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郎中
离开林野帮已经是傍晚了,暖黄色的夕阳洒在大路上,一些拥挤阴暗的角落此时也难得被照亮。
正准备去整点吃的,顺便去看看这边的药方需不需要打杂的,尽管苏何月临走的时候给了他们一袋银子,可不能只想着坐吃山空,总要有点进账,而且他们几人的食量可不小,若是去些大酒楼吃些好的,一顿下来十万通钱都有可能。
苏何月给他们的银子换算下来大概就是一百万左右的通钱,虽然不是个小数目,可这些天的开销也不小,现在看了看也就剩下六十万左右了,不检查不知道他们居然花了这么多。
白禾从竹篓里拿出那花了一万通钱抢下来的连心合欢树皮,想着这被她拿去炼药剩下的半块,还能不能退,之后花钱得节约一些了。
“白姑娘!白姑娘!“
白禾身后传来喘着气的呼喊声,听起来像是跑着追出来了,回头一看,一个瞎了一只眼的郎中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走着,身后的破烂的篓子里晃晃悠悠,一些铜铁之物碰撞的声音传出来。
等他走进一看,是一些炼制黄白之术的玩意。
“怎么了,跛脚郎中?“白禾对他没有敌意,印象中这跛脚郎中也在林野帮里,只不过极少出现,刚刚余光里头好像瞥见了他。
“白姑娘....哈啊...哈啊...白!白...白姑娘!“等他把气缓过来了,费劲的从篓子里拿出个牛皮水壶,将里头的水一饮而尽,从里头追出来,对一个跛脚的人来说,算是要了他的老命。
白禾不明白他找自己来干嘛,这郎中在她来之前,一直担任着给林野帮里的人看病的职责,大部分时间就游走在四大坊间,给人看点小病维持生计。
“白姑娘,可否跟在下来一个地方?“
“去干嘛?“白禾警惕地问道,她信任林隼,可不代表她信任整个林野帮,到现在她都对周言的偷袭耿耿于怀,而且有个问题一直在她心里,就是这些人聚在一起绝不是什么跟随林隼,整个林野帮好像都没有一个长期的目标。
聚在一起多半是生计维持不下去了,就林野帮的据点碰面,三俩结伴一起挣点平分,有一种今天活着只是为了明天也能活着的感觉,而这个林野帮就像是个幌子,遮掩着他们真正的目的。
仙人渊里除了开宗立派有明令之外,其他都是由仙人渊里的人自发规定,没有说需要通过仙人顶的承认才会生效,建立个林野帮有多简单呢?在个人多的地方,大声喊几句我们是林野帮的,喊多了让别人记住,那你们就成立了。
这是白禾买菜的时候见到的几个林野帮成员干过的事,不禁让她扶额,而且林野帮的其他成员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白禾眼睛扫过面前的郎中,一瞬间大大小小的问题都被她悉数掌握,跛脚、痛风、风湿、体虚、积症....
周言身上也不止经脉淤积这一个毛病,林隼的情况是里面最好的,但也好不到哪去。
“白姑娘!“郎中看起来十分激动。“小的叫做于棣,刚刚见姑娘的神通广大,想请白姑娘帮个忙!“
帮忙?被白娘娘耍了一遭还有胆量来找我帮忙?这瞎了一只眼,连心眼也瞎了?有古怪。
白禾多留了个心眼,先应着道:“要我帮什么忙?“
闻言大喜,跛脚郎中咧开没几颗牙齿的嘴巴,连连鞠躬致意,脸上的褶子笑开了花,随机转身带路,看样子是在她跟上。
路上白禾保持着好几个身位,为的是随时应变突发情况,自己背着个奇巧级法器,有识货的人难免会动歪脑筋,一般人看不出,看出来的也大概率会因为万生竹篓是能认主的而打消念头。
“白姑娘啊,刚刚你施展的是哪个门派的密法啊,看样子是和鬼魂有关吧?“郎中头也不回地问道,语气中带着紧张和激动。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郎中开心的手舞足蹈,跛脚像是好了一般不停蹦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鬼啊魂啊是存在的!我就知道哈哈哈!“白禾有些诧异,因为他最后的笑声里居然带着哭腔。
这是喜极而泣?
