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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虎兕出柙(上)

谢三斧看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画面着实有趣,好似一个凶悍的大老婆来捉小老婆,跟相公厮打一番,讨个说法。扭头向张铮低声笑道:“怪不得你如此沉得住气,原来如此,哈哈哈!”

辰兮见龙寂樾握鞭举起的那只手流下血来,手腕处也有一圈紫黑,想是自己淬了毒的银针打中了他手臂,现下应该疼痛得很。辰兮心里难过,执鞭的手垂下来,龙寂樾也松了手,将手掌隐在袖管之中,背负身后。

辰兮自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瓷瓶,抛给张铮:“他的解药。”又向乌惜潺扫了一眼:“你当真不走?”

乌惜潺紧张地看着她,摇了摇头:“多谢姐姐美意。来时匆忙,未及向宋公子道别,烦请姐姐代为转达,再拜遥谢他的恩情。”说罢盈盈下拜。

辰兮不等她起身,说道:“好!”再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

及至辰兮身影不见,乌惜潺小心翼翼地走到龙寂樾身旁:“你...你的手没事吧?”

龙寂樾不答,转向谢三斧:“谢三哥,烦你将乌小姐安顿一下。”向张铮招了招手,带着他朝议事厅走了。

乌惜潺一怔,想不到是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来安顿自己的起居,不由得蹙起眉头。

龙寂樾一路上敷了药,手臂疼痛立时消了不少,将那瓷瓶在手中握了握,收入怀中。踏进议事厅,扭头对张铮道:“你去外面守着,老规矩,我不出去,绝不许一个人进来。”张铮躬身退下。

龙寂樾走到当中那把沉香木交椅前,提起悬在墙上的一柄旧刀,狠狠砍在椅背上,沉香木上瞬间又多了一道刀痕,与先前的十几条一模一样。龙寂樾将旧刀挂回到墙上,坐在交椅中静待。片刻,交椅猛然一动,下方的地面张开一个方洞,椅子驮着龙寂樾笔直向下沉了下去。

这个机关设计得令人匪夷所思,取刀、划破椅子、将刀挂回原处,三个步骤缺一不可。就算是贼人在一旁偷看了一切过程,也绝想不到将刀挂回原处也是一个步骤,而龙寂樾若想知道密道有无外人进入,只要数一数椅子上的刀痕就可以了。

交椅下沉至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静静沿着固定的滑道前进,许久方停住。眼前出现数十个幽亮的小光团,发着混浊的白色光芒,但远不足以照亮什么,只像是夜空中遥远的星辰。本也甚美,但若念及这是地面下三丈有余的一个洞穴,一切就变得十分诡异了。

龙寂樾站起来,扫了一眼上方微弱白光映着的三个苍劲的字:“虎兕柙”,提步走了进去。

视界极暗,穷极目力亦不可见物。蓦地,耳侧擦过衣衫细微响动之声,龙寂樾当下一脚点地身子后移尺余,抬手一扫,空空如也。凝神一瞬,立刻侧身向左方避让,同时五指成爪向近旁的一个空隙扣下,正是当初打伤赤炎魔君的那一辣招。只听“啊”一声轻呼,一个温软的身子倚倒过来:“好疼!”

龙寂樾松开了手:“知道是你,我只用了两成力。”

那声音叹道:“这一招,还是半年前我教给你的,想不到这么快就躲不过了。”

龙寂樾道:“是时候试练一些新招式了。还有你上回提到的温氏阵法,我已在石梁温氏古籍之中找到布设之法,下次带来给你瞧瞧,咱们也要演练一番。”

那声音“嗯”了一声,笑道:“这两年,你已将我的本事学去不少,如今看到你夙愿得偿,我很高兴。现在放眼整个江南地界,应该不会再有人不知道你的名字了吧?”

龙寂樾道:“武林又岂止江南。”

那声音笑道:“是了,你的志向从来不在此处。而我就躲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里,日复一日,为天龙门训养风筝和死士,还有那些身怀异能之人,助你有朝一日能实现宏图大业,让天龙门的势力遍布江湖。当初,你还说我不能帮你,嘿嘿,试问这世间还有何人,能为你做到这许多?”

