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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城中老巷子有人等候多时了

潍州城内。

徐忠接到命令,顾不得宗主去世的伤痛,在第一时间便回到了城中。

玄天剑宗此刻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了先前热闹的模样,宗门内的徒弟们都加入到了战场中去,下人们也都分发了银两,打发走了。

玄天剑宗变成了徐忠发号施令的场所,他没有从潍州城的守军中挑选兵士,只是带走了他在玄天剑宗的十二名暗卫手下,人数不多,但每个都有着丰富的侦查经验,都在收集情报做杀手的路上摸爬滚打了数十年。

而徐忠,曾在玲珑阁的榜单中,排在了榜首的位置,就连靖王爷手下最厉害的杀手黑风,也不得不排在他身后。

没有多余的话说,徐忠带领着他手下的十二人连夜赶往东市。

夜深,本该人静的时候,坊中却并不安静,还未入坊,一队人便听到隐隐有琴声传来,潍州城内虽然太平,但潍州城外却是战火连天。

人心惶惶的潍州城内,居然传来丝竹之声,如此奢靡,令人诧异。

徐忠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众人停下脚步,听着不远处的琴声传来,听了许久才听出来,不只有琴声,甚至有诸多乐器齐响,混杂着袅袅的歌声传来,还未见其中景色,倒是一番华丽繁华的景象浮现在了心中。

徐忠没有上前,静静地听着前方不远处传来的糜糜之音,他的心中有愤怒,有惊诧,他想起了死在城外的顾大千,不知为何,他想要过去看看,看一看到底是谁,在战乱中还在自顾自的沉醉。

他挥挥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人小心前进,他一人在前,缓慢而小心的往前走去。

那是一间亮着灯的屋子,屋子并不豪奢,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家房子,却在官署聚集地的城东,或许这是哪个城中的官员所居住的场所。

徐忠来到门外,隔着窗子,看到里面燃烧着的烛火,烛火很亮,在这黑夜中微微摇曳,摇动着所有人的心神。

十二人都是顶尖的杀手,再加上屋内的人此刻正沉浸在美色和舞曲之中,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不甚关心,所以并没有发现,自己的院子里,竟然站了如此多的人。

徐忠将手指伸进嘴里,沾了点唾液,然后将窗户轻轻戳了个洞,顺着洞口,徐忠向内看去,只见屋内一个年逾六十的糟老头子,身上穿着坊市署官的衣服,正色眯眯的看着身前表演歌舞的两个女子。

女子并不漂亮,只是普通姿色,身上衣物也不华贵,但一眼便看出两人皆是风月场中的女子,只是两人身份与玲珑坊中的妙人儿相去甚远,想必是哪个野窑子中的低档妓女,这才不顾潍州城内的慌乱,在乱世中还出来做皮肉生意。

现在的青楼,生意并不好做,城外正在大战,城中的纨绔公子哥,有能力逃出城的都逃了出去,没能力逃出去的,大多也都躲在家中,没有人再上街上来,更没人会去风月场所,很多风月场所都关了门,甚至连潍州城中最大的销金窟——玲珑坊,此刻也早已经歇业。

徐忠看向屋内坐着的老头和那两个奋力舞动并不勾人的腰肢的女人,他心中一阵厌恶,但他很快便认出了坐在屋内的老头子是谁。

身为杀手探子,他们对每一个见过的人都有着先天敏锐的嗅觉,他们比普通人更容易记住见过的每个人的样子。

这人他见过,而且他见过不止一次,所以他很清楚的记得这人便是潍州城中,在东市检查过往客商货物的署官。

他立刻便明白了这事的来龙去脉,想必这老头子意外获得一笔横财,这才敢狠下心来找两个风尘女子前来,以满足自己的私欲。

徐忠并没有多等,他知道这老头只不过是个小人物,或许被人贿赂,在检查的时候放过了不该放过的人。

徐忠一脚将那扇并不结实的木门踹开,在老头子的注视下,大踏步走进了屋内。

起初,屋内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不大一会儿功夫,两名风尘女子便被这架势吓得魂飞魄散,张开嘴,就要呼喊出声来。

