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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纸扎铺诡事

陌生的房顶。

余正繁有些发懵,他努力的回忆着身在何处。

“对了,我穿越了……”

猛地坐直身体,快速扫向四周,这里是昨天的灵堂。

“我不是在昨夜逃……”

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险些向后栽倒,强烈的饥饿感爆发,胃里一阵阵的抽搐,涎水如同涌泉般疯狂分泌,并下意识的不断吞咽。

好饿!

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是会忘记很多东西的,比如恐惧、比如道德、也比如人性……

饿疯了的人就不是人了,是野兽,是只有食欲的野兽。

曾经有一群人讨论,哪部电影或者小说是最让人不寒而栗,最让人细思极恐的。

有人说是《活着》;

有人说是《许三观卖血记》;

也有人说是《变形记》;

还有人说是《罪与罚》;

……

无数人参与,但吵闹、辩驳、互喷……了数天,也无法达成一致。

直到有人说是《史记》、《资治通鉴》、《蜀碧》、《明史》……

这人的话引发了所有人的嘲笑,他们嘲笑这人是哗众取宠。

这人却只从史书中择抄了一句话,让所有参与者无言。

“岁大饥、人相食。”

短短六个字,道尽了人世间一切悲欢离合,撕开了人性最后的遮羞布。

这场讨论并没有就此结束,人们开始翻阅史书仔细查看,并有序发言。

《史记》2次;

《汉书》15次;

《后汉书》12次;

……

《旧唐书》10次;

《新唐书》18次;

……

《元史》21次;

《明史》23次;

《清史稿》19次;

……

《欧洲史》无可计数。

这场旷日持久的讨论,最终在一段话中结束。

“人也仅仅是动物,道德也好、人性也罢,都只是先哲为这无边兽性套上的缰绳。”

也许此刻的余正繁还达不到这种状态,但他已然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思考,只想尽快找到吃食,填饱空荡荡的胃。

“无生师兄啊,快起来吃饭了哇!”小姑娘甜美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对此刻的余正繁来说,这声吃饭宛如天籁,他踉跄着冲到门前,猛的拉开。

只见小姑娘,双手捧着竹制笆篓,笆篓里放着四五个成人拳头大的黄面勃勃。

一把抢过笆篓,顺势坐下就狼吞虎咽起来。

小姑娘面对余正繁有些癫狂的举动非但不恐惧,反倒是坐在门槛上,双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吃得可真香啊!”

“真有那么好吃?”

“好想尝尝啊!”

小姑娘被余正繁风卷残云般的进食速度勾起了馋虫,非常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无生师兄啊,慢慢吃。不够的话,小梨儿再去给你拿哇。”

余正繁已吃下三个黄面勃勃,进食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听着小姑娘暖心的话语,眼泪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又和着黄面勃勃塞进嘴里,流进心里。

对现实的无奈;

对未知的恐惧;

对另一个世界家人的思念;

对无故穿越的痛恨和委屈一股脑的涌了出来,这种委屈无处可诉,只能憋在心底最深处,但它却像世间最锋利的刀子,正猛烈的戳击着一个男人最坚硬的面具,留下一道道无法愈合的裂缝,随着裂缝越来越多,轰然崩碎,化作一串无声的呜咽。

小女孩看着他无声的呜咽,如小大人般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师兄啊,你别哭哇。小梨儿不会抢你的饽饽。”

“阿爹说了,让你吃饱哇。”

“小梨儿想娘亲的时候也会哭,阿爹就会给小梨儿做好吃的,小梨儿吃了好吃的就不哭了。师兄啊,小梨儿等会就去找阿爹给你做好吃的,你不哭了好不好哇。”

或许是小姑娘的安慰起了效果,又或许是饱食后理智逐渐恢复正常,余正繁收起了呜咽,擦干了眼泪,面色渐渐嫣红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余正繁又咬了口饽饽,可能是为了缓解尴尬,出声问道。

“无生师兄啊,我是小梨儿,张接梨。以后你可别忘了哇。”小梨儿瞪着圆圆的眼睛,仿佛是在责怪他忘记了自己的姓名。

“真好听!”

