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周仇
周仇，S市治安所的一名法医。
他以前不叫周仇的。
哪有父母会把心爱的孩子以仇命名呢。
周筹的妈妈难产死后，他爸就辞了城里的工作，回村照顾他了。
这个沉默寡言的乡下男人，一夜之间学会了一个母亲该具备的一切技能。
村里人也很照顾这个两口之家。
周母死后，襁褓里哇哇大哭的周筹根本没有奶喝。
周父只能抱着周筹挨家挨户的求奶喝，小周筹倒也算是喝百家奶长大的。
不同于村里其他的留守儿童，小周筹的童年是被爱意浇灌的。
每天一进家门，宽厚老实的父亲就会准备好丰盛的饭菜等他。
虽然物质匮乏，但幸福的童年使得小周筹无比珍惜村子里生活。
他也没有人生目标。
看着父亲三十出头就爬满皱纹的脸，和两鬓的白头发，他只想快点长大。快点变成大人，有力气帮父亲种地，好让这个从未休息过的男人享享福。
直到九岁的一天，父亲从城里办事回来后就一直沉默的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以往他从城里回来，总会给小周筹带些好玩的东西。或是零食，或是小玩具。
小周筹倒也没有因此生气，因为家里的原因，他懂事的很早。
只是隐隐觉得父亲有什么地方变了。
比如父亲有时候会盯着他，可下意识看过去，父亲又扭头装作无事发生。
……
直到有天，周筹是被咀嚼声吵醒的。
揉着惺忪的睡眼，周筹发现客厅里开着灯，父亲正抱着一盆生肉大快朵颐。
最近几天，父亲都是晚上出门，快早上才回来。
原来他在偷偷买肉吃啊，怪不得白天在家一天什么都没吃。村子杀猪宴有生吃猪肉的传统，小周筹没多想。
小周筹也没出去分口肉吃。
“爹辛苦操劳了一辈子，多吃点肉是应该的。”
“只是，爹的吃相有点吓人呢。”
小周筹这么想着，却没来由的有些畏惧平日里亲切的父亲。
……
“父亲越来越奇怪，明明隔着几个晚上都出门吃肉了，家里冰箱却塞满了生肉。”
“怎么还把吃剩的骨头都藏起来，生怕我知道似的。”
小周筹有点不开心，父亲还刻意瞒着他，仿佛他是那种不懂事抢肉吃的孩子。
……
“奇怪，父亲怎么出门越来越频繁了。之前还是隔几天晚上出去一次，这几天都是每天晚上都出去。”
“而且冰箱里的肉也不见了，一冰箱的肉，别家能吃一年嘞。”
小周筹有些担心父亲，他在想自家爹是不是在做什么不好的勾当。
“爹啊，你可别做不好的事啊。隔壁二狗家有个亲戚，晚上去别人家鱼塘偷鱼去给淹死嘞。”
周仇眨着眼睛，拉住父亲的衣角。
面对儿子的担心，周父只是麻木的点了点头。
最近几天，周父已经没下地干活了，每天白天都拉上窗帘，躺床上睡觉。
小周筹只以为是父亲累了，家里收成少点就少点把。
“爹不受累的话，我少吃点也是可以的。”小周筹心里想。
……
“爹，我攒钱给你买的肉，你尝尝嘞。”
满眼血丝的男人闻了闻肉，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躲在房间阴暗的角落里沉默。
男人头发指甲已经掉光了，身上露出来的皮肤上散发着灰白，道道皮肤裂缝处渗着凝固的黑血。
村里这些天死了好几户，死相凄惨，身上的肉被啃的不剩多少。
治安官来人看了，认为是野熊袭击。
可村子里哪来的野熊？
村子里七嘴八舌的，又说水猴子的，也有说是饿死鬼的。
小周筹早就发现了父亲的不对劲，凭空冒出来的大量生肉，每次清晨回家后吃的圆滚滚的肚子，村里大量死亡的村民。
虽然年纪小，但他知道和父亲有关。
连着捡了好几天纸板子，再加上他一直攒的零花钱才买到这一小块猪肉。
“爹，村里死这么多人了，说要组织夜巡队。吃点肉吧爹，吃完晚上别出去了。”
男人粗暴的打掉了肉，把周筹赶出门去，狠狠锁上了门。
……
受秘术而炼成的活僵尸，受术者一开始与常人无异，只是会慢慢出现对血肉的渴望。
渴望深入骨髓，无人可以忍受。
就如吸毒一般，吸毒者无法真正解除掉毒品，到死都在与毒品的渴望作斗争。一沾，就是一辈子忘不掉。
受术者一开始只是渴望血肉，接着会开始渴望人肉。会不受控制的食用人肉，往往食用后都会痛苦的捶打自己。
一旦食用人肉，每晚寅时一到，都会不受控制的出门捕猎血食。此时受术者会表皮溃烂，头发指甲脱落。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则会吞食掉自己的全部血亲。
这时，僵尸会撕裂自己的旧蜕，新身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此秘法，消耗的资源极少，成型速度快，潜力也大。一经发明，就取代传统养尸术，成为了养尸界的主流。
……
整个村子已经陆陆续续搬走很多人了，剩下不肯搬走的，都死的差不多了。
父亲的情况越来越糟了，像变了个人似的。
已经不让周筹进屋了，每天白天就锁上门，任凭周筹怎么在门外哭喊也没用。
好在空出来的屋子极多，周筹还能找到容身之地。
……
周筹害怕的躲在角落，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
面前的高大身影是他的父亲。
这一晚，他的父亲来找他了。
男人表面坑坑洼洼的皮肤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泛着乌光的青色皮肤。
手上是修长尖锐的黑色指甲，男人眼白已经不见，漆黑一片的眼睛紧紧盯着周筹。
裂开了嘴，新长出的两颗尖牙分外显眼。
男人抽动着鼻子，缓步向周筹走来。
“爹。”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父亲，周筹很无助。
男人向前的身体顿了顿，颤抖着不再前进。
“爹，我知道那些是你做的。咱们别继续了，好吗？我马上就能小学毕业了，毕业了我就去打工，听说城里赚挺多的。”
“到时候，我们搬到城里去，爹你在家享清福就行。”
男人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仿佛在和什么东西做着抵抗。
“走。走走。走。”男人口齿不清的挤出几个字。
吓傻了的周筹没动弹。
男人的手突然扬起，乌黑的指甲狠狠扯向自己喉咙。
他控制不住自己吃掉血亲的欲望，想要自杀。
锋利的指甲却破不开刀枪不入的身体。
男人僵硬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漆黑眼眶里的最后一抹清明逐渐消散。
“走。快。”男人嘶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