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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冤家对头

他还没回答,年级主任去完洗手间回来了,两人同时埋头写字。

这种时候倒是有默契。

交完检讨出来,下课铃正好打响,柴月往楼下走,接受完一路的打量,回了座又被当猴子一样参观,前后左右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打眼色。

柴月冷着脸,她不说他们也不敢问,最后是后排那种不怕事的刺头隔空来一句:“新同学,你好牛啊,四霸都敢惹。”

这下好了,出头鸟有人当了,后面人就不怕了,问题接二连三抛过来,好奇疯了都。

换以前柴月是不屑解释的,但现在到底是新环境,没必要一开始就把关系弄僵。

她从课桌拿出牛奶,拆了吸管戳进牛奶盒,“其实事情很简单,是那叫喻什么的先撞了我,我以为他故意的,所以有了校园网流传的那一段。”

“我看没那么简单吧,那么多人偏偏撞上你?”

说话的是郭杉杉,话挺酸的,脸上也是不太服气。

柴月捣着吸管,“我也想知道啊,不如你帮我去问问他,问他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哈哈哈哈……”后座俩男生笑。

郭杉杉脸色难看,瞪着眼睛转回头,孙钰和霍蓝心对一下眼神,霍蓝心圆场:“原来是一场误会。”

“那你要不要上校园网澄清一下?”

“是啊,发视频的人摆明是故意抹黑你。”

柴月耸了耸肩。

这意思都看得懂——不需要。

霍蓝心还想劝来着,生怕她不知道唾沫星子可以淹死人这道理,可转念一想,柴月这么做不无道理,这个时代想看的是有冲突反差的八卦,平平无奇的澄清是没人在意的。

唾沫星子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觑,柴月因为“竖中指”事件在全校出了名,帖子底下的言论不堪入目,瑾风看重校风,不容此等不正之风助长,直接将论坛暂时关闭,阻断源头,接着严查“备用机”,一上午时间没收不下千台。

这么一套手段下来,怨言当然有。

怨学校,怨老师,怨发视频的罪魁祸首,怨整件事的始作俑者。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班里那些被缴了备用机的人,一道道冷光往柴月身上射,也叫她浅尝了一下什么叫做万箭穿心。

柴月心情没有太好。

不单是手机被缴的缘故。

所以晚自修下课铃一打,第一个拿包走人,柴予敖这时候走进来,若无其事的,跟进自个儿班一样,柴月知道他这是干嘛来了,是怕她受欺负,专程来露个脸,好让那些人识识好歹,搞小动作之前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

她在心内叹息。

想问问他做事能不能用点脑子,解决事情不是只有简单粗暴这一种办法好吗。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柴予敖带走,她只庆幸校园网关得正合适,免去一场风波。

但出了校门口,才发现人生处处是修行。

说来也是作茧自缚,要不是逞那一时之快,程蔓芸不会打电话给安婉毓问脱衣服的事,更不会逼得两位女士火急火燎组上这个局。

“月月你想吃点什么?”安婉毓坐在驾驶位,回头问她。

“都好。”柴月微笑,“阿姨您做主吧。”

“听说星环天地有间甜品店的芝士蛋糕不错,我们去试试?”

“好啊。”

柴月应声,随后问一句:“您还记得我爱吃芝士蛋糕?”

“当然了。”

真要说起来,喻家上下都对她十分不错,尤其是喻氏夫妇,几乎拿她当亲女儿看待,要是没婚约那破事,她是很乐意给喻氏夫妇当个干女儿什么的。

咔,后座另一侧车门被拉开。

喻星河坐进来,一股烟味从他校服上散开,柴月皱眉往旁挪,他瞥她一眼,第二眼看向前座,礼貌地喊了声阿姨好。

程蔓芸笑着应,“一段日子没见,司尧个子又高了点。”

“可不是。”安婉毓转方向盘,“每天学校吃了,晚上还要回去加餐。”

“是吗?那我们换个吃的吧,男孩不爱吃蛋糕,吃不饱的。”

“不碍事,他吃他的,我们吃我们的。”

车子在路上行驶,两家母亲的话题已经从孩子转到护肤,柴月在颠簸的车里写字,写完把纸条揉成团,扔喻司尧膝盖上,他打开看完,食指并中指朝她招一招,拽得要死。

柴月翻着白眼递他笔。

她问他到底跟妈妈们说了什么,喻司尧给她回了三个字。

——你想看。

脱衣服是因为你想看。

这疯狗!

