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世外桃源
人类在本能上害怕着与自己不同的人。对于那些不同，最初或许是好奇，然后会慢慢变成猜忌，最终成为嫉妒，或是恐惧。
传说中相对更加长寿的种族生活在普通人的城市，开始是和平共处，然后是些许猜忌，最终，被打上怪物的标签，成为猎杀的目标。猎人之中又分为两种，一是恐惧，于是寄于暴力铲除威胁；一是化为嫉妒，寻求对目标生命的渴望。
这是一个人口稀少的村庄。明明是气候环境都没得说的好地方，但偏偏因为距离主城过远，使得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离开这个世外桃源，走向人群更加密集的地方。而就在这本就已经只剩数百人的村子里，上个月发生了一件惨案。
十三岁的少女被发现弃尸荒野，在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像是被什么野生动物啃食的惨不忍睹。最终，搬迁到这个村子没多久的一个家族被判定为凶手。于是恶魔一般的凶手被愤怒的村民活活烧死，而他们的孩子们被永远关押在教堂地下，不得离开。就在大家都觉得一切已经解决的时候，又出现了新的受害者。这次人们失去了目标，无能为力的选择闭门不出，让恐慌笼罩了整个村庄。
马车终于从山路拐上了平坦的马路。颠簸感使人疲惫，胃都空唠唠的抗议了起来。
玛奇扒着车窗，观察着这里的住宅。因为人少地多，每间房子都有自己的院子，有自己的独立空间。比起土地稀有的城区，这里从根本杜绝了邻里矛盾。这种小村庄通常不会有旅馆，于是马车没有犹豫的朝着最高的建筑——教堂驶去。
抵达教堂，提出观光的目的，捐了些钱，然后顺理成章的住了下来。
病弱大小姐路过附近城市听说了这里风景如画气候宜人适宜修养非要来看一看，于是带着私人医生和车夫一路到达了这里。不知是不是因为捐钱太多，第二天这样的消息散播开来。甚至有人特地到教堂暗自观察验证。
玛丽维尔小姐撑着伞坐在院子里，似乎还没有从旅行的疲惫中解脱出来。而迪斯雷莫医生并不拘泥于私人医生的身份，对于上门求助的居民有求必应。这使他们在这座仅有一位应急医生的小村子得到了一定的信赖。以至于后来在街上散步的时候，都会有村民好心的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夜晚不要到处乱跑，以及被围栏隔离开的森林那边也不要过去。
外来的旅人们依然在四处闲逛，做足了观光的架势。大小姐慢慢地走着，欣赏着路边的风景。身旁的医生注意力则完全在眼前的人身上，像是生怕有什么意外。再往后些，是跟随的随从，带着些随身的行李以备不时之需。
“你说森林里有什么？”玛丽维尔蹲在路边，伸手拂过不知名的花，一副沉浸美景的表情。
“不是凶手，就是尸体。”医生不动声色的扶起她，这画面在外人看来完全不会想到他们在谈这种不合时宜的话题。
“火刑现场？要是去看看的时候出了什么状况，那我们是不是也得就地火化了。”
她随意的语气让塞恩下意识的一抖。虽然经过上次的医生暴走事件之后，他开始更加适应现在的生活，但是他家的大小姐总能给他些新的刺激。玛奇瞄了他一眼，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对案件有兴趣？”他们的目的原本只是教堂底那两个存活下来的孩子。
“一点点。”她想了想，“总觉得会找到更有趣的东西。”
医生没有提出异议。天色渐暗，他们调整方向，朝着教堂的方向走去。
旅行总是一件使人愉悦的事情，就这样兜兜转转到处闲逛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这段时间玛奇也曾尝试与被关押在地下的两个孩子接触沟通，但都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回应。最终没有结果的话，也就只能强行拐走了。这是她得出的最终结论。
在这里，新月下的夜晚也没有想象中的黑暗，虽然没有城市中的灯光驱散黑夜，但空中的星星正努力的散发着它们独有的美丽。就这么靠在躺椅上安静的看着天，直到困意袭来。起身正想回房间，一股血的气息先于慌乱的人声飘了过来。
“医生！医生！”
后院的门被猛地撞开，男子抱着一股奄奄一息的少女冲了进来。血液蔓延着，像是要掩盖两个人的全身。
“救命！医生，快……”
