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石墉与陈瑾勾结
三人按照前两个数字,将八封信依据时间顺序排列。千如拿起第一封念道:“这第一封是七、十四,学:十四、十二,十五、四,为:十五、十四,颜:五、九。”
杜君远熟读百家着作,区区论语自然熟念于心,张口便道:“学而篇,十四是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是安字。”
唐玉歆来不及研磨,忙抽了一支狼毫笔,随意沾了两下墨,取过一沓纸,写上一个安字。
杜君远又道:“十五,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应该是贫字。然后是为,为……有了!为政篇,十五,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是殆这个字。还有一个颜字,我想应该指的是颜渊篇,五,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是兄弟的兄字。”
唐玉歆望着面前自己所写,念道:“安贫殆兄?这是什么?读不通啊……”
千如和杜君远却笑了,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
杜君远道:“通,太通了!七月十四日,应该是安平郡待兄,不是贫富的贫,而是安平郡的平,也不是百战不殆的殆,而是等待的待,是接待的待。小如,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你怎么想到这封信是用论语做谜典的?”
千如搔搔后脑,不好意思道:“就是方才在卧云阁用饭时那几个玩弹弓的小泼皮念论语,我才想起来信中几个奇怪的字,颜,颜渊篇,公,公冶长篇,八,八佾篇,再一核对,便验证了我的猜测。”
唐玉歆更加不解道:“那小妹又为何认为前两个是时间呢?”
千如嫣然一笑:“因为韩夫人的话啊,韩夫人说季姨娘在她出嫁前没多久被石墉打死,韩夫人是六年前八月二十六日成的婚,若是她觉得自己有危险,我猜是会把死前不久找到的线索藏起来,这几封信第一个数字不是七就是八,所以我猜是日子。”
唐玉歆瞧着千如的目光无不赞赏,朗声道:“原来如此,小妹这脑子确实转得够快!那么我们把剩下的几封信全都解了吧?”
千如和杜君远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三人因为这个重大发现而兴奋不已。
顺着方才的方法,三人读字、换字、填字解开了剩下的几封信,分别是:
七月十七日,女无信。
七月二十日,杀吾妻。
七月二十二日,易。
七月二十五日,杀鬼七。
七月二十八日,助生死夺银。
八月三日,红,五,醉,五。
八月十五日,杀季。
八月十七日,行藏露,十日易。
千如点着其中两封信,疑惑道:“杀妻、杀鬼七、杀季、助生死阁夺银、安平郡待兄也都还好理解,前三个都是他们计划要杀了什么人,然后是助生死夺银,大概是这石墉要帮助生死阁拿到什么财银,那除此之外,剩下的又该怎么解释?”
杜君远想了想,侧过头问唐玉歆道:“唐大人,元佑三十二年初秋,安平郡渭河冲垮河堤,大水冲毁了房屋茅舍,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当时朝廷拨饷银万两,筑堤修坝,以抗水灾。没想到第一批灾银还没到安平郡境内,半道上便遭数千贼人抢掠一空,此案轰动一时,官府探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出何人所为,唐大人您可知道这件事?”
唐玉歆点点头道:“对,六年前,我虽未入仕,但也有所耳闻。据说当时已知安平郡郡守的陈瑾陈大人拿出多年存银以抗天灾,还曾亲自监督河工修筑堤坝,为世人所称颂。至现在,安平郡还有孩子念诵这陈大人的功绩。”
千如歪过头问道:“侯爷,您的意思是,石墉和陈瑾可能是帮助生死阁截取朝廷下发的赈灾银两?不会吧?”
杜君远支起身来,沉声道:“完全有这个可能!若是助生死阁夺取的是这一批灾银,足见此人城府至深。可若不是,这封信所提到的日期和当时发生之事又十分接近,而且,灾银的运送路线历来为朝中机密,安平郡郡守绝对知晓。如此精准地劫走赈灾银两,不得不说此事有问题。”
唐玉歆附和道:“若果真说的是此事,那这些便是陈瑾和石墉之间互通的书信了。”
杜君远沉默了片刻,折扇的一端点着倒数第二封信,对千如和杜君远道:“杀季,无疑就是杀了季家娘子,那这杀妻又杀的是谁的妻子?应该不是石墉的。韩夫人曾言,她的母亲早亡,二夫人又是前些日子才出的事……难道说是陈瑾的?还有杀鬼七,鬼七是谁?你们二人知道么?”
