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何以告此生

年后，大雪足足下了三日，直到将整座青牛镇包裹在银白之中。

在阵阵吹拂的冷风里，白尘发现了一件让他惶恐的事情，老道，似乎正走向自己生命的终点。

大雪将地上的热闹喜庆遮盖，似乎也在无形之中带走这位倔强的求道者最后的生机。

短短三日，老道头顶黑丝尽染白霜，而一身皮肤也在枯萎。

这之后，老道的步伐着急了起来，他几乎每日都不再休息，而是尽一切可能将自己所学讲给白尘。

如此，直到外面大雪逐渐减小，天地即将迎来第一场春雨。

这天，白尘照例起床，正要来到庭院练剑，但是刚刚打开门，就见到老道站在庭院外头，前面，是打开的道观大门。

冷风呼啸，老道削瘦的身体只披一件单薄外衣，粗糙白发飞舞间看的让人揪心。

张了张嘴，白尘正要叫着对方，但就在此时，却见老道忽然转过头来，直勾勾得看着自己。

通红的眼珠子下，一股名为欲望的情绪正在弥漫。

“道长？”

心脏一突，白尘感觉自己正被无边恶念窥视，周身灵气血气自主护体，双脚甚至不自主运转瞬影闪。

“小子，你这是怎么了？”

奇怪的问了一声，老道身上的气势收缩，又变回了那个黄牙老道，朝着白尘挥了挥手，就开口道：“过来小子，今天老道教你我最后一式独门秘术。”

话落，白尘丝毫不为所动，老道双目一突，似要发怒，就在此时，他左边脸皮一抽，一个听着有点欠欠的声音响起：“我就说了，这小子不好骗，你这老魔就不要白费心思了。

“哼，原来是老狐狸教出了个小狐狸。”不屑得啐了一口，那低沉沙哑的声音接过控制权，又看着白尘诱惑道：

“那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谁？本座乃曾经乱魔地老祖之一的心魔齐天闵，曾经只差一脚就踏入天门，为此方天地最强大者。”

“你若帮我压制李度，待我出来后可收你为关门弟子，从此开始，天南域成化州修行界任你纵横！”

该说不愧是心魔，这齐天闵仅仅是正常说话，言语里也自有一股诱人堕落的力量，奈何白尘如今神魂强大，所以只是晃了晃神，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转而挖苦道：

“前辈这自吹自擂的厉害，怎如今被打成了这副鬼样子，还要求晚辈帮忙呢？”

“哼，本座只是中了四大宗那几条老狗埋伏，一身本事被锁在一个凡人上，这才在重伤二人之后被封印而已。”

还没有放弃说服白尘，但此时老道已经不给他机会，脸皮一抖，声音又变回那欠欠的样子。

“嘿，你摆这么点东西就想诱惑这小子，未免太过天真，堂堂血魔，原来才这么点见识。”

言语之中尽是不屑，老道又看向白尘：“那小子，你那把锈剑可还在身？”

“自是在的。”平静的点了点头，白尘一挥手，一把锈剑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虽然很多事情好像还没教你小子，但不得不说，咱俩的缘分好像就到这了。”

脸上似哭似笑，似喜似悲，老道对着自己的胸口拍了拍。

“对准这里，把老道杀掉，自此之后，老道就跟着这道藏心魔一起去了，留一世英名，而你小子也可以离开这座道观，天高任鸟飞！”

说这话时，老道脸皮不断抖动，似乎是那心魔在抢夺身体的控制权，但最后还是老道占了上风，在门口中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结局。

使劲眨了下眼，白尘第一次感觉这冬天好像有些冷，不过并没有犹豫太久，他还是将锈剑对准了老道。

一时间，强大的剑气开始汹涌，搅得地上积雪飞舞。

但是，就在此时，老道的左眼忽然闪过赤光，原来是血魔疯狂的挣扎，终于取得了半边身体控制权。

于是，一道赤红血光从其目光射向白尘，刹那间，白尘心海开始翻滚，种种情绪变得混乱不堪。

“嘿嘿嘿，小子，那可是你的领路人，你当真敢杀吗？你不用我的传承是吧，那你要不要他的命？”

“我说啊不如这样，你放我出来，我会留他一命，保他再活十年，并且我也保证自己会离开成化州，不在此地作恶！”

不顾一切的做着保证，听得在心魔功法影响下的白尘内心一动，居然真的有了动摇。

但就在此时，却见一声声宏大的诵读声在庭院中响起，原来是老道在念动经法。

“静心守神，聚全身之气于小腹，感受天地之息，纳阳而吐阴，聚正气而驱寒浊。”

而内容，就是老道最初的教导。

“聚正气，驱寒浊。”

默默念着这句话，白尘手上剑光终于再次变得坚定，整个人不再犹豫，在心魔的啸叫与老道的大笑之中，锈剑落下，血花点点落在雪地，化为血梅。

“做得好，小子……”语气越来越弱，老道低垂着头，双眼缓缓闭上。

深深叹息一声，白尘就要将锈剑拔出，就在此时，本已经死去的老道忽然抬头，平静到：“做得好，小子！”

下一刻，声音又换成那心魔，夸张道：“做得好，小子！”

“哈哈哈哈哈哈！”两种笑声不断交叠，老道的尸首一个后仰倒在雪地上，接着，身穿玄黑色的诡异身影缓慢得从那尸首上爬了起来。

“怎么，我这出戏怎么样，亲手杀了自己的长辈的感觉如何，哈哈哈哈？”

语气满是嘲弄，那诡异身影夸张得扭动着躯体，又继续道：

“哈哈哈哈，小子，我如果告诉你，其实刚才老道与心魔都是我，你又该如何，我又告诉你，其实刚才李度还活着，你又该如何？！”

两条细眉笑得扬起，心魔从他苏醒的那一刻起，就完全掌控了老道躯体，而且随时可以离开，但他的恶劣的天性，还是费尽心机在白尘表演一番，让对方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

笑得脸皮不断抽动，心魔就要欣赏自己最期待的一幕，白尘精神崩溃的模样，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小子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反而绕有兴趣的问道：

“心魔前辈，您如此心急，为何不先确认一下，道长是否真死了呢？”

“你，什么意思？”

心中一惊，心魔忽然感到后方传来连续闷响声，下一刻，一方丈大的雷印轰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