看着大量的血迹，玛丽维尔的脸色煞白，险些摔倒的同时，被医生一把扶住。这个场景像是刺激了她的病情，让她的身体更糟了起来。
“我没事……没事……”她喃喃的抬头望向医生，“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医生点点头，将她扶回房间，然后带着自己的手提箱重新走出来，投入到现场的急救中去。
就在大家在这里手忙脚乱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刚刚回房休息的小姐房间，有人从窗户跳了出去。
沿着地上的血迹前行，不出意外，最终来到了森林边缘。大量的血迹指明了案发现场。说来也是奇怪，森林就像是隔绝了什么一般，把血隔离在了自己的领域之外。
“有趣。”好奇心催促着，让玛奇没有停留，直接越过了警戒线。
树木遮挡着星光，眼睛就算已经习惯了黑夜，也开始变得不够用起来。好在观感的限制并没有持续太久，林间空地上的火光闪动着进入了视野。
“哟，干嘛呢？”玛奇干脆的选择了节省时间的方式。
太过突然的惊吓，让身体自我反射戒备起来的男子说不出话。他盯着声音的来源，直到看清来人只不过是一个年轻姑娘。
“呵，好奇心旺盛的外来者吗？”他放下了警戒，露出一种注视着猎物的视线。
“连你都知道我是外面来的，我可真有名啊。”她没有停下脚步，跨出树林靠近了火堆。
“不是本地人。”玛奇略微观察着对方的体态特征，做出了这样的结论。比村子里的男人得高出两个头，“至少这几天我可没见过这种身高的怪物。”
“犯人？”玛奇指着他，简单的提出问题。
犯人？对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不止好奇心旺盛，还是个喜欢玩侦探游戏的小姐。但是说到犯人，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不是例外。”
“哦？”
“杀死我的族人，关押我们的后代。这是他们全员的行为不是吗？”他的眼神冷静，却又写满疯狂。
“所以要复仇？明明只敢出去拐些小鬼。”不刻意的嘲讽。
“小鬼？我的目标是自己闯进来的白痴而已。比如——你！”他突然伸手，想要抓住眼前的猎物，却被对方一个后撤，闪开了自己手臂的范围。
“自己进来的？那刚才那个呢？”随意的闪避着对面的二次攻击，玛奇想起被隔离在森林外的血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顺便多问一句，”在空地上的躲藏太过麻烦，她重新把身影藏进了树荫间，“你为什么还活着？”
“哈哈哈，这还多亏了那些蠢货因为无聊的事把我关在地下室，结果他们自己被烧死。哼！明明有着对血的渴望还偏偏压抑自己的本能，真是活该被灭！”
“那最初的死者是？”
“当然是我干的！虽然少女的血味道绝妙，不过你的看起来也很不错呢！”犯人总是喜欢对弱小的人炫耀自己的强大，虽然在他人看来过于愚蠢。谈话结束，他再次发动了攻击。
玛奇躲避着，依然口气轻松：“这么说的话，你们一族的灭绝也不算是太冤。”她一闪而过，瞄准对方的后颈准备用最简单的方式结束战斗。
不知是因为对方过于强壮还是身体构造略有差异，他就算结实的挨了一下，也没有如预期的倒下。玛奇后退几步，叹了口气，把脚边的木头，顺带着丢到地上的别的什么一起踢进了火堆。“弱小的人果然还是该使用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
对方像是看到了猎物放弃抵抗，更加狂妄的笑了起来。
林间的空地，四周被树木环绕着形成了一个绝佳的空间。地上的火光被微弱的风吹过，然后被阻挡，兜兜转转的又绕了回来。头顶的树枝向中间伸展，虽然不能遮云蔽日，也阻挡了大部分的光线。仿佛一个动物园里的大型鸟笼。
木柴燃烧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被什么催促着，火苗又上窜了一些。
玛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问道：“你知道一个叫塞拉斯的人吗？”是被罗斯塔尔杀死的吸血鬼的名字。
“你认识他？他可是我族最了不起的人！听说他已经遵从欲望获得了永生！”像是听到了崇拜的人的名字，男子竟然自我陶醉起来。
“想多了，他死了。”干脆利落的打断对方的自我感动，瞬间使得刚刚缓和的气氛重新剑拔弩张。
然而只是转瞬，对峙的紧张气氛消失不见，两米多高的男人闷头倒地，没有一丝挣扎。