“是哇!阿爹说,小梨儿的名字是阿娘起的。”小梨儿骄傲的挺起小胸脯,一脸的你很识货的表情。

余正繁被小姑娘的表情逗得一乐,噗呲,笑了起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着边际的聊了起来。

而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张师傅正默默的观察着两人,露出了些许笑容。

“可还行?”张师傅扭头看向身侧,但他身侧并没有人,只有一具扎纸人,纸人是红色的童子装扮,栩栩如生宛如活人,但与普通纸人却有些不同,这具纸人竟然点了睛。

老话说:“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人笑马叫皆不听,你若不记阎王请。”纸扎是属于捞阴门的行当,禁忌、忌讳特别多。

有纸扎行当的老师傅说:纸人是纸扎行当里最灵异的东西,一旦画眼点睛,就有了人物的精气神,也就有了肉身灵性,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路过,会以为这是真正的肉身,就会附在纸人身上,闹出大乱子。

“再看看吗?”张师傅仿佛能听懂纸人说话,若有所思的道:“也好!”

“完事就快回去,这次险些酿成大祸,要是让七爷知道,小心你的皮。”张师傅气恼的骂了一句转身就走,纸人颤动了一下,就不再动弹,只有双眼还死死的盯着余正繁。

“无生师兄啊,那你好好休息吧,阿爹说明天就要你上工啦。小梨儿要去找阿爹了哇。”小梨儿一脸满足的蹦跳着离开。

小梨儿这姑娘,真真是个话痨,口癖也多,不知怎么养出来的。

余正繁本想套套小梨儿话,看看是否有对自己有用的信息。按他的想法,就一古时候的小姑娘,还能抵得过被现代文明熏陶过的自己?

谁知准备好的三十六计、七十二谋、十八般武艺,全……没用上。

小姑娘仿佛是话痨属性突然爆发,噼里啪啦一阵倒豆子般就把余正繁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全说了一通。

什么黑狗叫小黑啊;

什么阿爹不洗脚啊;

什么陆叔叔老是来找阿爹喝酒啊;

……

反正是各种稀奇古怪又让人哭笑不得的小道消息居多,但是也有很多有用的消息,余正繁粗略的归纳了一下。

张师傅全名张新枝,挺诗意的名字;

棺材巷的真名叫福寿巷,是白事一条街;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叫作宁县的县城;

闫无生是流落到这里的小乞丐,三年前被张新枝收为扎纸匠学徒;

闫无生今年应该是十五岁、或者十六岁;

闫无生是跟陆叔叔到村里送纸扎出了意外,他被送回来的,就是尸体;

他穿越时,闫无生死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从现在的情况分析,他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至少张师傅没有直接参与他的死亡事件。但闫无生的死亡,也许和那所谓陆叔叔,脱不了干系。

不过小梨儿对他的死亡内情知之甚少,提供不了有用的线索。

昨夜他应该是被人袭击了,前脚踏出门槛,后脚就晕了过去。

难道是张师傅下的手?既然张师傅下手,又为什么不伤害他?

如果不是张师傅下的手,又是谁下的手?

难道是小梨儿?绝不可能!

难道店里还有其他人?也不可能,小梨儿说过店里就他们三个活人!

除非有鬼!!!

余正繁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虽然他魂穿这个世界,对原有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有一定的冲击,但只要没有亲眼看到,他就不会相信。

事情有些蹊跷了!

余正繁下意识的想要拿烟,却一把抓空,这才想起来,他已经彻底告别香烟了。

困在房间里不是办法,必须走出去才能了解到更多的东西,才更有可能对他的生存添一些保障。

坐言起行,说干就干。

余正繁试探着踏出门槛,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

“真是被昨夜的事吓到了,大白天的,谁能不知不觉把我弄晕?”想明白这一节,他大步的走出了房间。

四水归堂局,是三间房带一个前后联通的门脸,或者是廊道。这院子里剩下两间房,应该就是张师傅和小梨儿的卧房。

余正繁并没有去张师傅和小梨儿卧房的打算,因为他很清楚。现在他还暂时是安全的,如果硬要作死去搜查,若一旦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他就会被立刻处理掉。

