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山外有山
“来来来，快快与我说说这些年你到底去哪儿了？”
敖震天将一盏茶推到龟算地面前，语气激动，他已经好久没像现在这般有活力了。
龟算地乐呵呵地接过茶杯，道了声谢，笑道：“不瞒陛下，老龟我这次出去哦，有大造化咯。哈哈哈。”
顿了顿，又正色道：“陛下，跟您说了多少遍了，君臣之礼不能废。”
这老乌龟，这么多年了，古板的性格还是没变。
敖震天伸手指了指，大笑道：“你啊你啊，我们故交好友，推心置腹，独处时就不说那一套了。先说说你当年为何突然离开吧？怎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这个啊……”
龟算地微抬头颅，眼里闪过追忆神色，长叹道：“老龟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当年我心血来潮，给自己起了一卦，谁料竟发现寿劫已至。”
“什么！”
敖震天大惊，质问道：“此等大事，为何不与我相商？”
看着敖震天愠怒又担忧的样子，龟算地不紧不慢地反问：“敢问陛下，我们妖族之中，可有延年益寿之法或者躲避寿劫之术？”
“这……”
这一问，直接给敖震天问住了。
妖族天生长寿，就算寿命最短的种族也有五百年寿限。因此从来不担心寿命的问题，可真当大限将至时，比谁都慌。
要说长寿之法，还得是那帮短命的人族精通。
再者，妖族的力量都是与生俱来的。就好比龙，生来就会行云布雨，控风运雷，这是天赋。
论术法修炼一道，也是人族更为精晓。
“唔……那你，可有找到办法？”
“老臣要没找到，今日就不会回来见您了。”
“好你个老乌龟啊，还不打算回来了！”
“陛下说笑了，老臣的真身巨大，要是真的寿限将至，安葬在海底怕是要占不少空间啊……还不如葬在外面。”
敖震天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呐呐道：“这有什么，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唉——”
龟算地看到龙王这惆怅神色，也意识到了什么，踌躇了会，劝慰道：“陛下，还想打回去？”
回应他的是无声的沉寂。
良久，眼前这位龙中帝君长长一叹。
“唉，就算我想又能如何？人族那三位不会公然允许朕引动战争的，也只是想想罢了。”
过了片刻，敖震天脸上的阴霾褪去，挥挥手说道：“罢了罢了，聊点别的吧，说说你的机缘何在啊。”
“哦，这事啊，可就说来话长了。且说……”
龟算地将这三十年的经历滔滔不绝地讲述出来，不止是和逍遥道人以及陆离的相遇，还有那些人间美食、烟火盛景等小事也不落下。
等听完，敖震天露出饶有兴致的眼神，不住喃喃道：“逍遥道人……人族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强者，以前闻所未闻啊。还有这陆离，也是个妙人。”
忽的，敖震天想到一件事，急忙问道：“老乌龟，那陆离传你的法子，我能看看不？”
“陛下，这……”
龟算地登时露出为难神色，俗话说得好，法不传六耳，人家能传你那是天大的福分了。
要再从你这外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算了，既有难言之隐，那就不必了。”
敖震天也明白乌龟的难处，一挥袖，豪气拒绝。
龙族自有自己的通天法，无需外借。
“对了，你说的那位高人——陆离现在何处？”
“嗯，陆道长并未与老臣言明住处，不过倒是说要去青州一游。等等，陛下您莫非要……”
“嘿嘿，既知如此妙人，怎能不去见一面？”
龟算地咽了口唾沫，连连劝阻：“不妥，不妥啊。陛下莫要忘了西域妖族的预言，说不定它们就等着您出海呢。”
“呵，狗屁预言。它们的预言都放出一千年了，要真敢杀朕早来了。且不说西域那帮家伙能不能跨过道尊设立的那座山脉，就算过了，本帝也不怵它们。要打，那就打！”
这一刻，老者头顶的白发根根竖立，话语间霸气侧漏，怒目圆瞪间，帝王英气尽显。
“可，陛下……”
“好了老乌龟，别说了，我意已决！待在海里一千年都快生锈了，今天出去走走又何妨。”
“走了！”
还没等龟算地再次劝阻，一道金光遽然炸开，使得幽暗的海底瞬间大亮。
万丈金辉升腾间，一条金色的天尊苍龙飞腾而出，伴随着强势至极的龙息和千山之重的灵压。
“对了，润儿他很想你，记得去找他玩——”
龟算地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面对这位任性的老友，它却无可奈何，只能是给个回应，转身去找那位太子，也是自己的徒弟。
金龙飞空的一瞬，海底所有的生物都像被巨石山峰压制，喘不过气来。
