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攻城
潍州城外,大地一片沧茫,无数兵士持枪覆甲,跃跃欲试,都想着第一时间冲进潍州城啊。
大将军赵充国看到了城内滚滚的浓烟,知道是黑风舍命传递出的消息,而且,赵充国已经猜测出,这位江南道排名第一的杀手,此刻很可能已经牺牲。
狼烟便是号角,这是早已经商量好的方式,在遇到危险之时,点燃潍州城中的建筑,将狼烟传出城去。
赵大将军站在高坡之上,看着城中的烈焰,眼底深处有一丝惋惜流露出来,虽然知道靖王爷的计划,但此刻,他的心底,却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他有些不明所以,干脆不再想其他的,闭上眼,远处乌沉沉的天空,仿佛要掉到地面上来一般,云层压的极低,雪停了,但这阴沉沉的天气,却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潍州城内的高手,顾大千死了,陈琳死了,他们已经没有人能够凭着一己之力阻挡江南道的大军,虽然投石车几乎全军覆没,但攻城车还在,虽然先头五万骑兵部队所剩无几,但后驰援的五万骑兵已经在最快的速度内编入了前军。
而且这支骑兵要更有经验,战斗力更强,只是这种攻城战,对于骑兵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但此刻,虽然战斗经历了好几天,赵充国这边也有数万军队折损在了里面,但江南道军队众多,并未伤到元气。
何况对于赵充国来说,这种程度的伤亡仍然在可控范围之内,因为这些江南道的兵士大多数都是第一次上战场,所以他们需要磨练,需要经历实战的检验,不然的话,他们很难得到成长。
况且,死去的江南道兵卒们,并不是王爷的嫡系部队,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对江南道有着一些意见,忠诚度不高。
这是他所需要的,打造一支能打胜仗,能打硬仗,忠心耿耿的钢铁之师,而不是一支毫无战斗力,遇到强敌便如一盘散沙的三流军队。
江南道的所有兵士,都十分佩服这位大将军,大将军名声在外,是成名已久的名将,经历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他用兵奇诡,变化多端。
但这场与潍州城骑兵的对冲之战,算不上胜利,反而可以说是大败,但没有人去责怪他,没有人去质疑他,这便是在整个江南道,大将军赵充国的影响力。
可以说除了靖王爷,在江南道百万大军中,赵充国的影响力最大。
所以,无数兵士对他言听计从,即便折损了五万骑兵,仍然没有人怀疑大将军能够带领自己取得胜利。
这便是军中信仰。
此刻,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将军,佝偻着背站在缓坡上,右手紧紧握着挂在腰间的长刀,他的目光坚毅,透露出一股强烈的杀意,练兵的目的达到了,这次,他要动真格了。
“传令下去!”
“中军步兵,陷阵营一万步卒做前队,为攻城士兵,辎重营将所有攻城车推上前线,给我狠狠的撞门。后队长枪营一万步卒为督战士兵,畏缩不前者,斩!扰乱军心者,斩!临阵逃脱者,斩!”
赵充国眼神中充满了刚毅,他宽厚而微驼的脊背,此刻挺得笔直,他锐利的眼神,直直的望向前方,接着说道:“攻城士兵打光了,督战士兵上,督战士兵打光了,后队再上,今日日落前,势必拿下潍州城!”
“是!”
