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奇怪的军令
荆楚王朝更始二年,农历二月初六。
江南龙池镇,无数道军令从这里传往南方各地。
今晚的靖王爷特别忙,靖王府上上下下都特别忙,还未来得及送出的信件堆成了山,幕僚们还在不停地抄写着靖王爷的军令,今年天气暖的格外晚,已经是初春时节,却依旧料峭如冬,冷风飞舞,温度极低,寒冷刺骨,那些运笔如飞的人额头上,却布满了密密的汗珠。
今夜的江南注定无法平静,驿站,信鸽,斥候等空前忙碌,江南各镇,几乎都收到了盖有靖王爷大印的紧急军令。
一些距离较远的军镇也在最短的时间内收到了来自靖王府的八百里加急军令。
但是奇怪的是,军令中并没有要大战的意思,只是叫各方军镇做好应战的准备,并各部精锐部队往龙池镇方向靠拢,而最终时间节点给的相当长,一个半月。
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军令,一方面八百里加急,看似军情紧急,实则并没有迅速调集军队前往,而是将集结的这段时间延的足够长,如果真有紧急军情,这么慢的速度,等到达地点,恐怕黄花菜都凉透了。
只是八百里加急的军令,即便军令内容不痛不痒,也没有哪个人敢不去重视。
各方军官纷纷下达了命令,起帐开拔,往龙池镇方向,只是一路慢慢悠悠,每日造饭的时间无限延长,只在日中时前行,夜晚寒冷,便停下扎营休整,每日不足百里的行程,对于士兵们的消耗,几乎微乎其微。
靖王手底下第一猛将,多年镇守南疆边陲地区的大将赵充国此刻也是疑惑不解,不明白靖王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要说这大将军赵充国跟随靖王爷南征北战数十载,在荆楚王朝还未实现大一统时便做着靖王爷的右偏将,荆楚王朝大一统后,这位战功赫赫的名将对靖王爷没有登上天子之位一直耿耿于怀,只是迫于靖王爷的百般劝阻,才忍气吞声,甘愿在这南疆边陲之地镇守国门多年。
只是这宏愿始终未息,他还在做着靖王爷做皇帝,自己是开国大臣的美梦,
为此靖王爷没少批评他,甚至一度将他在军中的职位贬至校尉,只是此人着实勇猛,就算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他也能在自己的职位上获得赫赫战功。
靖王爷对此人相当了解,他知道,如果继续留此人在北方,他定会不守军令,将战争蔓延到那座城,那个荆楚王朝的天子所在之地。
本打算将这位猛将放在自己身边,可偏偏他着实耿直了些,性子太直,靖王爷并不想天天听他说些做皇帝之类的话,干脆将他放在了最南边,镇守着南部边陲之地,以图清净,也想借此机会磨炼一下他的性子,想着年纪大了之后,争名夺利之心可能就渐渐消失了。
这番任命,看似贬了他,实际上是靖王爷在保护他,皇帝陛下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王朝中有这么一位勇猛无敌,又时时刻刻想着龙椅上换个人坐坐的人存在。
离京城越远,他惹祸的几率就越低,也就越发安全。
只是如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时代,如今先皇驾崩,奸臣当道,宦官干政,年仅十六岁的太子登基,立足未稳,皇后娘娘垂帘听政,把持着王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务。
这位姓赵的皇后娘娘,长期迷恋与宦官呆在一起,是个十分容易听信谗言的人,再加上她的身后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尤其以当朝宰辅,有着黑衣宰相之称的赵宗儒势力最为强大,几乎把持了半个朝廷的官员,政治上也是最为激进,是典型的激进派。
只是奇怪的是,在面对靖王爷时,却显得相对保守了些,或许让天下大乱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乱世出英雄,或许越乱的世道,对他来说便越有利,他便能够更好的从中谋取某些利益,于是他坐视靖王爷一天天强大,对上隐瞒着靖王爷的一举一动,对下安抚着所有人的心,试图通过隐瞒靖王爷造反之事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从而利用靖王爷来逼迫新皇退位,到时他便可以振臂一呼,到那时,满朝文武都会觉得是他守护了荆楚王朝,而最大的祸乱之源,也就变成了靖王爷。
好一招移花接木!
只有这样,才能够青史留名啊!
