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银花

那是水银的湖泊，青色而破裂的砖石铺在湖的周围，在阻止湖泊向外流淌。无数的琉璃与水晶被点缀在建筑的顶端，拥护着那些绘在墙壁上的，已经掉色的满天神佛。

更多的，木质的机关依然腐朽，从上方塌陷下来，灰尘与苔藓遍布其上。在被那些倒塌的机关所掩埋的地方，一座座黑色的石碑立在了水银湖的湖畔，像是一座座刻着过去的墓碑。

咬烟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失踪的斩妖人，他被白色的绸缎缠绕着，吊死了在了这破旧大殿的梁上。

“这里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陆云生看着那吊在梁上的斩妖人，看那伸长的舌头，与那哀败的面孔。

“是啊，快点去摘花吧，那花就在那片水银湖的湖畔。”咬烟没有再看那具在梁上睡着的尸体，沉默的绕过那些机关的废墟，朝着那水银的湖走去。

水银的湖没有波澜，没有倒影，只是反射着那些蓝色的光点，一副奇怪却合理的场景。

“你说这个水银湖是拿来干什么的啊？”陆云生双手各握住一把剑的剑柄，跟在咬烟鬼的身后，看着咬烟鬼再次轻轻的敲了敲那青铜的鬼面。

“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

咬烟鬼的声音也变得单薄了好多，就像是一缕随时会散去的青烟。

陆云生绕过那些倒塌的废墟，踩在精美的腐锈的齿轮上，慢慢的走进了那片黑色的碑林。

努力的辨认着那些已经模糊的字迹，却只得到了零零散散的名词，根本无法串在一起。那些如‘墨家’‘八脚媳’等还能猜一猜，但却无法理解‘土亼’到底是什么东西。

越靠近那片水银的湖面，这些黑色石碑上的字迹便越是模糊。就像是被刻意的抹掉一样，只留下空白的碑面，等待着后来的人将新的字迹刻下。

咬烟在落满灰尘的青砖上踩下淡淡的痕迹，慢慢的走到到了那水银湖的旁边，没有那正常湖水旁的那些味道，只有着银色湖水所带来的的沉重感压在肩头，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四五朵银白色的巨大花苞生长在湖泊的中央，无数的叶子附着在花瓣之上，像是眼睛，又像是鳞片一样。

而已经盛开的那朵银色花上，一团血肉模糊的人形被放置在花蒂之上，被那些花蕊缠绕着。

一些白色的，吊死那个斩妖人的丝绸缠绕在那些盛开的或者未曾盛开的花上，吊着另外的几个人。

其中一个人的脑袋已经完全裂开，八条小腿从那头颅的七窍中伸出来，微微的晃动着。

“那究竟是什么？”陆云生问道。

“别问，找个地方藏好。”

站在湖边的咬烟鬼却并没有回答，只是念起了那晦涩的唱词。

“后左手三山诀托水盂，前点额五河汇降渡柳。”

咬烟鬼轻声念着，左手捏了个诀，便稳稳的踩在了那水银的湖面，没有丝毫的波澜。

这是简单的术，朝着那一个无名的水只赞美几句，再掐出那诀，便可行走在水面之上。

但陆云生却不想去碰任何有关于天道神只的东西，便只是站在岸边看着咬烟鬼独自一人去往那里。

这里并没有风，但那些白色的花却摇曳着，没有发现靠近的咬烟鬼。

而咬烟鬼却慢慢的靠近了那朵放着血肉模糊人形的花朵，努力的辨认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庞。

终于，咬烟鬼动了，他拔出那青色的短剑，用力的斩向那花的根茎。但那根茎就像是铁一样，忽然绷紧，将短剑卡在了中间。

那朵白色的花像是忽然惊醒一样开始颤抖，那些像是眼睛一样的叶子抖擞着，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随着花的颤抖，那些缠绕在花上的丝绸也被拉扯着，将更多的东西惊动。

但咬烟鬼也没有停下他的动作，他拔出了另一把短剑，再次朝着那根茎斩了下去。可这次却因为那茎已经绷紧，没有对其造成更多的伤害。

数片宽大的叶子从水银的湖下浮出，带着巨大的力量开始合拢，要将咬烟鬼关在里面。那些露珠一样的水银从叶子上滚下，噼里啪啦的掉在湖中，像是下雨了一样。

咬烟却并不慌张，他用力的将一滩湖水踢起，然后用力的踩那滩湖水之上，借着力跳在了花瓣之上。那些花瓣上的叶子抖动着，像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将咬烟鬼的小腿割开两道口子，一些鲜血流了出来，滴落在那水银的湖面上，异常的显眼。

一些蜘蛛沿着白色的丝绸朝着咬烟鬼所在的这朵花爬来，这些白色的蜘蛛中有很多是从那些被吊起来的人身上爬出来的，白色的绒毛上染着红色的血。

站在花蕊中的咬烟鬼单手将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形提起，一脚踩碎一只跑过来的小蜘蛛，让绿色与红色将银白色的花涂脏许多。

几片巨大的叶子将要收拢，而咬烟鬼却掐着怪异的诀从那缝隙之中钻了出来。被他扛在肩膀上的那团血肉好像醒来一样，从血肉中睁开一颗眼球。

“快跑。”

那人形沙哑的叫着，一些气从他的脖子上漏出，鼓起红色的几个气泡。

“到底发生什么了？”咬烟鬼避开朝着他扑来的几只蜘蛛，向那块血肉发问。

“‘铁树银花’长成了，它把花苞都藏在湖底下，所以我们前几次并没有将它的花摘下。”那血肉说着，脖子上的气泡炸开，向四周溅去红色。

“你们观者居然也有失职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永远不会犯错。”

两人说着，朝着岸边跑来。身后的一些蜘蛛将丝线吊在花上，摆动着，朝咬烟鬼那边扑去。

但那只朝着咬烟鬼扑去的蜘蛛忽然是溅出一大洼血，跌落在水银的湖中。那是岸边的陆云生丢出的石头，那些石头每一块都精准的命中了扑来的蜘蛛，将那些蜘蛛砸进湖中。

就在咬烟鬼提着那肉块来到岸上的时候，一声轰鸣从花那边传来，那是一只上半身是人形的蜘蛛，晃动着八条锋利的蛛腿，从丝线上落在银花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