众将士喊一声,各自去准备。
潍州城,城墙。
李克和黄狂潮立于城墙之上,远远的望着前方江南道的兵士,漫山遍野,全部都是江南道兵士的营帐,站在城墙之上,一眼望不到边。
李克也算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但他却从未带领过如此之巨的军队,当年荆楚王朝的统一战争,也只不过有二十万军队,可现在他的面前,可是有着号称百万大军的江南道的靖王爷。
李克的身后,是忙碌的潍州城兵士,他们正在紧张的布置着一切,滚木巨石在城墙上堆成山,十几口大油锅中正汩汩冒着泡,甚至还有几口煮着清水,清水也在咕嘟咕嘟冒泡,可以想像,等江南道的兵士们攻城之时,这些东西便会成为多么尖锐的武器。
弓箭手正在将箭矢一支一支放进身后的背篓内,那些打铁匠连夜赶制出来的锋利箭矢,在这个阴森森的天气里,显得格外阴寒。
兵士们紧张的盯着南方城墙外的地面,校尉们用干净的抹布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手中的长剑长刀。
整个潍州城内,显得极其安静,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这些曾在训练中拼尽全力的兵士们,此刻正在为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战争做着准备。
这场或许很难赢的战争,这场一旦输掉就会毁掉整座城的战争,迎来了黑暗前的最后一抹黎明。
江南道的兵士在接到命令后,迅速做出了反应,陷阵营的一万步卒手持长枪铁盾,在黑压压的乌云下缓缓向前,身后是辎重营的攻城车。
此刻,天地之间除了一万余兵士整齐的脚步声和攻城车碾压过带着雪花的土地外,再无其他声音。
潍州城墙之上,兵士们做好最后的准备,在城墙的缺口处架上了弓弩,其余的兵士们将巨石滚木放在城墙旁,静静地等待着江南道前来攻城的兵士。
攻城车缓缓向前,在五十丈之外停下脚步,有人纵马而出,手中长枪指向潍州城墙之上的李克和黄狂潮,喊道:“先皇驾崩,新帝年幼,太后把持朝政,却被宦官左右,权臣当道,祸乱朝纲,荆楚王朝内忧外患,今靖王兴正义之师,前往京都,为护驾而去,尔等乱臣贼子,难道要阻挡不成?”
李克站在城墙之上,愤怒道:“靖王私自募兵,搅乱江湖,兴不义之师,企图谋反,老臣奉圣上之命,在此阻止乱臣贼子北上,有不服从者,斩立决!”
“老贼李克!今日不开城门,明日定将你这潍州城踏为平地,屠尽你潍州城所有人,为江南道的兵士们,祭旗!”
李克转身接过一名兵士手中的长弓,在城墙上拈弓拉箭,手一松,箭矢呼啸而去,直奔江南道那名兵士的面门。
只是距离太远,在箭矢即将来到那名兵士面前时,已经变得软绵绵没有丝毫威胁了,但这支箭已经摆明了李克及其潍州城的态度,他是绝对不会开城投降的,只要他不死,便会抵抗到底。
眼看着箭矢冲着自己面门而来,来人从容举起手中长枪,虚空一撩,将箭矢拨掉,然后深深望了一眼潍州城的城墙之上,他的眼神中,有一股戏谑的意味,仿佛这场战争,早已经注定了结果。
他拨转马头,缓缓朝着江南道的阵营中走去,回到阵营,他冲着兵士们轻轻挥了挥手,然后骑马站在了一旁。
先是陷阵营的一万兵卒,嗷嗷叫着冲了上去,数十人扛着云梯冲上前去,喊声震天,与刚刚安静的战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克站在城墙之上,一言不发,看着江南道的兵士距离越来越近,直到江南道的兵士距离城墙外的护城河已不足五十步,李克才下令道:“放箭!”
“嗖嗖嗖!”
