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曲径离幽（四）
“谢谢你，小白，多谢你一直提醒我。别担心我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越过这高墙的办法。”梅渡树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挤出微笑着说道。在确定卜铭白关注的眼神离开后，梅渡树便开始了沉思。
尽管卜铭白知道梅渡树状态不对劲，还是选择将重心放回越过高墙之事上。可是卜铭白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有效的方法，难道这高墙真的就无法逾越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的眉毛也越发靠近眉心，心里越发的焦虑不安，甚至出现咬自己手指，后脚跟蹬地，扇自己巴掌的情况。
就在两人快要崩溃的时候，一直隐匿在一旁看戏的老者终于现身了，“别想了，你们两个是不可能越过这城墙的。不然你以为，我会放你们走？”
卜铭白闻声抬头看向天空，老者正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甚至没有低头，只是眼睛向下盯着自己。卜铭白气愤不已，气自己不能把天上的老者轰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老者投来鄙夷不屑的目光。
梅渡树也抬头看向天上的老者，“前辈，你不会只是为了看我们吃瘪吧。”
“对啊，我就是想看看，面对无法逾越的高墙，你们会有什么反应。”老者降下来，指着卜铭白说：“臭小子，你自认为自己很聪明吗？怎么爬不过去呢？哈哈哈”
被老者戳到痛处，即使是卜铭白，也面露难色，“臭老头，你能翻过这道墙，我就拜你为师。”
卜铭白这没头没脑的话让老者根本无法理解，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竟就这么悬在空中。
梅渡树倒是习惯了，已经不再试图去理解卜铭白没有道理的突发奇想，而是继续在自己脑子里想象着熟悉的画面：拓荒结束的父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在家中等待许久的自己上前迎接，三人一起回到木板房里，坐在坑坑洼洼的小木桌上，在低级耀石发出的暖人的光亮下，吃着熟悉的香甜杂米饭，谈着拓荒路上的惊险瞬间。
卜铭白见老者没有反应，又得寸进尺起来，“我就知道你没那个胆量，人老心也老，还不如早些投胎，活着也是浪费资源。”
老者见卜铭白狂妄至极，直接闪现到他身后，没等卜铭白反应过来，二人就出现在城头。
卜铭白看着墙内的街道上人头攒动，“哈……”奸计得逞的卜铭白还没来得及高兴，老者又带着他闪现到了原地。
“你说能吗？还想用激将法骗我把你弄上去，做梦吧！怎么样，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是不是非常痛苦，哈哈哈！”老者一脸坏笑地看着卜铭白，可下一瞬老脸上咧开的嘴角直接僵住。
卜铭白并没有如他想的那样露出吃瘪模样，而是跪倒在地，大声喊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卜铭白声音极为洪亮，甚至惊醒了沉浸在美梦中的梅渡树。梅渡树抬起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老者瞪大的双眼以及他那闭不上的大嘴和正在行五体投地大礼的卜铭白，想到刚才听到的模糊的徒儿二字，直接指着趴着的卜铭白，狂放地笑出声来。但在定睛一看后，发现了老者的黑脸，急忙捂住了嘴。
尽管梅渡树的笑声已经停了下来，老者却依然保持着沉默，卜铭白见老者迟迟不做出回应，更是直接趴在地上，“徒儿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师尊责罚！”
见卜铭白这么不要脸，老者僵住的脸上又有了新的变化，从原来的震惊变为了怜悯和同情，“你就这么想离开幽微郡吗？先不说墨染族是否真的可以突破前线的防守，你以为你真的可以留在黑鹿郡吗？那不是我们这种拓荒者可以久待的地方！”
“师尊您放心，您的教导徒儿一定谨记在心，绝不会在黑鹿郡久留。”卜铭白见便宜师傅态度有所转变，急忙加快节奏，直接站起身来再次行了一遍五体投地大礼。
老者是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明明上一秒还在骂自己，下一秒就要拜自己为师，根本没有礼义廉耻的观念，“唉，学堂里的大老粗也只能教会你们怎么对敌了？”
卜铭白不知道，老者这是在嘲讽自己没教养，站起身来挤眉弄眼道：“师尊，对于我们来说，知道如何对敌不就行了吗？”
而一旁的梅渡树却听明白了老者的意思，可他根本不在乎。对于他来说，除了家人，他一直追求的就是学习新知识，是发明新工具，是解决新问题。至于外界的评价，从来不是他考虑的事情。
老者见两人都没有驳斥自己对他们的看法，也不愿再浪费口舌，转身就向着幽微郡飞去。
梅渡树见老者落荒而逃，转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卜铭白，卜铭白脸上的并没有半分失落，反而嘴角掀起一抹微笑，“卜铭白，你刚才那么做到底想要什么啊？”
“没什么，只要他不将我们就地正法，就够了。”卜铭白收起嘴角，双眼重回冷漠，“毕竟，我们现在做的可不是逃兵，而是既定规则的破坏者，是既得利益者的眼中钉。”
梅渡树走到卜铭白面前，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看了他一眼，极不情愿地低下头，“小白，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我决定了，我一定要回家一趟，就算是死，我也想见父母最后一面。”
卜铭白没有回应，只是眼神呆滞面无表情地站着，眼皮耷拉，双臂无力下垂。
梅渡树见卜铭白没有多说什么，也是狠下心转过身去，一步一步慢慢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随着越发远离卜铭白，心中的愧疚逐渐消失，转而生起一股喜悦之情，眼睛里已经浮现出那美好的母子相见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西下，卜铭白独自一人站在城墙阴影之下，一阵微风带着黑土的气息刮过他的脸庞，随之而来的灰尘粘在了他的泪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