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一局对弈几度秋
白光人影没有说话，只是持了黑子，“啪嗒”一声落于棋盘，右下星位。
陆离眸光微凝，思索一番，又持子落下一手。
就这样，在这广阔无垠之境中，“啪嗒”声不绝于耳。
下棋者和睦比邻，反倒是黑白二子厮杀得畅快，暗流涌动。
相比于陆离这，外面可就精彩多了。
于桂只看见一阵清光闪过，石桌上的棋盘变得焕然一新。原先的厮杀捉对的黑白二子消失，棋盘上出现新的棋子。
道人紧闭双目，手上也不见什么动作，却不断有白子凭空浮现棋盘之上，端的是奇妙。
忽的，于桂突发奇想。
莫非，道长是在和那位仙人对弈？
一时间，桂花居士心痒难耐，能和仙人对弈，那得是多大的福分啊。说不定自己也能感悟到些许棋术，成为当代棋圣也说不准。
可看向陆离对面的空位，还有棋盘上仅有的白子。于桂心里犯了难，看不见对手，关键是看不见黑子，自己也没得办法啊。
不知道可不可以通过白子逆推黑子的落点。
于桂开始专心致志，盯着白子的落子，分析另一位的棋势。
识海内，陆离也并不好受。
他不是下棋的料子，对于棋的路数只会些皮毛，过了几个回合后，他的棋路已初现颓势。
看着隐隐有大败之势的白子，陆离不禁摇了摇头，开始汗流浃背。
该怎么办好呢？
陆离侧目一瞥，眼光穿过白茫茫的空灵之境，看到了外头专心致志的桂花居士。
嘴角一勾，计上心头。
外围观战的于桂正在仔细分析局势呢，忽的脑海里炸出一道声响。
“居士，想和先人对弈吗？”
于桂心神震动，朝四周看了看，小心翼翼道：“道长，是你吗？”
“是我，居士想和先人对弈否？”
于桂咽了口唾沫，他想啊，他何曾不想过。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机会只有一次，机不可失哦。”
陆离的声音再次于脑海回荡，激起于桂的兴趣。
于桂顿了顿，思索一番，点头道：“好，我该怎么做？”
识海内，陆离微微一笑，轻声道：“拉住我的手就行。”
没有一点犹豫，于桂当即伸手拉住陆离的手掌。
眼前白光一闪，炫彩刺目，等再睁眼时，自己已出现在了另一处空白世界，眼前多了一道虚幻人影，还有一副棋盘。
“这就是，陆道长所见的世界吗？”
“非也，此处乃是陆某的识海。”
“道长你在哪里？”
“你抬头看看。”
于桂抬头望天，只见一张清矍的瘦削脸庞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那张脸于桂可太熟悉了，不正是他自己的老脸吗？！！
“道长，难道，我们……”
“居士不必多想，陆某不会强夺你的身体的，还请快些下棋吧。”
于桂想了想，也是，陆道长比自己这瘦杆子好看多了。
既然陆道长这么相信我，那这盘棋得下的漂亮才是！
将目光放回棋盘上，于桂的眼神又凝重几分。
留给白子的活路不多了啊……
于桂蹙眉，思忖一番后，慢悠悠拿起一子，点在了一处。
“啪嗒”声刚响，对面那道清光人影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过也没说什么，转而拿起黑子，再下一子。
棋局，依旧在紧张进行着。
外面的“于桂”杵着下巴，默默盯着那只有白子的棋盘，叹道：“居士棋力果真高我不止一筹。”
高手与高手对弈，这才是最好看的。
居士大概能从这局棋里悟到一些棋道真理，至于自己……
围棋又唤星阵，纵横十九道线相交产生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除去中心“天元”，余下之数暗合周天星斗之数。黑白二子象征阴阳交缠不息，循环往复。
由上往下凝视，就像在俯察宇宙之演变起源。
刚刚那道清光人影的下棋路数，好似在指引自己。
也许，自己也能有别样收获。
陆离放空思绪，全身心投入了进去，试图从两人的对弈中找出什么。
远处的武送见两人久久未来，疑惑起身找来，等到两人近前，惊恐发现，两人的双眼都开始涣散发白。
“官家，官家。”
“道长，道长。”
他先后抓着两人晃了晃，却发现两者好似已神游天外，没有半点回应。
这下武送可是慌神了，原地转了几圈，最后咬咬牙，决定用个笨办法。
将他们俩打醒！
说干就干！