千如道:“这个我还真的知道,花千亿曾说过的,当今天下,仅有两大帮派善易容,一派便是百花山庄,一派便是,魔手鬼七。”
“花千亿不必说,单说这鬼七,一双巧手鬼斧神工,不仅会制作人皮面具,还能刀噬换脸,永远地改变一个人的样貌。不过这鬼七有他自己的原则,他不会为你制作他人的人皮面具,多少银子也不会卖给你。而且他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该随意动刀,如若动刀便不可逆转。为你刀噬换脸,若是你有需要,会制作你本身样貌的人皮面具,价格十分昂贵,一张就值千金。”
唐玉歆点头道:“是的,若是我没记错,这魔手鬼七也是在数年突然就在江湖失去了消息,若是这些密信所讲的属实并且他们已经动了手,那也就是说鬼七前辈是石墉所杀了。”
杜君远捻着第一封信,喃喃自语念道:“杀鬼七,鬼七,刀噬换脸……”
千如摩挲着下巴,喃喃道:“嘶……君远哥,你说这个易会不会指的就是换脸?”
杜君远张口道:“不会,七月二十五日,杀鬼七,之后八月七日,行藏露,易,杀了鬼七如何再换?”
唐玉歆眼前一亮,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半分:“面具,小妹,侯爷,面具!如果这两个易指的不是刀噬换脸,会不会说的是鬼七所做的面具?会不会是戴着面具变成什么人?”
杜君远道:“这不失为一种猜测,我们不妨顺着这个思路去想,若真是这石墉和陈瑾二人刀噬换脸,又是谁在鬼七那里换脸?就像千如说的,鬼七换脸,能得到的面具只能是你曾经面目的面具。”
唐玉歆偏头思索片刻,旋身又润湿了狼毫,在纸上写出石墉和陈瑾四个字,道:“若是石墉换脸,便会得到石墉的面具,那就是石墉带着他本来的面具再次入朝为官,最后为了什么目的,前往安平郡,然后将面具附在不知名的尸首脸上,借机逃脱,面具一去,他便不再是石墉。”
千如道:“后面讲得通,前面的就讲不通了,他为何会在第二次入朝为官前刀噬换脸?目的何在?他人顶替更不可能,三年考取状元易,杏林十年成才难,要知道岐黄之术比之科举考试更难,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代替石墉的。为了保险,他为何不在动身去安平郡前刀噬换脸?”
唐玉歆又在陈瑾的名字下画了一笔,道:“如果不是石墉,那我们解释是陈瑾,陈瑾刀噬换脸,得到的是陈瑾的面具,然后陈瑾戴着面具在安平郡……不对……”
说到此处,唐玉歆拿笔把一行字划掉,继续道:“应该是陈瑾化作石墉的模样,然后在京城做出种种恶事。”
杜君远摇头道:“不对,当日在安平郡义庄,那尸首的面具确为石墉的,除非,除非陈瑾和石墉共用一张脸,否则怎么解释?”
千如瞄了一眼唐玉歆面前的纸,道:“有可能。”
“嗯?”
杜君远和唐玉歆双双看向千如,千如则笑道:“君远哥你别忘了,他们两人都是祥平郡宕县人,也许他们有血亲长得相像,或者干脆就是亲兄弟呢?”