气得当场把纸团砸向他,喻司尧笑嘻嘻地别头躲开,闹出的动静引起前座注意,安婉毓看着后视镜喊:“喻司尧你又欺负月月了?”

“没有。”

“有!”柴月盖过他的音量,“阿姨他欺负我了。”

“月月你别胡闹。”程蔓芸转头说。

“是他先乱来的。”柴月用手指他,“他刚刚摸我了。”

安婉毓惊得踩一脚急刹。

车身前后一晃,而喻司尧八风不动,问,“我摸你哪了?”

“腿啊。”

“你确定?”

“腰也摸了。”

“那好。”喻司尧指前面,“反正行车记录仪都拍了,看看到底摸的哪。”

没料到他来这一招,柴月愣了一愣,反应后过来迅速甩锅给他。

“我这是学你,谁叫你在阿姨面前胡说八道。”

“我说我脱衣服是因为打球衣服湿了,这话有错?”

她这回是从头到尾被喻司尧耍了,气得说不出话,咬牙瞪他,在心里一遍遍骂他混蛋王八蛋。

程蔓芸板起脸,“月月你现在怎么这样没规矩,是不是在外面交了什么坏朋友,啊?”

柴月不出声,仍瞪着他。

“没事的蔓芸,孩子们闹着玩,你还当真。”

安婉毓打圆场,程蔓芸不好多教训,给柴月递了眼色,让她安分点。

……

整整一天都在烦躁的情绪中度过,柴月精疲力尽,回到家洗完澡心情才稍微顺畅一点。

从抽屉里拿了旧手机,往阳台那张秋千椅上坐,旧手机许久未用,等待社交软件更新的过程,房门被敲开。

“月月,妈妈给你热了杯牛奶。”

“放那吧。”

头顶投下一片阴影,柴月将视线从手机屏移开,见到程蔓芸一副意欲谈话的模样,她把手机扣桌上,接牛奶杯:“有话就说吧,妈。”

“你为什么这么抵触这门婚事?”

“你猜。”

跟她聊正事,她偏不给个正经回答,程蔓芸叹出一口恨铁不成钢的气。

“司尧多好一孩子,你怎么看不上?”

“他哪里好?”

“长相人品家世,哪儿哪儿都好,妈妈从小看他长大,别看那孩子看着吊儿郎当,其实人靠谱着呢,头脑灵泛着呢,你说你俩年纪差不多吧,但那孩子处事能力可比你成熟多了,什么场合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拿捏得稳稳当当……”

“既然您这么喜欢他,要不您嫁吧,两全其美。”

程蔓芸指她一记:“胡扯。”

柴月撇过头。

程蔓芸瞧她这架势就知道她家姑娘真来脾气了,也知道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话锋一转:“好了好了,妈妈也不是逼你,送你去瑾风这事的确是爸爸妈妈没顾虑你的感受,妈妈跟你道歉。”

柴月眉心动了动,回头:“那您告诉我爷爷为什么如此坚持这门婚事?”

“老一辈的事我也不是太清楚。”

“那为什么非得是我和喻司尧?”

“司延比你小一岁,乐儿又和你哥差六岁之多,年龄上可不只有你和司尧合适。”

喻司延是喻司尧亲弟,喻乐儿则是喻司尧二叔喻宸礼的女儿。

柴月没话讲了,抿上唇。

沉默一会儿,程蔓芸抚抚柴月的脸,“这样吧,你跟司尧试着处处,要实在不合适,妈妈找喻老爷子说去,不管用什么方法,绝不委屈我宝贝女儿,好不好?”

“真的?”

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神情。

程蔓芸摇头苦笑,“说起来你们也是青梅竹马,认识这么长时间对他真的一点心思没动过?”

