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县令暴死案十一 玉瓶
“小莲姑娘,快来!”李妈给呼延略施礼后招手叫走了小莲。
热辣的情感已经涌到嘴边,被李妈及时截住。
呼延略猛然醒悟,这个李妈是自己来咸平就任时娘派来照顾自己的,她的出现打断了这对小儿女之间第一次即将开始的情感倾诉,因为来的刚刚好,让呼延略开始怀疑她一直在监视自己和小莲。
那又怎样,娘就算承认了就是让李妈来看着自己得,又能怎样?
想到祖父、爹娘,他自然想到了绿衣,他可不想让小莲将来的处境和绿衣一样可怜。
“大人,您在这园子里干什么,蚊虫甚多。”李典吏带着刘班头进了园子:“人找到了。”
呼延略知道指的是谁,忙跟着来到后堂。
即便知道杜鹃姐弟的住处,却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和他们交谈。
因为李典吏交代过,为了姐弟俩的安全,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有衙门里的人在找他们。
今天一早,刘班头可巧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遇见了出来找吃食的姐弟,他低声问杜鹃:“姑娘可知县里来了个板凳儿知县?”杜鹃惶恐地看着他,不说话。
“大人想为你父母报仇,但是你不能让别人知道,恶人会害了你们的性命。”这姑娘看年纪也就十二三岁,她弟弟最多八九岁,刘班头怀疑他们是否听得懂自己的话。
杜鹃的眼睛立刻明亮起来:“爷,我听您的!”
小姑娘还真聪明。拉着弟弟不远不近地跟着刘班头,从县衙后门走了进来。
看见曾是此地巨贾的后人却这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呼延略便生出了几分义愤。
杜喜山、杜喜水兄弟成家后并未分家,直到父母亡故后才请来杜家的长辈商议起分家的事情来。
杜家家境殷实,唯一的妹妹嫁的夫君是观察使,随之戍边,不存在分家私的问题。
杜家的金银好分,老宅给了老大杜喜山;杜喜水则搬去相邻不远的外宅。
分家后兄弟俩就算什么也不干,也能保一生无忧,何况杜老爷子还留下了三间铺面。
大的扑面给了老二,老大要了两间小一些的铺面。
杜喜水夫妻毫无怨言,因为父母在世时这些年一直在大哥在帮着父亲打理家里内外的事情。
杜老爷子一生酷爱收藏,最珍贵的便是一对侍女玉瓶,分家时,这对瓶子便兄弟俩一人一个。
去年的秋天,杜喜水夫妻去大哥家吃饭回来,半夜都喊腹痛,天不亮就死了。
杜喜水女儿杜鹃时年十二岁,儿子杜梁八岁。
孩子们只是趴在爹娘尸体上大哭,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天亮后,家里的佣人梅姥姥去大伯家里报丧。
大伯立即报保长,保长报县衙,县衙派了仵作来验尸,仵作从死者床边地上捡到遗书,内容是分家后杜喜水夫妇不懂治家,分得的店铺被人骗了去,没了店铺还赔了人家一千两银子,这两年的开销是只出不进,已经把可当的物品都当了,现在家里除了那个玉瓶已无可当之物,夫妻俩自觉无言面对杜家亲戚,选择自杀,请大伯代为照料一双儿女。
仵作检验后说“无外伤,确系服毒自杀”。
杜鹃和弟弟早就被这突来变故吓傻了,一切全凭大伯和婶娘安排。
父母下葬后,姐弟俩还住在自家,家里其他仆人都被大伯遣散,只留了梅姥姥做饭洗衣,费用都是大伯出。
过了一个月,杜鹃听邻居议论,说是“杜家老二的店铺就是老大找人骗了去,估计老二夫妇也是老大毒死的,他只为了那个玉瓶!”
听到这番话,一直懵懵懂懂的杜鹃脑中霎时闪过一道亮光,她记起有几次听到父母窃窃私语说大伯和婶子“太过分”“欺人太甚”的话,便去父母房中寻找玉瓶,遍寻不见。
梅姥姥是祖母的陪嫁丫头,杜鹃也一直拿她当亲姥姥看待,她就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梅姥姥。
梅姥姥捂住她的嘴:“莫要胡说,你太小,等你长大了姥姥再告诉你实情!”
小杜鹃便瞒着姥姥偷偷去找自己之前店铺里的账房宋老爹,她记得老爹劝过自己的爹“不如搬离此地”,爹说:“拖家带口的,谈何容易,等等吧。”
爹娘一死,宋老爹他们便都被大伯赶走了。
可惜宋老爹已经离开咸平,去外地儿子家里养老了。
固执的杜鹃第二天便去找大伯,问玉瓶下落,大伯说:“你爹娘生前欠一屁股账,你们姐弟俩吃喝不都是我出的,还找我要玉瓶!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杜鹃一怒之下便去找舅舅,让舅舅带着自己去县衙告状,时任县令便是李仲平。
递上状纸不久的一个深夜,舅舅的家就被烧了,他五岁的死于大火,舅妈重伤,几天后死去;舅舅双腿烧坏,至今由姐弟俩照顾。
因为杜鹃状告了杜喜山,他顿足捶胸地嚎哭着说自此不再照顾这一对“不知好歹”的姐弟,梅姥姥在自家草垛被烧后也离开了杜家,杜鹃姐弟只能靠变卖家里的衣物、桌椅等物养活自己和无法行走的舅舅。
东西卖尽后,姐弟俩手牵手沿街乞讨,亲戚们有跟着杜喜山骂他们“白眼狼”的,有同情他们暗中给些铜钱资助的,总之,姐弟俩和舅舅就这样挨过了一年的四季。
杜鹃年纪虽小,因为读书识字加之口齿伶俐,她边哭边说,被吸引过来的小莲、李妈和哑女都在门外低声啜泣。
“你可知道那个宋老爹儿子住在哪里?”呼延略柔声问。
杜鹃抹着眼泪,想了想,摇头。
“你们姐弟先回去好好照顾舅舅,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来过县衙,放心,本官一定还你们公道!”呼延略用力拍了一下桌案,不想拍在棱角上,疼的差一点儿捂着手跳起来。
杜鹃拉着弟弟“扑通”跪倒:“大人,若替我爹娘伸冤,我必结草衔环不忘此恩。”
那一刻,门外的小莲蒙了,这一幕怎么那么像两年前的自己,可惜自己却不懂“结草衔环”是什么意思。
端在在椅子里的呼延略是如此的英气逼人,假如杜鹃也和自己一样从此跟定大人,那么以后还会有无数个类似于杜鹃的美丽少女......
莫名的危机感令小莲变得惶恐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