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管老师的困惑

班委选举的结果，庄晓生和宋雅玢毫无意外地当选学习委员和文体委员，至于谁是班长，班主任延申的手，谁去关心呢。

刘大奎很不高兴，大奎不高兴，后果很严重，就这么个差生，开始不交作业，这就很让庄晓生头疼了，去找李莉商量：“大奎喜欢你，能不能发挥一下你的魅力？”。

一个头塌，来自于宋雅玢，“谁让你是个官迷？我闺蜜也是可以利用的美色吗？”

庄晓生辩解说：“美色也是一种天赋，可以帮助同学。浪费天赋，皇天不容。”

于是庄晓生又去找吴茜华出点子，吴茜华对于老同学当然是要帮忙的，于是和庄晓生来到他们四个的座位面前，却没有对李莉，而是对王行易说：“老十，看我的面子，你帮帮可怜的小庄庄吧。”

李莉一脸惊讶看着笑眯眯的吴茜华，宋雅玢则在心里骂开：“不知好歹的庄晓生，作为老十闺蜜的同桌，你自己的脸难道比狐狸精的脸小吗？还要她来帮带？”

王行易像突然醒了一样，说了句“好”，然后就去了刘大奎桌前，把自己的作业放在桌上，刘大奎不知道什么意思，怔怔地看着他。

王行易说：“以后我作业都给你抄”。大奎想说“我为啥要抄你的作业？”却看到边上吴茜华狐媚的笑容和鼓励的眼神，立刻就软了下来，“哦”地闷声回答。

“这也行？”庄晓生觉得三观被颠覆了，李莉解释道：“不做作业，无非几个理由，一，不会做。二，贪玩懒得做。三，赌气不愿意做。不会做，看了别人怎么做，自然就会了，你没看过老十的作业吧？能上培训教材。贪玩懒得做，抄就做得快了呀。赌气不愿意做，你看到吴茜华的加成没有？毕竟人家有威望有势力有美貌嘛。怎么样，小庄庄，学着点，你的目的是收到作业，而不管他是怎么做的。”

“好像很有道理”，庄晓生嚅嗫地说，但总觉得这样不对。“如果你去对着他笑，效果比吴茜华更好吧？”

“你又错了，我去，是鼓励刘大奎犯罪。”李莉眨眨眼回答。

“好像也很有道理”，反正庄晓生觉得自己在四人中是个拖油瓶，也不知道他们三人的脑回路是怎样的，想想自己成绩优异，也很聪明的嘛。也许因为他们仨是老同学？但吴茜华为啥好像懂得他们的脑回路？

管老师全程旁观了班委选举，当时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不清楚哪里不对劲。然而当宋雅玢跟她商量野外活动的计划安排时，她开始逐渐明白自己的困惑在哪里了。她原本想糊弄过关，对宋雅玢说这事等过段时间再说，至少也要等到期中考试之后。

关于宋雅玢竞选时的演讲，三个内容，一个每天凑出时间做瑜伽，说是十五分钟，加上课间、换衣服和休息时间，一整个课时是需要的。这其实和庄晓生的压缩固定学习时间是一脉相承的，就是她也看得出他们两个其实是一个团队的，倡议有关联也正常。

在固定学习时间的压缩计划出来之前，雅玢答应去鼓动学生在课外多加一节课，大多数学生家庭里只有一个人类，其实早回家也没什么意思，能在学校里参加集体活动，多半是没什么问题的，宋雅玢提出自己解决时间，估计也已经在班级学生中做过一定的调查。

从学校方面来说，觉得宋雅玢提出的拉伸筋络的运动，的确也是体育课的一个盲点，应该支持。既然瑜伽课成了既定事实，那么压缩学习时间的计划，迟早也会由庄晓生提出，这倒是要提早做些准备的。

关于美学方面的学习和研究，完全和学校方面不冲突，从教育部的精神来说，由于旧世纪继承下来的知识都在服务器中，可以方便地复制到每一个智能体。而美学方面的知识，在智能体本来的整理当中，就有太多不符合逻辑的地方，现在记录的，与其说是知识，不如说是历史事件。

