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雏鸟
罗秀摇了摇头,她制止了还想说些什么的罗筱卿,似笑非笑地说道:“你那兼职能挣几个钱妈妈还是知道的,真正要出这笔钱的,是小赋雨吧。”
孙赋雨楞了一下,他没想到罗秀竟然如此心思敏锐,一下子就看穿了他们的谋划,但是很快他的眼神又坚定下来,不管这笔钱是谁出的,这病今天必须得治!
“阿姨,其实这钱谁来出不都是一样的嘛,咱们将来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是不是。”
罗秀笑了笑没有反驳他,反倒是轻轻靠在沙发上用慈爱的眼神看向自己女儿,“丫丫,赋雨是个好孩子,妈妈也能看出来你们是有情感的,但是你跟妈妈说实话,你们两个真的能成为一家人吗?”
罗祁有些不满地插话道:“妈,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姐跟我姐夫怎么不是一家人了。”
“罗祁你别插嘴,你还太小,不懂这些。”
罗祁耸了耸肩,大人们总是说小孩子不懂这些,可是如果大人不教小孩子们又什么时候才能懂呢?
“妈,我。。。”
上齿咬着下唇,罗筱卿低下头不敢回答,她知道这个时候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欺骗一下罗秀,让她先把这病治了再考虑其他的事情,但是看着母亲脸上温柔的关切,她却又开不了这个口,她不忍心欺骗这个为了自己操劳一生的亲爱的妈妈。
“这样吧,”罗秀又笑着看向孙赋雨,“赋雨你来回答阿姨,你和丫丫能结婚吗?”
“能结婚吗?”
孙赋雨的心里咯噔一下,罗秀的声音依旧如同和煦的春风一般,但是在他的耳中却如同一道惊雷一般直击心灵,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面上带笑的罗秀,她似乎猜到了什么,但是是怎么做到的呢?
“呵呵,不用多说啦,阿姨都明白,你们两个小家伙想骗我这个活了好几十年的老家伙可没那么容易,只是既然没有结果,何必还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呢?”
听到罗秀的话,罗筱卿缩在衣服的头低的更狠了,妈妈好像什么都知道了,这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根本就还没做好准备把一切都告诉家里人,毕竟她跟孙赋雨正式确定关系也就才是今天的事,这进展未免也太快了吧?
罗秀没有说话,闭着眼睛静静地靠在沙发上,而罗祁还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三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作为当事人的孙赋雨明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却迟迟难以开口,他本就理亏,若是罗秀大发雷霆骂他一通可能还好点毕竟他脸皮厚挨两句骂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现在罗秀什么也不说他属实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姨,您,要不还是骂我两句吧。”
双眉低垂,嘴角苦笑,一脸无奈的孙赋雨摇着头缴械投降,他也不知道罗秀是怎么一个照面就什么都知道了,但是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妈,您要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咱先把病治了行吗?”
罗筱卿的眼睛又一次的泛起了泪光,她不想哭的,但是就是忍不住。
“你们呐。”
预想之中的骂声并未出现在二人耳畔,那温柔的笑容再度在罗秀脸上浮现,她用力地抓过了孙赋雨的手和罗筱卿放在一起紧紧地攥着。
“罗祁回屋里去,我有话要跟你姐姐姐夫说。”
罗祁闻言瞪着眼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是被他妈轻轻一瞥就泄了气,嘟嘟囔囔地回屋里去了。
罗祁走后,罗秀拍着孙赋雨二人的手,缓言细语地说道:“这些年我没能让丫丫过上好日子心里很是愧疚,一直想着帮她找个好人家。”
“我既想让她嫁到一个条件不错的家庭,又想帮她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真命天子,赋雨你说阿姨是不是很贪心。”
孙赋雨摇了摇头,“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都是一心为了子女。”
“我们家的条件你也看到了,有钱人家的少爷看不上,看得上的呢又没办法给丫丫带来理想的生活,所以这件事我也就一直没有跟丫丫提过。”
罗秀说话间语气有些苦涩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悔恨的叹息,那不住摇头的无奈模样,饶是孙赋雨这样的铁石心肠也不禁觉得有些为之触动。
“妈,您不用这样的,我这些年过的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抽噎的声音不停打断着罗筱卿的话语,她断断续续地吸着鼻子,努力让自己做出一副坚强的模样,但是在罗秀温柔的注视之下那几分强装出来的坚强很快就像暖阳下的积雪一般化水消融。
“那,有今天过的好吗?”
