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决心
回去的路上，穆生陷入了沉思，而穆云则心怀着感激跟在他身侧。
此次帮助穆雪锻器失败，让穆生意识到了此刻的自己究竟有多么天真。
已经踏入修仙界的他，竟然还保留着之前那颗随遇而安的凡心。
穆生不禁在心中问自己，如果再次遭遇像之前面对少族长那样的险境，他依然只会在感叹命运不公的同时坐以待毙吗？
那时，他是蝼蚁。
此刻，他已化身为人。
但……是人，便能够反抗命运吗——如果那所谓的“命运”，真的存在的话。
穆生认为，若这世上的一切都被命运所操控，那么人是无法挑战或逃离命运的。
因为“挑战或逃离命运”本身的一切行为，何尝不是命运？
经历了被拥有着他无法反抗的力量的少族长杀死，并且又意外复生等事件的他，想不通，这些离奇之事若不是命运的安排，又该如何解释？
生与死的权利都被剥夺的穆生，直至少族长将他杀死的那一刻，都没有生出怨恨之心。也直至他察觉到自己身后有着未知力量的那一刻，也没有产生想要以更强的力量打破命运的念头。
深知命运无法反抗的他，只是想着能在这被他人左右的生命走到尽头前多看一眼这个世界，能多做一些自己想要做的事，仅此而已。
今日，身为修士的他连续两次遭遇致命险境，结果还是活了下来。
穆生不禁好奇，两次险境之时，若香炉没有被打翻，器炉真的发生爆炸，性命不保的他……是否还会像上次在竹林一样，逆转阴阳？
叹了口气，穆生内心变得有些沉重。
似乎，将自身的一切都交给“命运”来安排，是件很愚蠢的事。
也许他对自己的性命是没有多么看重，可是那只能眼睁睁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事变得越来越糟，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远比失去性命更让他难受。
力量，也许对付不了命运，但，你一定会在某个时候需要它、渴求它。
“我需要……变得更强！至少……下一次遭遇麻烦时……不会再像个废物一般，只能站在一边空望……悔恨……”
想到这的穆生，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毅，瞳中金纹此刻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回应着他的决心。
……
另一边，穆靖家中。
穆靖看着正收拾锻器室内残骸、杂物的穆雪，颇有些唏嘘。
没想到他此生所锻造的最后一件法宝，就是那枚护心镜。
他对穆雪说道：“丫头啊，那镜子并不是你全权锻造的，所以你现在还没有申请成为器师的资格。”
穆雪淡淡嗯了一声，并不在意。
“另外……你……不是不喜欢锻器吗？那给少族长锻器之事，要不要我去请我那几个老友替你完成？”
一听这话，穆雪立即抬头有些急切地拒绝道：“不用……”
穆靖有些诧异穆雪拒绝之快，他仔细看了一眼穆雪，若有所思。
“那好吧，都依你。话说……那枚护心镜，义父本以为你会把它送给少族长，没想到却是送给了云儿。”
穆雪白了义父一眼，淡淡道：“为何……要送给他。”
穆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看，少族长帮我们一家人重新团聚，这个恩情够大吧？还有，我要把你逐出……呃……”随着穆雪一道冰冷的眼神，穆靖连忙收口，心想这丫头，刚才还又哭又笑，现在眼神却能把人吓死！
“……的时候，少族长千方百计地替你求情，你难道不该好好谢谢他吗？”
穆雪闻言，默默回道：“护心镜是我为小云量身打造，当时，又不知道今日之事。”
已经完全明白的穆靖打趣道：“唔，也就是说，你要早知道今天之事，就会借着这次机会专门为少族长收罗一大堆好东西替他锻造一枚宝器了？唉，可怜我这做义父的，却连女儿锻造的一把菜刀都没收到过。”
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义父，穆雪走到锻器室的角落，从那堆凡器里抽出一柄短刀，然后走到穆靖身前刀背向前重重一递。
穆靖哭笑不得，但却也接了过去收入了储物袋当中，怎么说这也是义女送给他的第一件亲手所锻的法宝不是？
他接着道：“怎么？义父才打趣你两句，你就有些着急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容易就动脾气的……”
“您究竟想说什么？”穆雪一脸不满直接打断穆靖问道，话已出口，忽然意识到，自己相较今日之前的确有些沉不住气了。
穆靖见差不多了，也就明说了：“丫头，义父和你说这么多，是想提醒你，你现在的模样，就像当年你义母与我相识后还未在一起时所表现出来的模样，你，明白吗？就在刚才，你口中提到少族长的时候，连语气，都变了……”
穆雪身形微晃，后退了两步，但脸上的慌乱却如何也掩盖不住了。
从未涉及男女感情之事的她，有些迷茫，也有些困惑。但就像义父所言，每当她在心中想起少族长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便会抑制不住由心底升起的喜悦。
穆靖沉声说道：“孩子，其实你也不必惊慌，更不必觉得羞耻。感情之事乃是人之常情，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此生能遇到自己心仪的那个人，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何况从今日的事来看，少族长的确是人中龙凤，就算是当年义父年轻的时候，除了修为与相貌，却是都比不上他。”
听到穆靖的开解，以及最后那句毫不觉得脸红的话，冰雪聪明的穆雪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显然已经想通并接受了自己对少族长萌发的情愫。
见此，穆靖咬了咬牙，又道：“但有件事义父不得不提醒你，这十年你闷居家中锻器，怕是不知道，少族长他……”
“早在一年前便已有婚约在身……”
轰！
仿若一道惊雷在穆雪耳边炸起！
穆雪曾听闻世上有一种观赏用的火器名为“烟火”，只在夜空之中绽放出一瞬间的光明与美丽。
此刻，她感觉自己业已成为了那烟火……
“女儿……知道了，多谢义父提前告知。”穆雪眼帘低垂轻轻回了一句，接着转身接着收拾锻器室去了。
穆靖见此，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对于感情之事，身为修士的他看得十分透彻，大多数时候的爱情，不过是恰好心里没有被人占据的时候遇到了让当事人心生好感的人罢了。
这种好感的确大概率会朝着爱意的方向发展。但所谓“爱情”，终归是属于两个人的事啊！
因此在明知此情无果的情况下，他穆靖唯有将这注定没有结果的“孽缘”提前扼杀！断不能让穆雪陷入泥沼之中。
更何况，穆靖还有一层话没有忍心明说，那少族长是什么身份？他的义女既非黎炎族人，又是合脉修士，即使没有这桩婚事，族内也还有大把为此处心积虑、挤破头皮的血脉纯正的黎炎女孩竞争，是排也排不到她穆雪的啊……
“唉，希望明天她义母回来后能好好与她谈谈心吧，我这个做义父的能说的、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穆靖摇了摇头便便出门打算去借器炉去了。
独自一人的穆雪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最后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客厅之内，她拿起那柄被穆生灵化后而展现黑炎特征的飞剑剑胚，双手握着短剑轻轻放在胸前。
良久，面容上露出了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