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走个路罢了
老包和小包匆匆告别老张理发店,结束了这有些尴尬的局面,离开了那害人的大烟雾。
此时太阳已从天际线破晓而出,半悬在空中,向外投射出金黄色的灿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
今天似乎吹来了一股暖流,于是便有了在深秋近冬的季节难得温暖的天气。
这时候人们都愿意出来透透气,暖暖身子,尽情伸个懒腰,而不用担心冻害——常吃不饱的人是很容易突然冻死的。
今日无事,老包在秦府请了假,小包又无课,难得悠闲,包氏父子可以一齐出来透透气。
回想上次一齐出门买东西,大概还是三四年以前的事。
老包的腿今天终于舒服了些,走路时不再隐隐有刀割一般的疼痛——也许不止是气温转暖的原因,而是能够陪同包国维买书,即便走再多路也感觉不到疼。
“国维,这洋学校里头怎么样?里头的课程难不难?同学……”
走着走着,老包想找个话题聊聊。
包国维是个不爱说话的,最近又常上学,不呆在家里,老包早已憋了许多问题想问他。
不过但一谈到学校,老包心中就有些自卑——自己比他们的爹差了那么多。
“这新派学校还是有本事的,里头教的都是些实学,至于里面的同学,其实和外头的人其实也没两样。”
包国维背负着手,一副气派少爷的模样,他瞧着路上的美景,随意答道。
听到包国维这番话,路旁的行人纷纷将目光侧过来,见他这番装扮太过时髦,又赶忙把目光移开,也不敢议论。
……
要说工业落后其实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还能有清澈的蓝天、干净的湖水——原生态的,无须担心里头排了什么化工废料。
城里的路面铺的是黏土、细沙、石灰混合而成的三合土,砌的十分平整,必须做到能让小轿车的车主行车时畅通无阻才行。
苏州水湖众多,暖洋洋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水面便波光粼粼,金光四射,这景象不如叫“黄金湖”。
有些人就坐在湖边钓鱼,若是钓到一只,便能饱餐一顿。
二人过桥走街,遇到行人无算,但大多穿着有些脏差,脸色泛黄,凸显出其骨相——尤其是颧骨、下颌,往往只贴着一层皮,连骨头的形状都看得清清楚楚。
有男人一大早便挑着担,担里头装着鸡鸭之类的肉食,预备带到集市上去卖。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养鸡鸭的人一般也吃不到肉,除非是开养殖场的,否则光是鸡鸭税便能教人顿顿吃糠喝稀。
更不用说还要给牲畜们交粪税、粮草税,种种项目多的很,而且还要防止牲畜疫病,一旦有一个生了病,往往会带动一群,最后血本无归。
还有出摊卖早饭的小贩子,在城南这块地,无非是卖些稀粥之类的杂粮。
包国维没见过哪家是卖糠饭的,因为真正穷的人不会出来买东西吃,哪怕只为了省上半厘钱,也要自己造饭。
当然,常人无论做什么生意,除了大量的税要交,保护费也是一定要交的,否则让有些人发现,赖以谋生的摊子便会抢走,一家人东拼西凑得来的谋生物件便没了。
但这是穷人区专属的景象。
总之普通人想要赚上一点钱实在有些难,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混进血汗工厂里谋一份工作。
这回没再遇到什么死人,否则包国维便要觉得自己身上真撞邪了。
走到城西便见到不少穿着雍容华贵的人,路旁排列着各大商铺、证券交易所、酒楼饭馆,这才能看出这座大城市的底蕴所在。
这里的府兵不仅穿着黑色制服,头上还规范的戴着警帽,大多不背着长枪,而是短枪,别在腰间,显得文雅些。
说来苏州的治安其实维护的很不错,毕竟也算是一座闻名的大城市,虽说前段时间发生过闹得沸沸扬扬的帮派火并,那也是挑选在深夜凌晨出现的。
这时间段大多数人都睡着,待在家里,往外头走的人大多数都是小偷、混癞子一类人。
因而包国维曾经托张四五买的那支仿制的M1899手枪,一直到现在都派不上用场,还花了几十大洋。
不过买一把枪是很有必要的,即便是买来当收藏也不亏,指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场。
前头有挣生活的人在街头空地表演挣钱,非是胸口碎大石、或是丢苹果一类的杂耍——早就过时了,现在人们喜欢看更来劲的。
能吸引人的眼球的是呑剑,或是呑瓷片之类的活,而且不准用假货,剑要吃真的剑,瓷片也要吃真的瓷片。
这无疑很危险,但也是能赚钱的江湖技艺,想要学还要家里人给师傅交学费,再像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奴隶一样,给师傅美美地服侍上几年才有望得到传授。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穿着件方便运动的白色短衫,今天他得了福,不用在寒风中表演。
小孩用两只手撑在木叉上倒立,全身的重量都集中手上,于是手就被木叉子戳的有些变形。
小孩子倒立着把头仰起来,顶着十几只大瓷碗,比孩童的身子还高,旁边还有人还在一只只加着。
于是人群围观,调笑着:
“再加一个!再加一个!”
有人起哄者叫着,街头演戏是有赌约的,以吸引人的目光。
若是把碗顶掉了,便要把摔碎的瓷片给吃下去。
有带着礼帽的男人随手丢出一块钱,叮当叮当响,于是旁边的老男人戏搭子,带着笑拱手伸腰。
然而这钱还要和三教九流的人分,只有混出些名堂的人,能够雇些打手,以此来保卫自己的权益。
而包国维无心看这些,他现在只想在短时间内,把基础化学吃透些,把侯氏制碱法给提出来——最好能通过楚家联络到侯德榜先生,共同完成这份工作。
单凭包国维自己,想写出一篇完整、实用的论文恐怕几年都未必完得成,即便强行写出来也是破绽百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