此人心狠手辣,有着极强的政治野心,先皇在世时,曾任职太子太傅,算是如今的帝师,但他好像对年轻的小皇帝并不看好,又或者是他自己想要坐上这个九五至尊之位也说不定。
王朝内忧外患,这让靖王爷嗅到了一些可以利用的机会,何况他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个他也曾辛苦打下来的基业,就这么落在一个外姓人的手中。
大概从两年前开始,靖王爷就开始了自己的招兵买马之路,南疆边陲之地是他的根基所在,那里民风虽然不彪悍,但那里仿佛衍生出一种奇特的能力,蛊术。
南疆人狂热的喜爱着蛊术,圈养着各式各样的蛊虫,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开始靖王爷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上眼的,只是他手下第一谋士严宽,一直在他耳边诉说着蛊术的精妙之处,豪言一百名精通蛊术的巫师,便顶的过数万大军。
两年间,靖王爷创建了巫师部队,创立了从江湖各大门派吸收进来的武道大军,还有他原来的嫡系部队,招兵买马来的大军,现已经有大军八十余万,其中步兵五十万,骑兵二十五万,战车兵两万,单单是各军队的斥候探子,加起来都有三万有余,这些靖王爷手中的各方力量,都是用来对付北方京城中那个还未及冠的皇帝陛下,靖王爷的亲侄子李少轩准备的。
另一边,铁鹰军大营。
赵充国坐镇中军,初春时节,天气还略显的有些寒冷,他坚实的铠甲内,却已经是汗流浃背,日行仅有不足百里,这慢吞吞的速度走下去,恐怕军心都要走没了。
此时朝阳刚刚升起,白色的大太阳明晃晃的照耀着大地,从营帐外往北望去,远处山峦叠嶂,山峰之上,薄雾萦绕,远远望去,阴森森的,有些吓人。初春的天气,寒风料峭,树未萌芽,显得有些寂寥。
赵充国卸下战甲,将那陪伴了他许多年的战甲一丝不苟的挂在木架上,他通知侍卫,叫来了手下所有的大将。因为早些时候,他收到斥候的回报,靖王爷新的军令马上便到。
他要在众人面前宣读靖王爷的军令,以消除军中顾虑,使军心重新稳固起来。他知道,这次的军令,一定不会再如上次一般的轻描淡写,这封军令,一定是带着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来的,这是靖王爷多年来的习惯了,一开始会无限放缓军队的前进速度,以麻痹敌军,然后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行军,直插敌军心脏,由于敌人的麻痹大意,这类进军之法,经常能够收获奇效。
只是这次,他却猜错了靖王爷的真实意图。
大帐中,众将议论纷纷,矛头直指一个多月之前的那道军令,虽说是急令,但军令的内容却是不急不缓的,被蒙在鼓里的众人心中不断打鼓,想着靖王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又不敢随意议论,只能在心中揣摩。
只是今日赵大将军将他们聚集在一起,明显是要商讨此事,在座的都是武将,平日里在战场上杀伐果决骁勇善战,但其实都是些粗人,都不会说些什么拐弯抹角的话,更不会做些什么勾心斗角的勾当,更是想不明白靖王爷这道军令究竟是为了什么,所以大家虽然面色各异,但所问的问题大多都是一致的。
赵充国挥挥手,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却依旧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隔着大帐的门口,直直的望向远方。
早已经有人沉不住气,抱拳说道:“赵将军,您倒是说句话啊,弟兄们还等着我回去传话呢,这一天不足百里的行军方式,也属实慢了些,我都快控制不住手下人的情绪了,怕是再这么下去,会影响军心的。”
“是啊,赵将军,您跟随靖王爷数十年,靖王爷心里是怎么想的您肯定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您就告诉兄弟们吧,这么被蒙在鼓里也不是个事啊!”
赵充国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而后才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各位将军,实不相瞒,本将也不知靖王爷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做下属的,也不好揣测主子的意图不是。”
“不过本将刚刚收到斥候的消息,靖王爷的八百里加急军令马上便到,各位稍安勿躁,耐心等着便是。”
听到这句话,众人才重新安静下来。
帐外寒冷料峭,帐中央位置立着一大火炉,炉中烈火熊熊燃烧,炙烤着众人的脸庞,将所有人的铠甲都映照得熠熠生辉。
“报!”
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初升的太阳已经渐渐逼近天空正中,由于没有人添柴,帐内的炉火灭了许久,只余下一点点猩红的炭火,帐中空气渐渐冷了下来,直到此时,那封八百里急报的信笺才急吼吼赶来。
一骑轻骑飞速闯入军营,慌慌张张间,一个精悍男子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顾不得摔伤的身体,连滚带爬跪在中军帐前。
“报,八百里急报!”