“嗯，比预计的慢一点。这也算身体构造的差异么……”玛奇对于她的麻醉剂做出评价。
虽然慢了一点，但她对于使用效果还是有自信的。毕竟当初她在森林测试的时候，让不少的大型动物昏睡了好几天，带来的后果就是吉尔同样的好几天没有理过她。
想起往事让她苦笑一下，随便找了棵树把男子吊了上去，毕竟猎物先被野兽吃掉可就不好了。然后踢翻篝火堆，沿着来的方向原路返回。
急救已经结束了。玛奇回到房间，就看到了已经在这里等她的吉尔。
“如何？”她先行开口，询问现状。
“普通的刀伤，没有什么特别的痕迹。”
“嗯，不是那货干的，是额外的事件了。”
“看来那边也解决了。”
“小意思。”玛奇竖起拇指，做出一副夸奖我也不是不行的表情。然后，被无视了。还好她从来不把面子当回事，瞬间切换模式，继续说道：“那货自认为是完全体的样子，完全看不上死了的那些族人。这么看的话，这里的两个孩子大概不太需要了。”
夜深了，原本忙于骚乱的人们终于进入沉眠，补充先前消耗的精神和体力。没有人再去在意外面的轻微声响。比如风吹过什么的吱呀声，比如野猫追逐猎物的奔跑声，比如有人悄悄地去树林里的树上拖了个人回来，然后塞进了马车车底的空档……
昨夜的事件决定了这里不再适宜休息疗养，第二天，迪斯雷莫医生向教堂的神父提出了告别。玛丽维尔小姐的脸色依然糟糕，在医生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马车逐渐加速前行，将村庄抛在身后。未知的犯人，以及被囚禁的孩童，他们会给这里带来的那些变数，也一同被抛弃，无人提起。
男人在黑暗中前后张望，每一个方向都一片漆黑，什么都无法分辨。突然，猛兽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然后越来越多。他被一双双眼睛围绕注视，想逃走，没有出路，想喊叫，却也发不出声音。四周的眼睛越来越近，最终向他扑过过来……
男人猛地惊醒，却依然置身黑暗之中。大概是地下室一样的地方，没有窗户。唯一的光亮是角落桌子上的一盏灯。他想要起身，胳膊毫无反应。不要说撑起身体，就连胳膊本身也完全抬不起来。他想要开口询问，嘴巴也只是呼出空气，没有带出任何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有一股新的光线照了进来。他努力侧过头，原本黑暗中看不清晰的方向，一扇门打开了。
“嗯？醒了？”
他记得这个声音，他昏迷之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吉尔，这货都快赶上大象了。”
“那刚好你离大象远一点。”
“我已经没有拿动物做测试了！你也太记仇了吧喂。再说这里哪有大象！”
男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身体依然不听使唤，想要大骂，也只有嘶哑的啊啊声。
“检查结果来说，这货除了块头大一点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长寿什么的，果然只是秘闻怪谈之类的传说吧。就像吸血鬼一样。”玛奇的口气表明她对于没有亲眼见过的东西持肯定怀疑的态度。“啊！不过抗体确实很不一般，之前在车上也比预计的提前醒了。勉强也算是一种基因差异？虽然跟命长大概没有什么关联。”
“嗯，身体的指标都在正常水平线上。”吉尔表示赞同。
她把桌上的灯调亮了些，随便的翻着手上的资料，“嘿，老头要失望了。”
灯亮起来的瞬间，男人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捆绑在手术用病床上，虽然就算没有那些，他也根本动弹不得。手臂上的针剂被推入血管，意识又是一阵阵的模糊。他彻底的理解了自己的处境，他已经是入网的猎物，绝无逃离的可能，甚至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然后怎么处理？这么大块头，做成标本大概很特别。”
“那还不如留给你测试药物。”省得你去祸害动物。吉尔就差把这句也说出来了。
“你好烦啊！都说我都没有乱测试了！”
男人的大脑已经无法正常运转，他只是听到这样的对话，然后看到门外的光消失不见，在黑暗中重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