社会是复杂的,人与人的相处是更复杂的。

如果某件事在一个群体中已是心照不宣了,那么这群人就会相视一笑,然后引为知己。如果这时出了个异类把事情说破,那么这个异类必定会被排挤报复。

“所谓可行而不可言者,取舍也,可言而不可行者,诈伪也。易为而难成者,事也,难成而易败者,名也。”

这就是老祖宗赋予我们的智慧,2700年后依然指引着我们走在正确的路途上。

放弃激进探索有可能带来的风险,争取更多安全的时间,在这些安全时间里寻找破局的办法,或者自保的办法,才是通往成功的路径。

“张师傅。”余正繁穿过门廊,走到纸扎铺恭敬的问了声好。

“不休息了?”张师傅手里破着篾条,头也不抬。

“休息好了。”

“过来帮忙。”

“好嘞。”余正繁快步跑到张师傅旁,非常稔熟拉了张小马扎坐下。

“破篾条吧。”张师傅指了指竹笆篓里另一幅刀具。

“好嘞。”余正繁没做过篾匠活,但他一拿到刀具,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志般,熟练的开竹破篾。

两人都不开口,就静静的各自忙活着。

余正繁心里却有些翻江倒海,本以为这戏演到尽头了,谁知这身体的本能救了他一命。

感谢原主!

感谢你的勤劳,让这具身体形成了本能反应!

愿你来世投个好胎!

“是吧!我就说嘛。”小梨儿娇憨的声音突兀的传来。

余正繁抬头看去,差点因为惊讶伤了手。

只见小梨儿正拉着一具扎纸童子的手骄傲的说着什么,那扎纸童子栩栩如生,眉眼嘴角上挑仿佛在微笑,与店铺内其他纸人不同,这具扎纸童子居然点了睛。

余正繁虽然对纸扎行当不甚了解,但一些老典故他还是很清楚的。

“扎纸不点睛,点睛惹祸根!”

张师傅仿佛看出了余正繁的惶恐,沉着声音说了句:“你们到后院去玩!”

“好的哇!”小梨儿抱着与她差不多高的扎纸童子,欢快的跑回后院。

余正繁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心里无比惶恐,以至于他的手正微微发抖。

“啥情况啊?这tm啥情况啊?”

“刚才他说的是:你们吧!我c,那个们不会是说纸人吧?”

“小梨儿刚才是在和纸人说话吧?”

“我c,这tm明显不正常啊!”

正当余正繁胡思乱想之际,店里来了客人。

“敢问,是张师傅当面?”来人约莫四十五六岁,衣着朴素却干净,但明显衣服不和时节,略厚的面料应该是冬衣,现在才夏天。

“是我。”张师傅放下刀具篾条,起身迎了上去。

“张师傅,我是刘家村村老。村里出了些事,陆师傅已处理过,说后续还需请您出手。”刘村老略显惶恐,连连作揖。

“已经封入棺中了?”张师傅询问。

“已经封入棺中,陆师傅说,这东西义庄收不下,只能请您出手。”刘村老,面露哀求。

“村里人等可有不妥?”张师傅没有立马答应,依然询问着。

“请得及时,只死了一人,倒了七人。陆师傅已尽数处理,倒的全部缓了过来,该封的也封了。陆师傅说,棺材能撑三天,三天内必须请您去善后,否则又有祸事。”刘村老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出来。

“好了,情况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去处理。今天回去取三年以上老公鸡的冠顶血、五年以上黑狗的耳间血,混和入墨,棺材从头到尾弹新制墨线,上盖九、下底一,左墙三、右墙七,头回点北斗、尾回点南斗。”张师傅郑重的说。

刘村老不敢大意默念几遍,又向张师傅复述一遍,得到确认后才忙不迭的连连作揖。

“去吧,日落前办好,今晚就没事了。”

刘村老边作揖边后退,直至退过了门槛,才转身快步而走。

余正繁很好奇,很想问问情况,但他忍耐着,生怕张师傅说出些要命的东西。

张师傅见余正繁的姿态,略微点头,也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又做起了竹篾活。

两人就如此沉默的各自忙碌着,直到黄昏时,小梨儿跑到张师傅身边喊饿才算结束。

正当余正繁松了口气,张师傅却说道:“明日我要去刘家村做事,你把义庄要的纸扎送去吧。”

余正繁心道不好,果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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