剩下的两人恍然,唐玉歆道:“若是小妹所说为真,那陈瑾原本是石墉的弟弟,刀噬换脸蛰伏安平郡,兄弟二人里应外合犯下数条大案。七月二十二日的易,应该就是说陈瑾和石墉互换身份,当时在上京的便是陈瑾,他们不愿最后一个知道陈瑾身份的人泄露他们的身份,于是计划杀了鬼七前辈,八月七日时,陈瑾被人发现了身份,两人计划再变回来。”
杜君远道:“严丝合缝,合情合理,而且发现陈瑾真实身份的人应该就是季姨娘,所以会在八月七日杀季姨娘。”
千如道:“这季姨娘绝不是什么求得丈夫疼爱,这才屡次不顾劝阻闯入书房的,很有可能是专门来调查石墉的,没想到却有了这样意外地发现,最后一封信陈瑾说杀季,季姨娘自知命不久矣,便用这个方法留下讯息,以期有人能发现,替她申冤。”
杜君远怒道:“枉他石墉熟读论语二十篇,篇篇圣贤文,可他们兄弟二人却用来暗计害人,到底是扁鹊显真身,还是人间刽子手?!莫说他借命案逃脱,就是上了九重天,我杜君远也要捉他归案!”
三人莫不作言,千如拨开其他信,捻着其中一封道:“这一封最怪,无法用论语破译,这表示什么呢?”
只见这封信上写着:八、三日,红,五,醉,五。
红,醉,红,醉,红,醉……
唐玉歆道:“这石府后园枯井捞上来的白骨,瞧那些衣物都是女子的,这红和醉,该不会是红袖坊和醉花阴吧?”
千如瞪大双目,狭促道:“呦呵七哥,您这官儿当得可真不赖啊!哈,这红和醉两个字,您便想到了上京两间最大的青楼,看来你身上少不得一些才子佳人的美事儿哩!你给小妹讲讲,什么小红小兰的,小妹我可爱听了呢!慕哥哥和秋姐姐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动静,自从翠嫂子与五哥成婚我可再没听过什么情爱佳话了,你说给小妹,小妹也好听个新鲜。”
杜君远转过脸偷笑,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似乎已习惯千如的出语惊人。唐玉歆耳角泛红,没好气道:“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小妹,三哥说你这些年本事渐长,怎的全长在这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面了?”
杜君远轻咳了一声,道:“小如你歇歇罢,唐大人说得在理。这几十条女子性命,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失踪,此案早就发现了,可若是歌优娼妓,便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杜君远说的,便是当下礼朝贱籍女子的现状。
礼朝秦楼楚馆虽盛行,但贱籍女子社会地位低下,贱籍甚至不如奴籍。但凡读过一些书的人家,就算是再穷苦,也不会把女孩儿送去青楼。士大夫以及达官贵人,哪怕是地方乡绅宁娶二婚女为妻,不教姬娼女为妾。故而这秦楼楚馆中女子多为罪臣的家亲,拐卖的妇女等等,每年出逃青楼的烈性女子多得数不胜数,所以青楼女子每年失踪数十个的,世人并不在意。
若是石墉真的为了一个不知名的目的杀了这么多女子性命,为了不引起注意,他杀几个青楼女子确实是很有可能,红,醉后面的数字,难道就是他杀得数么?
千如抿抿唇,便道:“君远哥,现在我们要查清几件事。”
“千如你说来听听。”
“第一,派人去石墉的祖籍查明石墉是否有胞弟、表弟、堂弟。第二,确认那灾银丢失的地方和具体时间。第三,是确认石墉、陈瑾妻子姬妾死亡的时间。第四,设法拿到石墉和陈瑾的笔记,与这九封信对比对字迹。若是以上四点都能与这九封信合辙,那我们今日三人猜测全部为真,这便是他石墉和陈瑾的作案的证据,也是送他们二人下地狱的催命符!”
杜君远点点头道:“小如说得在理,我立刻命人去办!”
向门外扬声道:“杜宁。”
杜宁嗖的一声,落在书房屏风外,杜君远将方才千如所说都交代给了杜宁,杜宁自然知道此案重大,飞身而去了。
千如盈盈笑道:“我们也该去这红袖坊和醉花阴去瞧瞧了呢!人人说我是泼女,可我这泼女青楼都不曾去过,岂不是平白担了这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