就在这武夫的重拳即将落在两人身上时，旁边响起一道突兀声音。
“小伙子，我劝你别作死。”
武送一惊，回头看去，除了和自己待一起的那只山鸡，哪有什么人。
正当心里纳闷时，却见那只山鸡鸡喙微张，口吐人言。
“他们俩有机缘了，莫要打扰。”
“啊啊啊——鸡，鸡会说话？！”
武送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同时持棍快速后退警戒。
二大爷不屑一顾，冷笑道：“怎么？很惊讶，鸡咋不能说话了？”
武送咽了口唾沫，但转念一想，这只鸡是道长身边的呀。
对哦，道长身边的就该这么有灵性才对咧。
于是放松警惕，踌躇了一下，对着山鸡拱手，礼貌询问：“敢问，呃，敢问鸡爷，道长他们是？”
“害，你还年轻，不懂是正常的。”
山鸡幽幽一叹，转道：“来来来，过来坐，帮你鸡爷把这果皮掰开，鸡爷好好给你说道说道。”
“哦哦，好的。”
武送愣愣地走过去，默默地给山鸡剥果皮，心里却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
识海内，战局已经演变为焦急状态。
于桂满头大汗，抚着胸口喘气，手颤巍巍地再落一子。
那道清光人影一顿，没再举棋。
于桂起身，拱手作揖：“今日与仙人手谈，小人侥幸打平，然收获亦大，在此叩谢。”
清光人影没有回应，不过于桂好似透过那道光看见了一抹微笑，那是一种欣慰的笑容。
一阵微风吹拂，清光随风消逝，古人不复常在。
于桂眼前一黑，等眼中透出一丝光亮时，不由自主地伸手比划，却惊觉，自己已回到本体了。
望着依旧失神的陆离，他微微拱手，小声道：“道长，道长？”
陆离此刻双目微闭，口中不住喃喃：“阴阳万化，无极有道。众生作棋，玄之又玄。”
“是这样……吗。”
双目彻底闭合，陆离身上开始散发出阵阵清光，清光盈耀，神圣皎洁。
光凝结成一道柱子，荡开云层，直通天际。
山林间野兽飞禽好似感受到什么，开始吼叫，并不杂乱吵闹，反而像是有秩序的歌唱。
天边云海晕染出霞光万丈，照彻大地。
天边温吞高挂的红光大日，熠熠生辉间竟也好似走快了一些。
于桂和武送讶异地看着这突发的一幕幕奇景，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官家，这……”
于桂沉思了一番，沉声道：“应是道长得道了，我们走远些，莫要搅扰。”
“好。”
远处吃果子的二大爷看着这一幕，只是瞅两眼，又移开了视线。
————
一座青峦上，一处有着朗朗读书声的书院内，一位着青衫的儒士正捧着圣人经典阅读。
忽的感觉到了什么，头猛地一转，看向东边。
“究竟是何人在悟道？”
眸光流连间，头颅微点，正色道：“我此身所处之地，并非九水书院，而是巨峰牢顶。”
清光闪过，带走了儒士的身影。
牢顶之上，一位青衫儒士站立云端，皱眉看着那通天光柱。不由得叹道：“好惊人的气势，而且，怎么有点像是我儒家浩然气。”
片刻，儒士眼光一转，天际边闪来两道遁光，一道金光赫赫，一道黑白相间。
等那两道遁光压下，其中身影显现。
一位枯瘦老僧，一位华袍乾道。
两者先是对儒士行了一礼，又同时追问：“苏先生，这里是什么情况？”
那位被唤作“苏先生”的儒士微微皱眉，说道：“如二位所见，有人在悟道。”
华袍乾道眸光一凝，盯着那牢顶之上的清光看了半天，悠悠道：“为何这里会有一处儒家秘境？苏先生可知否？”
苏维安摇摇头，无奈道：“这秘境隐藏极深，我亦不知。”
枯槁老僧踏步上前，想走近些看看，却被一股浩然气息打回。
无奈摇头，说道：“算了，有人得道终是好事，能为我人族加一份气运和力量。”
另外两位跟着点了个头，没有否认。
“看这气势，不会是要突破伪仙吧。”
华袍道人看着逐渐高涨的气息，惊声连连。
“不可能！伪仙境界，我人族万年来只出过三位，哪还有那么多气运了。”
枯瘦老僧有力反驳。
“好了，别吵了。先替这位道友把关再说。”
三人协商一番，决定一起为陆离护道。
这时，刚讨论完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一处，那是海的边际。
苏维安轻皱眉宇，轻声道：“还有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