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盛欢

星期六，小雨。

节后第一天，大部分学生对假期意犹未尽，跟学习比起来，他们更乐意把心思放在八卦上，连早自习铃都可以不管不顾，一个两个将目光停留在同一个身影上。

盛欢慢慢走上楼，眼神是冷的，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比平时更加强烈，备忘录里的内容导致她现在整个人处于一点即燃的状态，最好谁都别来惹。

可偏有人不信邪，有个高二男生特意从她身边经过，盯着她膝盖晦涩不明地笑，盛欢一下揪住他衣服领子，把人推到转角的墙壁上，男生闷吭一声，周围被激起一片低呼。

盛欢说，“好笑吗？”

男生努嘴，不但由着她教训自己，甚至一副享受的表情。

盛欢眼神再冷一个度，用手背在他脸上拍两下，再问：“好不好笑？”

男生仍嬉皮笑脸。

“你手好香。”

早自习铃声响完，盛欢回头看那些趴在栏杆上的脑袋，个个居高临下，架着一种高她一等看热闹的姿态。

柴予敖这时候从楼上来到这层，把她的手从男生领口拿开，男生脸上的笑霎时收住，面部还来不及表现出怂态，柴予敖直接在众目睽睽下给了男生一拳。

狠，一拳出血。

围观者顿时闹起来，伴着雨声的私语一层一层涌向这里，柴予敖根本不予理会，又是一拳砸过去，闹声越来越大，有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盛欢循声抬一眼，拉住柴予敖手臂，说够了，别打了。

柴予敖不解气，在男生脸上狠狠拍两下，警告他：“以后看见她绕路走，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话音落，两三名老师赶到这里，有位厉声呵斥：“柴予敖，住手！”

老师把他们分开，将人带去教导处。

教导主任事无巨细地盘问打人的前因后果，被打的男生极力撇清，柴予敖始终沉默，而盛欢只坚持一个说法：男生摸她在先，柴予敖打人在后。

“我没有！没有摸！”

“你有，你还言语骚扰我，说我好香，说想和我开房。”

“老师，她胡说！我没说过那些话，我只是路过，是她突然冲我发火……”

“你高二的，打铃了还往高一的层楼钻，为什么，无非是因为那篇帖子，想来看看我膝盖上是不是有伤。”

双方各执一词的情况下，盛欢以一种弱势姿态控诉男生的恶行，又以帖子作佐证，教导主任和几名老师自然更信盛欢的说法，何况事情闹得这样难看，传出去有损学校名誉，尽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当务之急。

经过商议，对男生的处理是向盛欢道歉及停课一周，而柴予敖当众打人，情节不轻，但念在他是维护妹妹，给予他一周的思想教育作为处分。

事情到这还不算完，男生道完歉出去，喻司尧和他的班主任推门而来，想来是为帖子的事被叫来谈话。柴月的备忘录里没提及那通电话，盛欢并不知道喻司尧对这件事的态度，所以暂时还没对他冷眼以待。

教导主任则是一副接二连三处理公务的头痛样，喻司尧班导会来事，在教导主任开口前先解释：“何主任，我刚刚在办公室向喻司尧了解过情况，他说跟这位柴月同学只是碰巧在机场遇上，两人并不是那篇帖子所说的恋爱关系。”

哦，原来他是这个态度。

在柴月的角度这态度再好不过，可盛欢看来，挺怂的。

教导主任不作声，视线在盛欢与喻司尧之间转来转去。

柴月班导见势，立即跟腔：“国庆长假出去旅游的学生不在少数，遇上也属平常，而且柴月这同学性格很安静，和班里男生都少有讲话，我相信她是没有早恋的。”

听完两位班主任的一套说辞，教导主任终于发话，说想听听两位当事人的说法，先点了柴月的名字。

盛欢正欲开口，喻司尧说：“现在是追究早不早恋的时候吗老师们？”

所有人朝他看。

他面色沉稳，说：“人言可畏的道理大家都知道，我是男生被人开玩笑没什么，但她是女孩子，校园网上那些留言有多龌龊现实生活那些人就有多肮脏，直白点讲，从这件事起，她的一举一动都能成为那些人编排她的触发点，她这三年都将在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日子中度过，她要坚强点这三年还能挺过去，她要熬不住恐怕迟早出问题，老师们不是常常把抵制校园暴力挂在嘴边吗，现在就有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瑾风一贯主张人人平等一视同仁，交代不止该给学校高层，也得给我们这些学生，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显然喻司尧是不怕事的，也十分熟稔学校大事化小的套路，把话方方面面说全了，一点空子都不留，横竖要学校处理这事，还要处理到他满意为止。

这么一番话听下来，他在盛欢这里的印象有了从“怂”到“精”的反转，见识过柴予敖的简单粗暴，对喻司尧这样一个少奸巨猾倒有几分欣赏。

不过教导主任欣赏不来，这番话在他眼里是学生对老师的挑衅。

“喻司尧，你不要以为学习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学校不是你家开的。”

“学校自然不是我家开的，但我在这学校念书，学校要对校园暴力睁只眼闭只眼，不仅我看不过眼，董老师您也看不下去吧？”

他班导猝不及防被拖下水，在状况外游离一两秒，接上话：“何主任，校园暴力的确不能容忍，一旦纵容，恐怕此类事件会接踵而至，一发不可收拾。”

“董老师说得对。”柴月班导顺势发声，“之前为整治校风关闭校园网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很多学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言一行会对别人造成伤害，再这么下去，校风怕是真要出问题。”

柴予敖接着说：“是啊老师，我妹规规矩矩来上学，无缘无故被人泼脏水，对她今后的影响可大可小，这要是被我父母知道，受损的可就不止名誉那点事。”

柴予敖不单收拾人有一手，吓唬人也是有一套，盛欢朝他瞟一眼，他抬一下眉，一记“放心哥有数”的暗号。

办公室一时无声。

从头到尾保持中立的柴予敖班导终于在这时被逼出个态度，他对严查这件事表示认同，然后在教导主任耳边说了句话，估计是在说柴家的背景。

到此，局势明朗了，学生和班导统一战线，不论教导主任是被说服还是被赶鸭子上架，总之是发了话，表明这事一定妥善处理，最后教导主任留下几位班导，放学生回去上课。

柴予敖陪着盛欢回教室，路上盛欢问他跟那女生是不是有暧昧。

刚才他们从办公室出来，一女生立马迎上来，盛欢瞄到她校牌印着“颜夏温”，她记得备忘录里说这姑娘在追喻司尧，却又嗅出她与柴予敖之间的微妙气场。

柴予敖眯一眯眼，“怎么就暧昧了？”

“我看见你伸手打人家的马尾。”盛欢啧他，“你好幼稚。”

“我知道是你。”

柴予敖没头没尾说了这句，盛欢愣了愣，没料到他看出来了，他倒是没说别的，只在临走前拍拍她的脑袋，叫她乖点，今天别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