薛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笑了。

虎兕柙是龙寂樾父亲在世时创建,旨在暗中训练能人异士,学成之后,或成为风筝,或作为侠客被放之四海。这些人称为“虎子”,他们日后在江湖中各自闯出名堂,又暗结成网,能够多方助力护佑天龙门。待到众虎子皆成势头之日,天龙门将诸事顺遂,势力也将远远超越江南一带,乃至称雄于整个武林。这才是龙家真正的蓝图,偏安一隅,做个地方霸主,从来不是龙绍瑜之所求。子承父业,父子心意相通,当年少的龙寂樾第一次跟随父亲踏入虎兕柙的时候,他几乎在一瞬间就读懂了父亲的心思,也在刹那间浑身一阵颤栗,热血沸腾,他觉得自己生来仿佛就是为了完成这件事的。

但这位虎兕柙的主人,也注定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是从另一个层面掌控着天龙门的兴衰。因此,这个人必须一生老老实实待在地下洞穴里,不能参与一星半点的江湖事务,否则就会难以控制。布衣天子,从来都是祸患之源。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入虎兕柙,终生不得现于人前。

所以这位虎兕柙的主人,必定是亏欠了天龙门极大的恩情,或是有极强烈的所求,极其心甘情愿才能胜任。以往的两任主人,一个是仇家遍地、急欲寻求一个避难之所,但十年之后却又忍受不了这种永世不得见光的折磨,生无意趣,最终自尽。另一个立志报恩,但在龙绍瑜死后,自觉恩义已清,无心再为天龙门出力,便自挖双目、割舌,以示绝不泄露虎兕柙的秘密,换取了自由身。

原本为虎兕柙择主这样慎重之事,应当仔细筹划,还要有机缘,耗数年之功或可得一托付之人。但龙绍瑜突然暴毙,未曾留下只言片语,龙寂樾无从知晓父亲的安排。因此,他接掌天龙门后的第一件紧要事,就是为虎兕柙物色一位新主人。然则他年纪轻轻,江湖资历尚浅,举步维艰,哪里能有一个现成的合适人选。

所以这两年来,与其说是薛茹执掌虎兕柙,不如说是龙寂樾与她一道经营谋划。他二人时常在一起商议训练风筝的方法,也在一处钻研五行阵法、对拆武功招式。后来,及至如何权衡江湖势力、弹压旧部、扩张天龙门势力范围等等,龙寂樾也都会与她商议。薛茹渐渐沉醉其中,虽然龙寂樾一直不曾对她有过温存软语,但他也没有另一个女人能如此相伴在侧了,自己便是那独一无二的所在。每每念及此处,薛茹便感到一阵满足,只要再多些时日,再多为他做些事情,定能换来他死心塌地、钟情不渝。

龙寂樾叹了口气,淡淡地道:“这番话,你每次都要说一遍。”

薛茹道:“我本不想说,但你已许久未来了。我忍不住要提醒你,还有什么事,比来见虎兕柙的主人更加要紧?”

龙寂樾微微皱眉。

薛茹在黑暗中两年,目可见物如常,立刻道:“你为何皱眉?啊,是了,天龙门今日迎来了一个大人物,那位乌家小姐竟然自己撞上门来,所以,你又有要事要同我商议了?”

龙寂樾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说道:“我的杀父之仇并无对你隐瞒,我今日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乌牧远对这个独女最是疼爱,所以她是逼乌牧远现身的一个绝好的诱饵。我若严刑折磨她,日日拷打,乌牧远必然会忍不住前来救人,你看如何?”

薛茹听得今日传下来的消息,得知天龙门大殿之上的光景,很怕龙寂樾对那乌惜潺一见倾心,心生怜悯,便不欲将她如何。此刻听见龙寂樾的话,见他竟打算如此狠绝地对待乌惜潺,显然是半分情意也无,心中欢喜,便放下心来。正经思索了半晌,摇头道:“不甚妥当。这乌牧远如今躲在何处,咱们不晓得,他为了保命,说不定将自己隐藏得极深,所以就算你酷刑折磨乌惜潺,他是否能及时得到消息,还是未知之数。但你折磨一个无辜弱女的事传出去,极损天龙门声誉,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武林同道不会赞同你对付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

龙寂樾缓缓点了点头:“有道理。”

薛茹柔声道:“如此...咱们就得想一个能够公之于众的法子,能让乌牧远在最短时间得到消息,并且心甘情愿地露面。”

龙寂樾道:“有这样的法子?”

薛茹笑道:“自然有。这乌惜潺是武林第一美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一见乌小姐的芳容,就立刻为之倾倒,情根深种,难以自拔,继而立誓要娶她为妻,并宣告于整个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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