徐忠毫不客气,抽出手中剑,只一剑,便将两人同时封喉。

两人到死还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杀死他们的徐忠,仿佛要在死前,记住杀死自己那人的模样一般。

只是徐忠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宝剑回鞘,一抬脚将两人踹倒在地,然后走向了坐在床边的老头儿。

老头儿不愧是活了六十载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仍然十分镇定。

他语气似乎很平淡,说道:“钱在床下的柜子里,其他的老头子一概没有了,我这一辈子无儿无女,就喜欢美色,可惜一生没有钱财,所以很少碰女色,刚获得一笔横财,本来想着回老家去,买所宅子养老,可忍不住就叫了两个风尘女子前来,不知何处得罪了各位爷,实在是老头子的不是……”

徐忠不等他说完,拔剑便砍在了他旁边的床沿上,老头子吓了一跳,却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不曾往旁边挪动半分。

他这副镇定的样子倒是令徐忠有些钦佩,只是他知道,今天必须要从他口中撬出点什么东西来。

徐忠顺着老头子指着的方向,从床底掏出那只红木盒子来,然后用剑将那盒子上的鸳鸯锁打开,随后打开盒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子,徐忠一眼看去,足足有百两之多。

徐忠知道荆楚王朝官员的俸禄制度,虽说不至于过着贫苦日子,但一个小小坊市署官,也绝不会拥有这么多的银两,可想而知,这银两究竟来自何处。

徐忠只看了一眼盒中的银两,便彻底失去了兴趣,而是转头看向老头。

没有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开口说道:“这银两,是从何处得来?”

“是老头子多年来积攒的家当。”

徐忠见老头子不说实话,抬手挥剑,一剑便将窗前放着的一张桌子劈了个粉碎,碎屑崩到老头儿的身上,脸上,打得他脸庞生疼,老头儿心中有些害怕,这才摆摆手,说道:“是,是前些日子坊市中一位客商给的。”

“客商?什么样的客商?”

“老头子忘记了,只记得是几个南方人,贩卖的是竹笋,领头的穿的豪华极了,甚至比踏歌楼掌柜的穿的衣服还要豪华,开始我就觉得他们不对劲,可是他们出手大方,我便没有阻拦……”

“啪!”一声巨响传来,打断了老头子的说话声,他身后的床应声而碎,老头子本来就坐在床上,此刻床碎成了碎片,老头子便跌到了地上。

这时徐忠才发现,老头子的镇定都是装出来的,他之所以一直坐在床上,是因为他的腿被吓软了,一直站不起来,这令徐忠的心里增添了几分厌恶,就连刚刚的的钦佩也一扫而逝了。

老头子跌跌撞撞想要爬起来,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后,索性就那么坐在地上,放弃了挣扎。

“我老头子今年六十二岁了,做东市的署官已经二十八年,一直都升不上去,我想我在位的这二十八年里也算兢兢业业,没有去讹诈谁,也没有去大肆敛财,我就想在临终前,能够有点闲钱过余下的日子,不至于晚年过的太清苦,我无儿无女,以后死了,连个埋我的人都没有,我活一辈子,不想死的那么窝囊啊。”

老头子带着哭腔,坐在地上哼哼着。

徐忠想起来,这老头之前确实还算是个善良之辈,几乎不会去为难那些穷苦百姓,还经常给东市那些小贩儿的孩子买些糖果吃,想必是真的想退休了。

“那些人长什么样,去了哪里?”