什么青梅竹马?冤家对头才是。

柴月管喻司尧叫疯狗,喻司尧喊柴月讨厌鬼。

原本他俩小时候还腻过一阵,哥哥妹妹叫得也挺亲热,逢年过节两家人碰头,喻司尧会主动带她一块玩,柴月也会分心爱的棒棒糖给他,当时看来,他俩是有那么一丁点两小无猜的意思。

然而,一切美好的幻想终止于一个暑假。

那是柴月十二岁的暑假,她哥柴予敖因为惹了件大事被柴逸宁强行接到身边管教,奶奶心疼孙子害怕有个好歹,便随着去了。爷爷原是想带上柴月和奶奶一起去,可是柴月不肯,她打小怕柴逸宁,千里送人头的事她才不干,爷爷拿她没辙,只好留下来照顾。

平时家里都是奶奶做饭,冷不丁没了顶梁柱,爷爷只得临时抱佛脚,只是这“佛脚”抱得相当艰难,煮个饭要嘛糊的要嘛稀的,炒个菜要嘛咸了要嘛苦了,这些柴月都能忍,为了生存至少能鼓起勇气咽下去。

但是,黑暗料理就真的忍不了。

什么西红柿炒小鱼干,苦瓜红烧肉……最厉害的是那道臭豆腐汤,爷爷啊爷爷,您想做豆腐汤可以,可您买不到豆腐就用臭豆腐代替,这就有点过分了。

连着几天的心酸委屈在那个时刻一并爆发,小柴月的眼泪奔涌而出,哭着喊着求爷爷叫奶奶回来。

一个电话打过去,奶奶正充当两父子的调和剂,分身乏术,爷爷攥着手机,一面听着奶奶爱孙心切的话,一面看着可怜巴巴的小孙女,一个头两个大,漫漫暑假,仿佛黑夜望不见尽头。

惆怅了一晚,终于让他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蹭饭。

爷爷拉着柴月的小手,信誓旦旦跟她讲:战友之情情比金坚,到了这危急关头,相信喻爷爷一定会挺身而出。

一番慷慨激昂之后,爷爷立马收拾行装,带她往恪城赶,那时还没通高铁,只能坐客车,辗转颠簸四五个小时,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喻家老宅。

知道他们要来,喻老爷子一早备好饭菜,她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情难自禁,留下了感动的小眼泪。

这一哭,把一桌人吓坏了,于是有了下面的对话。

喻老爷子:“这孩子怎么了?”

柴老爷子摇头感叹:“饿了好几天了。”

喻老爷子惊:“怎么回事?”

“她奶奶出远门了,家里没人做饭。”

柴月没心思听老爷子们摆谈,一心只想吃,将筷子伸向盘里的最后一块鸡翅时,被另一双筷子挡了路。

“你都吃一盘了,留一口给我行不行?”

喻司尧端着那张稚嫩英气的脸蛋,朝她说这话,柴月有点尴尬,又不爽他这幅态度,瘪起嘴吐槽:“之前你不夹。”

他吊儿郎当笑起来,“我怎么知道拿个饮料的功夫就被你消灭了一大盘。”

柴月脸上挂不住,嘴撅得更高,喻老爷子看着了,把那块鸡翅夹到她碗里,“月月你吃,别管他。”

“爷爷您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当哥哥要让着妹妹,这道理不懂?”

“她跟我同年。”他反驳。

“你大月月半岁多,哪怕大一天你也是大。”

喻司尧那会儿也是有点少爷脾气,干脆撂筷子不吃了,柴老爷子见状出声缓和了两句,但他爷爷可不惯着他,当着客人面闹脾气是没规矩,没规矩就得教,板起脸指向书房,叫他去里面罚跪。

一跪就跪到十二点,他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柴月正巧下楼倒水,两人在楼梯上撞见,她看他膝盖都肿了,问他要不要擦点药,喻司尧没搭理她,冷着小脸从她身边越过,低低地讲了一声讨厌鬼。

这一声讨厌鬼成了那年暑假的开端,十二三岁的年纪心智还不成熟,也正处于叛逆期,喻司尧没少欺负柴月,也没少被喻老爷子教训,柴月当时真是讨厌死这个男孩,对他的反感度也在那两个月与日俱增。

本以为过了那个暑假与他的交集便到此为止,哪想到有朝一日会和他发展成一到法定立即领证的关系。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生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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