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鼠疫案五蛇蝎心肠
若非吴极重情义常去白畅坟前祭奠,偶遇路过的官家马车时敢于仗义喊冤;若非卢青做官勤勉认真,把睡梦中听到的话进行祥查,白畅之死就永无揭开真相的时日。
呼延略很欣赏吴极善于观察和富于持续性的性格,便将他招进门下做了一名捕快。
得知白畅并不是患了鼠疫,白老汉夫妇的杂货铺终于开门了。
吴极做捕快的第二年,便把妹子介绍给了一位班头,很快他就成了班头的丈哥。
唐芳本是一心报恩,不想因为破了女儿的姻缘,反而给恩人带来杀身之祸。
当呼延略提起此事时,他犹豫着,说出了自己坚决不让女儿嫁给杜大刚的真正原因。
唐芳算是看着杜大刚长大的。
杜大刚的父亲便以捕捉毒蛇、蝎子等毒物卖给药铺做药材赖以谋生的。
杜大刚五岁那年,他父亲中了蛇毒,因为治疗不及时死了。
他娘把杜大刚扔给公婆回了娘家,听说不久后就改嫁了。
杜大刚的祖父祖母中年丧子,没两年也先后去世。
杜大刚嫁到邻县的姑姑就收养了他,因为那时的他被丢来甩去,又正是八九岁最讨人嫌的年纪,姑父和堂兄妹都讨厌他,在姑姑家没住上一年,他又自己跑回来了。
唐芳的妻子见他可怜,常给他送去吃得,帮他缝缝补补,女儿金奴儿也常和他玩在一处。
如果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唐芳是不会因为嫌弃杜大刚穷困而阻挠他们的婚事的,何况在他们到了谈婚论嫁时,杜大刚也已经开了自己的药铺。
杜大刚承继父亲的衣钵,继续以捕蛇为生,他捕到的蛇都是送到宝森堂。
宝森堂药铺已经开了三代,现在药铺胡掌柜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遇到急需救命却拿不出钱的病人他都会赠药,胡掌柜和唐芳也是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儿。
自然胡掌柜对杜大刚也很关照。
时间过得飞快,杜大刚已经十六七岁了。
一日午后,唐芳和胡掌柜下棋,聊着就聊到了女儿与杜大刚的婚事上。
胡掌柜是极少说人不是的,因为是多年挚交,他提醒唐芳:“那杜大刚手脚不甚干净,常与我铺中一晒药的有夫之妇不清不楚,令媛的婚事,还需谨慎啊!”
唐芳就把此事告诉了女儿。
一个月后,胡掌柜突然死去,家人说他是患了鼠疫,整张脸都肿胀成了青紫色。
胡掌柜死后,他的妻女随儿子去了陕西路京兆府,开了几十年的宝森堂药铺就此关张。
没过一年,杜大刚的药铺就开了起来,他给起名叫森宝堂。
说不清为什么,那时起唐芳就特别讨厌杜大刚,看见他就不舒服。
唐芳去后,呼延略呆坐良久,整个人竟像是一座石雕,包括脸色,灰白得有些吓人。
欧阳雄不知此事对他的触动缘何会这样大,低声提醒他:“你是不是想再审杜大刚?”
“他横竖是个死!今日他若老实交代胡掌柜的死因便罢,他若不交代,我必施以重刑,打得他只求速死!”呼延略脸上从未见过的狠绝令欧阳雄一震。
“初见他时,还是一脸的少年气,不到两年,他脸上的少年气已荡然无存了!可是他现在这副恶像却着实骇人啊!可见,我对呼延略并不完全了解啊!”欧阳雄在心里叹道。
杜大刚当真是只招了自己为了和金奴儿成就夫妻才毒死白畅,其他事情一概不认。
一惯主张智胜的呼延略这次下了死手,连钉板都让人抬出来,打算让杜大刚在上面滚上几遍。
虽然呼延略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是睿智、谦和,他的固执偶尔也会露一下峥嵘;但是自到任以来,像今天这样对人犯施以重刑,且似乎不将人打死不快的做法,是第一次。
欧阳雄和李典吏低声劝了几次:“大人息怒,人犯若死于堂上,大人也是要罢官充军的。”
呼延略却充耳不闻,用冷得吓人的目光瞪着杜大刚,似乎他目前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折磨他!
得到李典吏他们传来的信儿,小莲急得团团转,却不知呼延略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一时也不知如何相劝。
一直坐在一旁听的李妈见众人都束手无策,扔下正摘的菜,拍拍手上的土说:“我知道是咋回事儿,我去说他!”
李妈从后堂绕到呼延略的公案旁,直接伏在他耳后低语了几句。
呼延略扭头看着李妈,等李妈走后,他低头想了片刻,用力一拍公案:“人犯暂时押下去,明日再审!明日的刑罚只比今日更重!”
杜大刚用极度惊恐和怨毒的目光看着呼延略,被拖下堂去。
顿时,那个平时在大家眼里只会做饭、打扫、给呼延略熬药的老太婆成了神,连欧阳雄也傻呆呆地看着她微胖的背影回不过神来:“果然将门无弱仆啊,关键时刻连老妈子都是如此的威武!”
因为早产,加上稳婆的“早夭”预言,自落地,不,落在椅子上那一刻起,呼延略就成了呼延府里磕不得碰不得冷不得热不得的心肝儿宝儿。
正因为如此,可怜的呼延略婴儿期总会因为穿得太厚体内生热,不是口舌生疮就是拉肚子,老呼延连宫里的御医都通过千岁爷请了来,却总不见效。
三四岁的孩子,看着比同龄孩子瘦小很多。
最后还是人称四少将军的呼延略的爹,请来了开药铺的胡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