赵充国慌忙起身,迎出帐外,众人紧随其后。早已经有人将急报拿到手中,却迟迟没有拆开。
赵充国刚刚卸下铠甲,面色微寒,看向双手捧着信笺的侍卫。
“念。”
那人这时才打开手中信笺,低头看一眼,念道:“靖王爷令,大军急行军,一日内横渡大汶河,在阳平关外驻扎,不得有误!”
一时间军帐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阳平关乃南方屏障,位置居于龙池镇与潍州城之间,是南北方的分界线,过了阳平关,就是北方了,靖王爷的势力不在北方,而与阳平关仅有半日路程的潍州城,更是除京城外整个北方军事力量最强的城池。
多年来,靖王爷的势力更是没有一个渗入到潍州城中。
潍州城就仿佛是一个没有孔的鸡蛋,任苍蝇如何去叮咬,它就是没有丝毫的裂缝。
如此固若金汤的城池,难道靖王爷的目标,竟然是这里?
靖王爷已经想出了攻破潍州城的方法了吗?在没有过多损兵折将的前提下?
赵充国接过军令,他心头一沉,却又重新坐了下来。
“将军,靖王爷是想让我们去攻打潍州城不成?我们没有攻城器械啊,就我们这些人去了,不是送死吗?”
“对啊,将军,潍州城如铁桶一般,内有老将李克坐镇,外有江湖第一门派玄天剑宗守护,怕是不那么容易攻破啊,如果拖的久了,恐怕会生出些不好的事端来啊!”
鬓角已经些许斑白的赵充国轻轻敲击桌面,他想起了曾经跟随靖王爷南征北战的那些日子,那时候,他们这些人,每天都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生活,可能睡一觉,脑袋和身体就分了家。
那时候的靖王爷,刚刚年满二十岁,血气方刚,却有着极强的军事才能,在战场声总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善打硬仗恶仗,他小心翼翼的珍惜着每一个士兵的生命,从来不会打骂士卒,他们这些人,都是在那个时候便下定决心,要誓死追随靖王爷的。
他不会相信,靖王爷会对战场形势做出错误的判断,更不会相信,靖王爷会不顾这么多弟兄的性命,贸然攻取潍州城,即便是赵充国已经知道了靖王世子李成德的事,他也不会相信,靖王爷会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既然他下了军令,便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打断了众人的议论,下达了新的军令:
中军,前军急行军北上,丢弃掉所有能够阻碍前行的物品,只带一日口粮,务必在日落之前横渡大汶河,所有物品交由后军,后军行军时间可延长三个时辰。
众人心中虽有不满,但却依旧不敢有丝毫怠慢,快速退去,安排军队去了。
大帐中只剩下了赵充国一人,他面朝北方,早已是正午时分,外面的空气变得暖和起来,阳光将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照成了彩色,就像很多年以前的那个正午,靖王爷亲抗大纛,带着他们这些生生死死的弟兄,穿过了那座被阳光包围住的高山,成功攻下了那座城池一般。
“王爷,希望这次,您也能够顺利拿下城池啊!”
赵充国喃喃自语,说罢,他重新披挂战甲,拿起立在帐旁的黑色长枪,威风凛凛,走出营帐。
龙池镇,水月宫,深夜。
靖王爷正平静的看着各地传来的军情,各军队已就位,已与阳平关驻扎,靖王爷几乎倾巢而出,五十万大军连绵三十里,每到晚上,这里火光冲天,充满了欢声笑语,不似来打架的,倒像是来度假的。
“严宽!”
“下官在,靖王有何吩咐?”
“计划开始实行吧!”
“下官这就去作准备,但具体行动时间,还需再商议一下。”其实严宽早就制定好了行动时间,就在两个月后的端午节,那时候潍州城恰逢街市,又赶上荆楚王朝最盛大的传统节日之一的端午节,届时一定会热闹非凡,找人混进去也变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这便是严宽的聪明之处,就算他早有计较,但也从来不说,只是给自己的主子提个醒,风头不能高过主子,功高震主这句话他可是深谙其道的。
“快到清明节了吧?潍州城人都会在这一天祭祖,小商贩也会趁着这个机会多卖些东西,这天街上应该很热闹吧?找人混进去。”
“靖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