无数箭矢如秋日蝗群一般飞向江南道的步卒阵营,漫天遍地的箭矢,甚至将整个天空都遮挡住了,箭矢带着呼啸而去的风,将整个战场笼罩住了。
江南道的兵士立刻举盾相迎,但即便如此,江南道的兵士们,也在第一波箭矢落地的时候,便死伤数千人。
剩下的人看到鲜血,身上的热血被点燃,更是兴奋,嗷嗷叫着往前冲,迅速补齐了死去人的空缺,云梯始终被稳稳地抗在江南道兵士们的肩膀上,极速往前。
李克又下了第二道射箭的命令,在命令下达的一瞬间,又是无数支箭汹涌而出,怒海滔天,晴空拍岸。
箭雨将整个江南道的攻城兵士们团团包围住,他们手中高举着盾牌,抵挡住了大部分箭矢,但总有些箭矢透过盾牌的缝隙射到了盾牌之下的人身上。
金属的箭矢很轻易的便穿透了人的血肉之躯,中箭倒地的人被后面的人踩倒在地,本来活着的人此刻在数万人的前进中,被踩死在身后。
这便是战争的残酷,江南道的兵士们拼命前冲,终于在死伤无数后,跨过了潍州城的护城河。
云梯被迅速搭建起来,江南道的兵士们争先恐后的沿着云梯往上攀爬,手中短刀散发着异样的寒意。
“滚木,巨石,热油,给我通通扔下去!”李克嘶吼着发出这道命令。
城墙之上,潍州城的兵士们紧张却又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守城的工作,滚木巨石纷纷落下。
城墙之下,挤满了江南道的兵士,那些滚木巨石在沾上兵士们的身体的一瞬间,便砸的那些兵士们血肉横飞,没有人能够抵挡住巨石滚木的袭击。
江南道的兵士们企图用盾牌抵挡住那些巨石滚木,却无济于事,盾牌被巨石滚木砸了个稀巴烂,盾牌下的人同样不能幸免。
终于有兵士爬到了云梯的中间位置,但潍州城的一锅热油倒下来,狠狠的浇在爬在梯子上的兵士们头上身上。
江南道的兵士顾不得悬在半空中的身子,举起手,想要用胳膊挡住这热烈而又滚烫的热油,但终究无济于事。
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顺带着将梯子下边爬着的两个兵士砸到了地上。
落到地上的兵士脸上身上被严重烧伤,正躺在地上不停的翻滚,企图用这种方式来缓解一下疼痛,却越发疼了起来。那人哀嚎着,翻滚着,用尽全身力气与疼痛做着最后的斗争。
有人用手中的长刀在他们被热油烫的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脖子上划了一刀,那人瞬间便没有了声音,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小插曲过后,江南道的兵士们仍旧红着眼睛,嗷嗷叫着往上爬,一波接一波的人登上云梯,试图爬到城墙上去。
一波又一波的人被巨石滚木砸倒在地,被热油浇灌着身体,发出凄厉而又痛苦的哀嚎。
不到一刻钟,潍州城下便躺满了江南道兵士的尸体,后面的人几乎是踩着前面的人的尸体在前进着。
无数道寒光闪过,那些陷入疯狂的兵士们。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们有的再也爬不起来,有的在死之前想起了家人,有的来不及想,便咽了气。
他们都是可怜的人,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攻城车终于赶到,那些巨大的机械装置,被缓慢而又果断的推到了潍州城下。
巨大的圆木前面使用铁皮包裹着的尖端,数十人推着巨大的攻城车,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撞向了潍州城的巨大城门。
“轰!”一声巨响,城门缓缓晃动一下,却并没有造成致命伤害。
攻城车在无数人的推动下,缓缓往后倒着,退后到一定距离后,又是一阵前冲,攻城车再次狠狠撞在了潍州城的城门之上。
这次,城门的震动要比前一次大得多。
潍州城内,兵士们正在加固着潍州城的城门,数十名兵士手中抱着巨大的圆木,死死的顶在了门后,巨大的门栓被几人死死抱住。
“轰!”
又一声巨响传来,潍州城外的江南道兵士,已经是第三次撞击城门,城门摇摇晃晃,从上面落下来无数灰尘沙土,击打在那些人的身上。
他们晃晃身体,试图将掉落到身上的尘土抖掉,却无济于事。
他们咬着牙,用力的抵挡着威力巨大的攻城车的冲击。
城墙之上,李克着急挠头,黄狂潮早已经亲自上阵,将一块块巨石狠狠的砸向潍州城的下方。
那些疯了一般的江南道兵士,一波接着一波往城墙这边赶来,他们仿佛不怕死一般,面对着箭雨石阵,丝毫没有害怕的意味。
他们正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铸就江南道的辉煌。
这便是大将军赵充国的号召力,一声令下,没有一个人退缩,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崇拜。
被崇拜者总有被崇拜者的骄傲,赵充国远远的望着这边的战况,心中没有丝毫波澜,他只是静静望着不断往上攀爬的兵士们。
一次次被打下来,又一次次爬上去,他嘴角微微一扬,没错,这便是他想要的兵士。
无论多难,都要迎头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