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公子拦路

却说王甫父子皆死于狱中，段颎服毒自尽，整个雒阳都因为这件事情，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阳球除掉了王甫这个大患，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百官见到阳球也都纷纷行礼必然，不敢与之对视，端的是威风无比。

阳球将王甫父子家眷悉数流放，继而召来周琦等都官从事，谓众人曰：“今且先去权贵大猾，乃议其余耳。公卿豪右若袁氏儿辈，从事自办之，何须校尉邪？”

众从事闻言皆面露振奋之色，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唯有周琦脸色微变。

此次阳球可并非只抓了王甫父子，还有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羽、中黄门刘毅、小黄门庞训、朱禹、齐盛等人，按照罪行，这些人都要被灭族。

毫无疑问，这些人中当属王甫父子地位最显赫，乃是当世无愧的宦官之首。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人身份非常特殊，那就是中常侍袁赦。

袁赦虽不如王甫那般深得圣眷，地位显赫，权势滔天，却拥有另外一层不容小觑的身份，那就是世家袁氏族人。

哪怕袁赦与袁成、袁逢、袁隗等人血缘关系已经非常淡薄，却也同出一宗，袁赦为了巩固自己在内廷的地位，将袁成、袁逢、袁隗三人引为外援。

袁成、袁逢、袁隗为了宗族着想，也乐于结交袁赦这么一位出身族内的中常侍。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桓、灵二帝都大行党锢，打压世家大族，袁氏仍旧能够做到四世三公的程度，权势丝毫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不得不说，袁赦这位中常侍的确给了袁氏极大帮助。

袁氏亦左右逢源，借世家被打压之际，迅速壮大自身，以致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阳球要处置其余人自然没有问题，世家大族也都会拍手称快，没有人会与阳球为难，就算他要处置中常侍袁赦，袁家大概率也会睁只眼闭只眼，放弃掉袁赦这枚棋子。

说到底，袁氏毕竟属于世家大族，如果因为袁赦之事与阳球翻脸，必然名声有损。

这对于爱惜羽毛的袁氏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权衡利弊之下，袁家放弃袁赦这位出身旁系的中常侍，无疑会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依照如今的朝堂动向，天子显然已经对宦官起了猜忌之心，就连王甫这种宦官头子都死于狱中，如果此时不与宦官撇清关系，悔之晚矣。

周琦却是没有想到，阳球不仅要处置袁赦等人，居然还特意提到了袁氏儿辈，如此可就牵连甚广，真要深究下来，或许就连袁绍、袁术也会遭受牵连。

阳球这么做，无疑会将袁氏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念及于此，周琦当即劝道：“既然首恶已然伏诛，余者能否放宽些许，否则牵连甚广，恐会引起朝堂动荡。”

周琦硬着头皮讲这些话，也是为了阳球着想，不想对方弄得四方皆敌。

事实上，不仅仅只有袁氏跟宦官私下勾结，很多世家大族的德行、操守，远远没有那么高尚，也暗中与宦官有交易者不计其数。

甚至于，就连阳球自己，以前也与王甫父子有过私下交易，他自己还纳了宦官的妹妹当做小妾。

阳球真要深挖下去，绝对会弄得自己举世皆敌。

周琦既然已经投靠了阳球，自然也要为自己的靠山考虑，并不希望对方这么快就被搬倒。

不曾想，阳球闻言脸色却是沉了下去。

他凝视着周琦，喝道：“宦官鼓动陛下发动党锢之祸，罪及五族之时，是否手下留情？”

“如此朝之奸佞，国之大猾，自当尽数除去！”

周琦有心再劝，可是看着阳球那阴沉如水的脸色，终究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进了肚子里面。

他毕竟投奔阳球时日尚短，如果继续不知死活的劝谏，说不得会适得其反，继而引起阳球的猜忌与不满。

阳球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真要激怒了对方，周琦恐怕性命难保。

只不过，周琦心中还是终究埋下了一根刺。

他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以阳球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此举所隐藏的凶险，却仍旧执意要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后一段时间，司隶校尉府门下都官从事，带兵四处缉拿不法，追捕权贵子弟。

以致雒阳境内，权贵、豪门莫不屏气。诸奢饰之物都被藏了起来，不敢拿出来陈设，就连官宦子弟也都躲在家中，再也不敢在雒阳城内横行霸道。

一时间，京师畏震。

周琦带着项弘走在街道上，看着如今之雒阳，却是感到有些恍惚。

这个时候，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阳球为什么明知可能会招来许多敌人，仍旧执意如此行事了。

当今社稷崩坏，权贵横行不法，雒阳的确需要阳球这样一位酷吏震慑众人。

最重要的是，阳球虽然放出狠话要彻查袁氏子弟，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却迟迟没有动作，反而是每日命令麾下都官从事们带人招摇过市，震慑不法。

“或许，使君只是想借王甫之事震慑宵小，并未打算与世家大族撕破脸皮吧。”

周琦眼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敢问阁下可是周从事？”

就在此时，忽有一道清朗的声音自前面传来，周琦急慢抬头看去，却见一人作文士打扮，体态修长，容貌端正，举止间带有威仪，端的是一位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此人纵然仅仅站在那里不发一语，也能从其身上感受到一种贵气。

这种贵气与暴发户不同，宛若久藏地下的老酒，带着纯正的香味，仿佛天生就高人一等。

让人奇怪的是，这种感觉非但不会让人感到惶恐与疏远，反而有种莫名的亲近。

就连周琦看着对方的体态姿容，也不由感到有些自惭形秽。

旁边的项弘更是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忍不住去模仿对方的动作。

周琦见此人姿容不凡，腰间又悬挂宝剑美玉，知晓此人身份不凡，当即站定作揖道：“在下正是周琦周子异，不知阁下唤我所为何事？”

那人上前两步，对着周琦作揖回礼，笑容和煦充满感染力，就连初次与之见面的周琦、项弘二人，也不由对他产生了些许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