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宗内事
“小离子，我怎么感觉这汉子不怀好意呢？”
肩膀上，二爷紧紧贴着陆离耳朵轻声细语，生怕前头魁梧汉子听见。
道人聆听着耳语，往前瞥了一眼，正巧瞄见那林宗主耳廓翁动，心中暗道不妙。转头又瞅了瞅山鸡，无奈道：“唉，二爷，下次我教你传音入密之法吧。”
“嗯？？？”
山鸡也是个机灵的主，很快想明白了陆离的话中意味。当即鸡嘴紧闭，不再言语，同时鸡眼还斜斜地瞄着前头的汉子，那小模样显得又害怕又好奇。
铁塔般的身躯没有转过身来，只直直地向前。幸亏这位宗主大人有大量，不然自己还得费一番口舌。
林敏把道人引到一处人工建造的假山，青峰上凉亭一翼。阁子檐角挂铃，风吹声响，轻灵飘逸。
道人听着风铃摇晃，脚步也跟着音乐轻快起来。
刚步入阁中，林敏大手一挥，石桌上多出了一盏茶，两瓷杯。蒲扇般的大手拿起茶壶，将两杯依次满上，又捧起一杯，递给道人。
“我宗深处地下，没有秀丽景色，也没山珍海味。只能用一杯粗茶招待道友了，惭愧惭愧。”
“哪里，只要有茶香，就是杯好茶。林宗主盛情，倒是让在下羞愧。”
道人伸手，正要接过茶杯，触碰到的那一刻整个人却顿住了。小小的瓷杯在手，厚重如山，甚至杯身还隐隐冒出热腾腾的火气。
这是在试我呢……
陆离心里苦笑一声，接过杯子，在林敏惊奇的注视下慢悠悠地一饮而尽。杯子的重量和高温，对其没有一丁点效用。
“哈哈哈哈——”
林宗主大笑出声：“陆道友果然是得道高人，在下服气。”
先前段无缺与林敏传音入密，言说的都是陆离如何奇异，怎样神秘。起初林敏并不轻信，但方才一验，心里落了个七七八八。
“林宗主说笑了，若真是那得了道的仙人，陆某现在就该驾鹤西去，而不是陪您在这闲聊了。”
“哈哈，没想到陆道友竟如此风趣幽默。”
“幽默可谈不上，不知林宗主约陆某前来，是要相商何事？”
笑着笑着，林敏张扬的嘴角渐渐缩回，黝黑的脸庞也罩上了淡淡的愁绪。
“实不相瞒，我观陆道友言谈举止，彬彬有礼，想来也是位大德之士。近日心中阴霾郁积，正要取经于道友。”
陆离连连摆手：“林宗主可莫要乱说，这大德二字陆某可担不起，还是聊聊林宗主心中烦忧吧。”
林敏见状，沉吟半晌，指着凉亭外头：“道友观我这火德宗如何？”
“林宗主是想听实话，还是奉承？”
“嗯……道友这实话伤人否？”
“恕在下多嘴，以在下浅见，实话少有不伤人的。”
“……既如此，还请道友实话实说。”
陆离环视四周，即便有着明火照耀，却依旧是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宫殿罢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风铃声，道人淡淡声响：“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林敏眼神一沉，手掌攥紧，却并没有反驳，想必早在他预料之中。
两人久久无话，耳边风铃声愈发紧凑，不复先前的空灵。
林敏举杯欲饮，却又放下，最后仰头长叹一气：“唉，的确如道长所说。”
陆离不禁好奇：“既如此，为何不去改变？”
林敏投来一眼，意味深长，悠悠道：“我宗一开始并不叫火德宗，宗门地址也并不是设在地下。”
嗯，有故事？
道人和山鸡眼神中同时露出好奇，两者的样子如出一辙。
“还请林宗主细细讲来。”
“我宗古早时候唤作焚天门，当时门内对火行的观点不是什么光耀九州，德馨天下，推行的理念也并不是什么德行之说。火法，在先人们看来，只代表毁灭一词。”
顿了顿，林敏喝口茶，接着道：“当时正值第二次山海大战时期，焚天门作为火法宗门翘楚，自是首当其冲。那次大战，焚天门损失惨重，宗主仙陨，二三境高手也战死大半，几近灭门。”
陆离听着，不由得一惊，想不到这火德宗还是先烈宗门。言语间带上了几分尊重：“恕在下冒昧，不知这和宗主的烦忧有何干系？”
林敏深吸一气，蒲扇大的手掌直接拍在石桌上，脸色阴沉，语气愤懑：“问题就出在这！当初先辈战死，焚天门内就剩下一些年轻后辈苦苦支撑。值此危难之际，有些鼠辈却不顾大义，潜入门中盗走了我派功法秘传。”
话至此，铁塔般的汉子再也阻不住情绪，声泪俱下：“若不是怕被仇家报复，我宗又何须潜到地底？若是先人还在，功法传承还在，我宗又怎会被人欺压，又何止于此？呜呜呜——”
陆离瞳孔瞪大，也是不敢置信。
不怪汉子哭唧唧的，为人族做出贡献者，却被同胞偷走了功法，这事放在自己身上也要气得发抖。
没有先辈高人撑腰，没有功法传承作底，这宗门已经是彻底断代了。火德宗能存活至今，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道人伸手，习惯性地想拍一拍汉子的肩膀，又觉不妥。嘴唇微张，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山鸡不懂什么宗门断代，什么功法传承的，只能看向陆离好奇询问：“小离子，他在说啥？”
道人想了想，贴心翻译：“就是你为族群出去抵御外敌，回来发现你生的蛋被同族偷了，差不多这意思。”
浅显易懂的翻译，山鸡一下子血气冲天：“卧槽，这不得弄死他丫的。”
有些鸟类把蛋看得比自己命重，山鸡立刻懂得了林敏的心情，鸡眼一转，大声道：“林宗主，您别哭了，功法没了可以再创，人没了才是真没了。俗话说得好啊，三代之内必有兴宗之才嘛。”
林敏停下了哭声，回头看来，见是一只山鸡安慰自己，哭笑不得：“哈哈，鸡兄说的是，倒是林某悲观了。”
陆离听得眼睛一亮，对着山鸡小声道：“二爷从哪学的这句话？”
“李楚那小子教的。”
“哦~懂了。”
李楚这小子，总算干了一回正事。
陆离不再多想，转头问道：“那贵宗现在的功法是自创出来的？”
“正是，我派开山祖师和灵剑山的老祖有旧，为了庇护我们这一残脉，将我们一并带入了日月秘境。在此隐居后，我们刻不容缓地钻研，在那位天一子前辈的帮助下，也是有了新的功法。宗门的理念也在那时更替，火的意志由毁灭转变为光耀。”
“可一套传承功法却并不能为现在的火德宗带来改变，想必道长来的时候也看到不少，火德宗如今是沉疴日重啊。”
道人思忖一番，想到了那位段长老说过的话，瞬间明白了。宗门上下心思不一，强行要求弟子同吃同住，门人之间暗自阶级分立，区别对待，确实是个问题。
“在下大概知道林宗主所问为何了。”
“哦？道长可有解法？”
此刻的林敏，壮实的身躯一颤一颤的，又激动又忐忑。
陆离笑了笑，温声如玉：“就不知林宗主是想大刀阔斧，还是细水长流了。”
林敏脸色一喜，当即站起就要给道人行大礼。
陆离哪里敢受，急忙避开。
“林宗主不急行礼，还是先听听看陆某的计策吧。”
“嗯，林某亲耳恭听。”
说话间，道人杯子里的茶又续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