“我真不知道啊,就知道一行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穿着华丽,但是跟着他的人都是普通农民穷苦人家打扮,想必是他雇来的,哦,对了,那人操着一口南方口音,说话很生硬。”

徐忠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他没有选择杀死那老头,但他低头看去时,老头裤子已经湿透了。

徐忠带了手下十二人,继续在东市中探查蛛丝马迹,但想要在这偌大的潍州城里,找几个客商,着实难了些。

徐忠走上街头,行走如飞,在他的身后,紧紧跟着十二名同样身经百战的杀手。

没有人说话,徐忠自顾自走着,在他们的鞋子踏上长街上的青石板时,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这种特质的鞋子,踩在地上声音极小,是为避免被人发现特意设计的,造价相当昂贵。

徐忠突然停了下来,这长街上没有灯光,几天来一直下雪,也没有月光,只是这长街上被雪覆盖,远远望去,已没有一串脚印能够证明有人来过。

徐忠没有朝后看,只是淡淡说道:“这坊中有没有空闲的院子,是站在高处也看不到院内情况的?”

“有!但不少,您是想……?”

“先去被杀斥候的地方看看。”

徐忠继续前行,率先来到踏歌楼。

平日里异常繁华的踏歌楼,此刻也显得空空荡荡,几个伙计也都躺在楼下睡着,因为好几天都没有人来,掌柜的也一直不在,值夜的伙计索性并了楼下桌子,躺在上面睡了起来。

徐忠没有惊动这些熟睡的伙计们,径直往楼上走去。

楼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顾客,踏歌楼一共三层,但在第三层往上,有一段木质楼梯,可以通往天台。

前面说过,潍州城的铺子,楼顶多为平台,平时放一些不怕日晒雨淋的货物,就连这踏歌楼也是不例外的。

徐忠登上楼梯,脚踩在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响声不大,但来此处的斥候探子,多半一人在天台,一人在楼梯下,如果沿这楼梯爬上去,这陈旧的木质楼梯发出的声音,天台上的人绝不可能发现不了。

徐忠往外看,在观察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通往天台,转身看到一扇极小的窗户,窗户是紧闭着的,但上面常年没有人清理,厚厚的灰尘铺满了整个窗台,但却被人抹掉了大半,灰尘在窗子上画着不伦不类的画,极其难看。

想必那人便是从这里进来的,然后又从这里出去。

“这人是个高手!”徐忠断言。

他爬上天台,看到天台之上空空荡荡的,尸体已经被人处理掉了,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从处理尸体的衙役口中得知,那些人都是被一剑致死,没有经历过任何的挣扎。

徐忠再次断言,来人确实是个高手。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来人的模样,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他们,而不是确定来人是谁。

看来现场并不能为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线索,他索性下了楼,重新问身后之人道:“那些小院子,分别在什么地方?”

身后人突然停了下来,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后摇了摇头,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

“玄天剑宗,老宗门。”

“哦?怎么说?”

“那处是一座很多年没有人去过的宅子,当年为了躲避一些仇家的追杀,宅子相当隐秘,而且,里面有水井,我想他们人数肯定不少,这么些人,总需要喝水,所以他们会不会找一个又有水又偏僻又令人意想不到的敌方,而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整个潍州城,好像只有那里。”

“可是你一下就想到了。”徐忠的声音极冷,像是从天边传来。

“不过,这倒是一个极好的提议。走,去老宗门。”

但徐忠没有立刻就动身,他眉头紧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许久,才缓缓说道:“通知刺史府,派出城中所有巡捕以及能用得上的兵士,全城戒严,防止他们纵火!”

老宗门在东市西南第五个街口,需要在街口处拐三个弯,恰好可以挡住外街的喧嚣和视线,是一处极其隐蔽的场所。

徐忠及其手下十二人缓慢而行,尽量不发出丝毫的声音,他们沿着街角前行,雪不厚,但踩在脚底下,仍然会发出踩在雪上发出的独特声音,这让他们的隐蔽行动有些困难。

在拐过几个弯后,徐忠伸出手,示意大家停下来,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徐忠将所有人留在原地,自己脚尖一点,单手在墙上一用力,身子便轻轻升了起来。

他缓慢而又优雅的跳上墙头,像一只猫一般,在古老而又沧桑的墙壁上前行。

在遇到一个窄巷子时,他双脚用力,稍一跳跃,便稳稳落到了另一堵墙上。

距离老宗门就只剩下两条巷子,他不敢再上前,站在墙头上,探出头去。

却看到了一个人,而不巧的是,那人也看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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