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前路
只往前走了没两步,便看到一颗枯树,从地面三尺高的地方折断,木茬参差不齐。
傻子进前看了看,内里已经空了,无数虫蛀小洞,整个大树糟烂的不成样子,手指轻轻一用力,木茬就被掰下来。
只有这样的木头,才适合秋耳生长,可刚刚路过的时候,并未发现这里还有棵枯树。
傻子回头看了看,不禁感叹:“这老头真神了?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发现此处有枯木却无秋耳,但老头话语十分坚定,傻子他决定再仔细找找。
于是饶着枯木走了一圈,果然,在树梢离地最进的地方,有一大片黑漆漆肉嘟嘟的秋耳。
“这么多!”傻子感到很惊讶。
他以为这里就算有,也是少数的,能凑够一捧勉强应付了承诺便罢,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大片。
他一边采着,一边自言自语:“的确不少,可长在这个位置,也是很难被人发现的,所以我一不小心错了你们,对吧!”
傻子那么聪明,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但这一切太奇怪,甚至有些诡异,以他现在的认知,还不足以解释这一切。
不过就快了,当他足够了解老头的时候,一切因缘际会便都能解释得通。
但是现在的傻子,只想知道老头的秘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荒山野岭?为什么那么落魄?为什么自身难保,却什么都知道?
傻子不贪,再加上心有疑惑未解,只采够自己所需要,就停了手,秋耳虽好,却也没好到让傻子忘乎所以。
这就是傻子的优点,他从不为欲望所摆布,始终保持着清醒和理智。
带着今日收获,和意外捡到的老头,傻子离开青山,来路六七里,他一人独行,十分轻松。
归路还是六七里,傻子背着老头,却不见一丝丝汗珠,中途也未曾停下歇息。
老头趴在傻子背上,凌乱的头发遮挡了面容,那下面是挂着一丝微笑的脸,老头对这个少年人很满意,既有健壮的体魄,又有怜悯之心,这样的人很难得。
比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十二位弟子都难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傻子问道:“前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游历所致”
傻子不解,既然是孤身游历,想必也是有准备的出行,可怎么会弄的这么狼狈,于是又问:“遇到什么意外了吗?”
“无他,命运而已”
老头惜字如金,多一句话都不说,这点上跟傻子很像。
傻子问了他许多,他也有问题问傻子:“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老头声音还是弱弱的,傻子都怕他喘不上来气,便也跟着降低了声音:“大家都叫我傻子,前辈也可以这么叫我。”
“傻子?”老头有些诧异,随后释然一笑:“呵呵,这世上自诩聪明的人太多了,偏偏就缺傻子。”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开解,傻子坦言道:“我不在乎,别人爱怎么叫怎么叫呗!傻与不傻不在人口,而在所行。前辈,我说的对吗?”
闻此言论,老头赞许道:“不错!”
“但是孩子你要明白,良善之人不该口吐恶言,你也不该妄自菲薄,所以我不会这么称呼。”
老头说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傻子无从反驳,可眼下却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只记得好像是姓方!”
说话间两人已回到村庄,此时家家户户都飘起炊烟,路上什么人都没有,村民或已坐在饭桌前等待晚餐,或正在院中休息。
总之,他们都有家人,都在享受家庭带来的温馨,宁静的小村,就连鸡犬都歇了声音。
背上老头缓慢而平静的开口:“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以后就叫你方蹊好不好。”
“方蹊!”
“蹊”与“溪”同音,代表道路的意思,更有真诚,忠厚的隐喻。得此一字为名,傻子感觉很荣幸。
他会心一笑,带着些许欣喜回答:“很好听的名字,多谢前辈,以后我就叫方蹊了。”
仅存的夕阳余晖,把少年和老者的身影揉成一团,在身后投下长长一道阴影,形似孤单巨人。
方蹊得了老头赐名很是感激,便也尽自己所能的回报,他特意烧了热水送到房间里。
恭敬说道:“请前辈沐浴洗澡,我先去做饭,待好了再给您送来。”
老头没什么力气,在屋里歇了这么一会,勉强站得起身,他看着一大桶冒着热气的水,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
冲刚要离去的方蹊招了招手,说道:“孩子,你来。”
方蹊听话走了过去,老头按手在他肩膀,暮气沉沉的声音,发出十分有力的语气:“因这水,我赐你一物,现在去找块铁来,在送一盆碳火进来,今晚你可以安睡,明天清晨在门口等候,记住了吗?”
方蹊郑重点头:“晚辈记住了。”
送去了铁块和碳火,方蹊心里很不踏实,躺在床上来回打滚,黑夜里顶着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眸,心中百转千回。
他想了许多,想老头到底要做什么?想老头来自何方?他好像有很大很大的能耐,却又很累很累。
明明饭食和清水都在眼前,他却不顾自己的身体,反而要送礼物给别人?
方蹊带着疑惑度过一夜,不知怎么就睡着了,闻得鸡鸣瞬间清醒,连忙抬头看了看天。
“还好还好,没误了时辰。”
方蹊忙不迭穿好衣服,匆匆洗了把脸,赶紧来到老头门外,规规矩矩站在等待传唤。
日头从无到有,天色渐渐明亮,院外略带嘈杂声音,方蹊知道,村庄新的一天开始了。
没过多久,老头暮气沉沉的声音终于传来,听着有气无力的,似乎更加疲惫了:“进来吧,孩子。咳咳咳…咳咳咳…”
方蹊蹑手蹑脚推开门,入眼便是昨日那桶洗澡水,此刻已经凉透了,只是十分清澈,仿佛从没被人用过。
再转头一看,老头还是昨日那般狼狈的样子,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表情十分痛苦,佝偻着身子坐在桌子旁,手边放着一柄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