罗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精准地命中了罗筱卿心中的柔软,这些年她确实过得挺开心的,虽然经济并不富裕,虽然跟罗祁时长拌嘴,虽然没有父亲为她遮风挡雨,但是能和母亲和弟弟一起简简单单地吃些家常菜,分享一下在学校里遇到的新鲜事,心里倒也暖滋滋的。
但是无论她怎么辩解,以往的那些和在孙家度过的今天相比,似乎确实是要黯淡许多。
一腔孤勇入鸿门的她非但没有被拒之门外反而还受到了孙家众人的集体欢迎,老太太更是推心置腹地把她当成亲孙女一样看待,又是送东西又是安置房间的让她有些受宠若惊;林江怡、楚初秋和厦韵诗几位“姐姐”也并未排斥她的存在,反而是拉她入伙一同商量起对付“孙大萝卜”的战略。
最关键的是,看似高高在上不可攀越的孙赋雨,居然从未忘却与她的约定,并且笑着将这只有些莽撞的小鸭子拥入了自己怀中悉心的呵护;下午在车上旁若无人的打闹过后躺在孙赋雨怀中交心的畅谈,更是让罗筱卿感受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幸福滋味。
“哇——!”
罗筱卿猛地扑倒在罗秀怀中止不住地大哭出声,有的时候她真的很讨厌自己这幅性子,明明平时大大咧咧地好像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但是一遇到什么事那泪珠子就像是叛逆期的熊孩子一般拼了命地往外冲,怎么拦都拦不住。
“今天,你们回来的时候我正好在那条路边上,看着你们两个说话的时候丫丫脸上那副又安心又喜悦的表情,我就知道问题的答案已经有了。”
罗秀抱着罗筱卿轻拍着她抽噎的后背,双眼一抬,密密麻麻的鱼尾纹好似大潮的海浪,裹挟着巨大的压力注视向面前的孙赋雨。
“有没有结婚证,阿姨我其实一点也不在乎,结婚仪式也可以简办,只是有一点,以后别人有的我们丫丫也得有,她没有享受过的你都要带她去体验体验,最重要的一点是,丫丫不能受欺负,不管是谁也不能欺负我们丫丫,这些你能做到吗?”
罗秀那瘦削的身躯上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威势,好似行至谷中两侧巨峰横压而下,要将那赶路人镇在山中古道永世不得超生,又好似拦路猛虎尖爪断空,血盆大口怒咆一声撕向无辜行人,几近要将人压得喘不过气。
然而孙赋雨在那股威势面前却好似如若无物,岿然不动的他笑着站起身,“阿姨,您要是个丫丫姐求个名分那我确实没办法给你承诺,但是除了名分,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给她最好的,钱财什么的不必多言,若是真有人敢欺负丫丫,我孙赋雨舍得这一身烂肉也要叫那人悔恨终生!”
罗秀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能这样说阿姨我就放心了,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诺。”
“放心吧阿姨,我一定说到做到。”
不知不觉间,阳光已经渐渐地从房间里撤离,只留下了点点血红色的残芒透过窗棂。
被玻璃折射的有些离散的阳光化成一道闪耀的光斑照耀在罗秀的身上,那早已不再坚挺的脊背颤颤巍巍地立起,好似一双遮天的羽翼为身下眼眶发红的雏鸟掩去了最后一丝肃杀的尘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