,却像是摆脱了人间一样。
面对着这些标本,我能够看上一天。
而再看学校的他们,活泼,开朗,外向,有着各自的思想与腐烂的灵魂,满脸的痘痘,千篇一律的发型。
我实在厌恶那个地方。
为什么不把他做成标本呢?
她笑起来真好看,如果一直笑着就好了……
我时常这样想着,然后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越来越兴奋。
回到现实,再看向那些乌烟瘴气的人群,落差感差点把我杀死了。
“好在,那终究不是幻想。”
我放下了吉他,从床底移出两块棺材一样的长方体装置。
揭开盖子,里面分别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
那个男生双眼布满了血丝,泪珠被很好地保存在了他的眼角。
他的嘴巴张的异常的大,可以清楚地看见口腔的内部。
另一个女生满脸微笑,脸上被线缝着,那是我做的,因为她一直在哭,所以我用针线给她缝出了笑脸。
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味道,让我有些上头。
我端详着两具美好的尸体,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们。
“真美啊……”
——
—
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优秀的标本制作师,在我十六岁之前,我和父母一直相处得很愉快。
我的母亲常说我是个脱离常理的孩子,他们二人因为工作关系,经常是半夜才能回来,并且家中也是摆放着各种的动植物标本。
我从小到大几乎没哭过,他们二人下班回到家的时候,总是能看到我对着家里的标本发呆。
正常人应该对这些感到害怕,特别是对同类的尸体。
父母的卧室里摆放着一具骨架,并不是真的,我却常常因为观赏骨架而进到他们的房间。
“脱离常理,不可理喻!”
这是父亲对我说的话,因为我当时拜托他帮我制作标本,正是我床下的那两个宝贝。
但是常理又是怎么样的呢?谁又是规定常理的呢?
如果说常理是符合逻辑,是所有人的镜子的话,那么常理是不是也在一定程度上预测了未来呢?
但是未来是不确定的,如果没按照常理发展,那么这个常理不就没有意义了吗?还有这个概念有什么用呢?
搞不懂,或许是因为我脱离了常理吧。
总之,就是因为我拜托他们制作标本,所以他们消失了,与我断绝了关系。
他们会做好多美丽的标本,我以为他们的兴趣也和我一样,我甚至幻想过父母因为这个而表扬我,最后我们一起把那两人做成标本呢……
到头来还是我自己来的,我在父亲的书架上自学了标本的制作方法,购买了福尔马林亲自上手试了下。
那两个人是被我约到家里来的,说实话,我的样貌在班里还是排前列的,所以他们可以放心地听我的话,来到我这里,毕竟人对美丽的事物没有抵抗力的。
我用麻醉乙醚将他们两个迷晕过去,绑在了椅子上,然后把这两个人搬到了父母的卧室中。
因为我的房间很小,根本摆不下。
那两个人醒的时候,我正在摆放着等会要用的东西。
当时的天已经黑了,我没开灯,只打了一个手机的手电。
不等我准备好,他们就开始大哭起来,还说着什么让我放过他们。
我有些奇怪,明明就要步入永恒,为什么这么不愿意?
马上就要变成美丽的东西了,为什么要嚎啕大哭。
他们吵得我很烦,我喜欢的是安静、美丽、静止的东西。
所以我拿出了针和线,走到了那个女生面前,一下下地修补着笑脸。
她的叫声越来越大,所以我只好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刀割断她的脖子,这下,她总算没有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