天色渐暗,枝头上乌鸦的啼叫声、风吹落叶声,将黑夜的恐怖推上了一分,若是常人来估计会吓得腿软,但白禾像是没事人一样走着,还有闲情雅致去评价这里阴气不够旺。
这郎中居然也不害怕?难不成他也是卜玄一族的?不对,他身上没有念魂的气息,而且,要是卜玄的人,见到我身上习得了《阴鬼大降》的气味,不可能没反应,罹难天煞命加《阴鬼大降》,对于他们来说可是臭得要命的。
难道说是仙人渊里其他修降鬼术的门派?或者说是邪修?四周也没有感觉到埋伏啊。
白禾来的时候就边走边招呼了几只游荡的离魂鬼,去探探四周,得到的答复是没其他人,这附近就他们两个,见郎中越来越紧张的样子,白禾不由得思考,竹篓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唤来白娘娘。
说起来,要不是因为她小时候,白娘娘和她妈妈交谈时,白柳提了一嘴白禾是她的女儿,她哪请得动白娘娘?这可是秦广王手下的大阴司,不过白禾也没有其他认识的阴司了,自己也是碰运气,没想到真把祂唤出来了。
“到了!“郎中兴奋地说道,白禾环顾四周,这是来到了....乱葬岗?看着几个斜插在空地上的空白石碑,白她不由得萌生起是要她来做法的念头,虽然她会,可要专门来这种地方做法,那肯定不是简单的玩意。
感受着阴气越来越旺,见郎中越来越控制不住的五官,白禾做好情况不对就立马拒绝的打算。
“来!白姑娘,我们到了!“
抬头一看,一个和其他石碑没什么区别的空白石碑出现在眼前,硬要说不同那就是干净一些,这块石碑的周围没有那么多杂草。
见白禾不解,郎中也没有着急,先是拍了拍石碑,小心翼翼的用自己身上的长褂擦了擦新落的会,剩下的一只眼睛温柔地注视着。
“这是我女儿的碑。“郎中沉默了一会后开口道。“打仗的那几年,我们从奉安里头跑出来了,我原本是在药房当杂役的,逃出来后就当个江湖郎中,原本想安稳渡过战乱。“
嘴上说着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从篓子里拿出一块用油纸包好的肥肉,放在碑前,现在应该说是坟前,白禾此时才认出这是坟,只不过该有的讲究一个都没做好,气乘风而散,界水则止,下葬风水讲究多得很,可这坟只是找了块方正的石板插在一个鼓包上。
“来!乖囡囡,吃点油水,之前逃命的时候你一直说想吃的。“
等郎中自言自语完了后,他转过头对着白禾,毫不犹豫就跪了下去,磕了个头。“白姑娘神通广大,能通阴阳,唤阴司,还请白姑娘出手,唤来我女儿的魂魄...“
磕的那一下蛮用力,土地被砸出一个窝来。“我想她了,不知她在黄泉路上是否安好,喝了那孟婆汤没,若是没有,还能跟当爹的我唠唠嗑吗。“
战乱带来了兵灾和瘟灾,他终究只是个药房杂役,不是那神医。
看着他颤抖的模样,白禾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战争中死几个人那再正常不过了,只是不上战场打仗的人也会死,肉体凡胎经不住多少折腾,更何况。
白禾将目光投向他身上的被污渍全部盖住,破烂到认不出哪块是哪块的长褂。
穷啊,乱世物价水涨船高,更别说药材了,而且战争中腐烂的尸体容易引起瘟疫,平常人家没钱治病就只能挨,能吃得下饭就活,吃不下饭就死,碰见瘟疫,小孩子体弱,阳气不足,更容易受到瘟疫侵扰。
“我...“白禾犹豫了。
她学的是《阴鬼大降》,里面是唤魂趋鬼之术,打打杀杀的事她在行,可这要她在孟婆那捞人,先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能力,孟婆可比白娘娘高了好几个位阶,自己跟祂可没有交集。
更别说自己是罹难天煞命,那唤来魂魄的术法,白禾可能学了也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