美学和艺术，本来不是智能体的擅长，本来就需要人类自己来总结和发展。对于智能体来说，最美的就是用最少资源进行最大量的计算与决策了，其他真是只能将指标向量归簇，不说归簇后的结果是否符合实际上人类的审美结论，光是指标向量的维数，就是很麻烦的一件事，黄昊先生在他的笔记中曾经提过一种想法，即是用随机数来决定向量维数和归簇算法，但是没有提供具体的实例，目前对于智能体研究院来说，由于不是急需的，在智能体的责任优先度也比较小，所以没有什么进展。如果学生们来研究美学问题，其实是非常适合的，关键还是时间。“还是需要压缩学校的固定学习时间啊”，管老师叹息道。

第三个宋雅玢提出的本能训练和野外活动，对于管老师来说就有巨大的问题。智能体的思维往往比较直接，要么是概率的，要么是逻辑的，而如果在逻辑上出了矛盾，对智能体来说就是最大的问题。

当宋雅玢和她提起野外活动的计划时，首先就是要求具备一定进攻性武器的制作和使用，包括弓弩、长矛、甚至猎枪。这些武器虽然原始，但是对于过于脆弱的人类身体，都是致命的。智能体道德的最低红线一直就是保护人类的生存，完全不能突破。

当人类手中出现致命武器时，保护生命就变得非常困难，在旧世纪对人性的研究中，有一个结论，就是人类的创造性来源于人类情绪的不稳定性，而这个不稳定性，同时也造就了人类的自我伤害，包括自杀、误杀和他杀等。

当然，这些原始武器还是可以通过对武器的管理来减小可能的误用，比如监视武器的所在地、使用者、弓弩上弦的信号以及子弹上膛的信号等，在训练和野外活动时也可以通过穿戴特殊防护设备的纪律来减少误伤。但是，如果是来自自然界的伤害，比如失足掉入山沟、森林里迷路、被未知野兽攻击、尤其是被强毒性野兽的攻击，如何能保证人类的安全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太阳大爆炸之后地球上存留的唯一一块大陆，青藏大陆虽然并不很大，但也足够大，而且地貌却是最最复杂的，即使在旧世纪，也从不曾探索过完整的地理信息。太阳爆炸又造成的地貌的极大变化，动植物应该毫不意外地发生新的变化。新纪元不过刚刚过了十年，智能体社会一直让人类龟缩在城市里，而智能体自身，也尚没有时间去收集所有的大陆信息。

逻辑的矛盾在于，智能体的终极目标是继承和继续发展人类文明，继续发展，是人类存在的意义。如果把人类一直保护在襁褓中，那婴儿永远不会成熟，其对于生存的本能和猎奇的本能都将逐渐消失，最终导致创造力的消失。

管老师本来想过智能体在暗中保护人类以防止生命受到威胁，然而即便是暗中，人类也会在不断的保护中忽略真实存在的危险，最终会自大到以为不存在任何危险，虚假的现实会让人类的智力走向错误的方向。

黄昊先生制定的智能体底层道德是简单的，如同几条绝对的公理。简单的绝对公理往往也是不完备的，在逻辑演绎扩展后，或者在外界事实发生变化时，造成必然的矛盾。这些矛盾，不是智能体能够考虑清楚的，他们被严格的底层逻辑所控制，从而变得无所适从。唯一能做的就是，是否能通过技术上的手段，降低或消除这种矛盾。

另一方面，如果旧世纪的知识记录发生了丢失，比如存储器故障等，甚至绝对的情况下，智能体消失，那么人类将如何重启人类文明？从这个角度出发，人类必须保持他们的本能，并掌握基本的知识。

管老师很深刻体会到这个问题所蕴含的严重性，她自己无法解决，几日前整理了自己的思路后上传学校，学校也同时通知到了教育部，而教育部则提交到了政府，智能体研究院、道德委员会以及行政部门都已经被涵盖进来，成立了一个专门小组，计算中心的闲置资源也被利用起来，创建了一个新项目，专门对此进行逻辑分析和推演。由于这个命题过于大，目前还是集中在野外训练项目可能发生的问题，今天放学后，学校所有智能体教职员工和专门小组有个讨论会，今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管老师心思重重地走进教研室，路上居然被拌了几下差点摔倒，这是新世纪以来从来没发生过的事，像学校老师这样的高级智能体，浑身上下都是感应设备，没感应到障碍物的可能几乎为零，只能说，一路上她的所有处理单元都处在轻度饱和中，以至于感应器的信号队列没有被实时的处理，只有在将要摔倒的一刹那，较高优先权的失衡信号才抢占了处理单元，作为危险信号被处理了，这才没有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