宫殿中的一座偏室内，一个胖乎乎的小子指着天空，喊道：“姐姐快看，父皇今天出去了呀。”
室内还有一名少女，正捧着一卷书看着，此刻听得小胖子的话，也抬头往上看。
少女面若白玉，肤如凝脂，长相精致，生的一双桃花眸，眼神明亮熠熠。
女孩头上也有一对龙角，不过与小胖子不同，她的是琉璃白，小胖子的则是纯金色。
此刻，这双如宝石般明亮双眼一直盯着外面，随着金光消散才收回目光。
书页的翻动声响起，伴随着一道清柔的嗓音。
“父皇行事自有他的用意，倒是你，三字经背下来了吗？”
“呃……”
小胖子悻悻地收回目光，迅速捧起桌上的一本书，口若悬河。
“人之猪，性本山……”
少女拿书的手猛地一颤。
————
另一边，牢山巨峰脚下，三人协同而行。
走在最前头的是陆离，道人好似不知疲倦，从山脚开始一直慢步，直到现在速度依旧不快不慢，始终如初。
走在后头的是武送和于桂，桂花居士是个文人，体弱身薄。原本看陆离在前面徒步，不好意思骑乘，便也跟着陆离一起下来走着。
可只走了几里，脚力告急又上了马，此时正由武送牵着马走呢。
看道人在前面远些地方，于桂想了想，低头问道：“武送，你与这位道长相识，可知其有甚么神异之处？”
正在牵马的武送一愣，措词了一下，缓缓道：“官家，陆道长是位高人，嗯，具体的我也不好说。只是陆道长喜静，官家若想了解他更多，只能靠自己，我也不方便透露。”
“哦——好，我知道了。”
两人闲聊结束，再抬头，忽的发现道人近在身边，再看其脚下，步伐慢了不少。
莫非，是在等我们……
两人开始想入非非，不过陆离下一句又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此地风景甚好，走慢些看看。”
“…………”
休息了一会，于桂的脚也恢复了些许，于是又跳下来，与陆离并行。
“道长是益州人士，怎的想到来这里游玩了？”
“只是无聊，想看看世间风景。”
“道长雅趣。”
“居士谬赞了，话说，居士又怎的想来这里玩呢？”
“唉——”
于桂悠然一叹，缓缓道：“其实，我本在朝为官，只因经常口出正直之言，不太受同僚喜爱，所以……”
后面没说，但陆离也懂。
不过是朝堂攻讦，勾心斗角之事罢了。
“世事不定，起起伏伏皆是定数，还请居士放宽心。”
“多谢道长劝慰，其实我知道，但于某也曾想留名青史啊。只恨，于某文采不足，无法做出惊天之绝句；谋略亦浅，朝堂时政不能料于先机。昔日同学都以我能入朝为官开心，他们却不知，我与那帮黎民百姓，不差多少。”
“百姓为生活奔波，我在官场走险。”
一路聊着，陆离只做个听客，为桂花居士消去些心里苦闷。
不知不觉，两人也走到了接近山顶的位置。
于桂忽然惊觉，对着眼前道人拱手：“往日爬险山，行峻岭，无不是遇妖魔鬼怪，撞毒虫猛兽。今日如此安详，说不得是托了道长的福。”
“哪有什么托不托福的，都是居士自身的运道。”
说着，陆离转头看向那近在咫尺的山顶，急切道：“快些上去吧。”
道人的脚步又加快了，连带着身边的山鸡脚步也快了些。
于桂的眼神在山鸡身上停留片刻，五条尾羽华丽，心里暗叹：真是灵性十足的宠物。
很快地，一行人走到了山顶。
牢顶与内地的山峰相比，也许不是那么高，但谁叫它立于海边，那便是最高最绝的风景。
此时在这云顶之巅，三人皆是躺平下来，任由这蓝天白云将自己包裹。
山脚与山腰连携的各色花朵，一簇簇长得在山顶看来就像一团墨点，五颜六色将这座顶峰修饰，好看极了。
而山顶上云雾袅袅似海，滚滚白云翻涌间，牢顶好似更神秘了一些。
“哈哈哈，我爬上来了，哈哈哈。”
于桂看起来很是开心的样子，也是，牢顶山路陡峭险峻，一行十数里，非毅力坚定者不能攀登。
能登顶这座海上第一名山，足以自豪。
“可惜，此时云雾深深，能见度不高，不然也能看海的。”
于桂躺在地面，发出感慨。
却见身旁道人一笑：“那可未必哦。”
“嗯？”
道人慢慢挺直身子，从草地上起来，对着同行的那匹“白马”拱手。
“劳请在此等我片刻，去去就回。”
“咕咕咕。”
那只山鸡也跟着叫了几声。
接着，一人一鸡奔赴着那云雾汹涌的山崖而去。
“道长，不要！”
于桂和武送都以为道人轻生，急忙出声并赶过去，想拉住他。
谁料，奇异一幕发生。
道人的双脚稳稳扎根在云朵中，稳如磐石。
于桂和武送的双眼瞪得贼大，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幕。
陆离一步步在云层上走着，渐行渐远，身边的山鸡也跟得紧紧的，亦不曾掉下去。
在道人身影即将消失的一刻，有道温柔声音回荡山顶。
“所见非所见，所闻非所闻。”
等这道声音彻底消散，陆离的踪迹也不见了，也许被云海带走了。
于桂颤抖着手，怔怔着看着，心里惊涛骇浪不止。
这位道长，是真仙人啊！
那只山鸡也必不是凡鸡！
还有刚刚那句话，莫非，山外还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