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横眉冷对千夫指,百家要污天宗之名！
未曾过去几日。
便有秦国最先派遣弟子到达天宗。
而那些自天宗归去之人，也回到了各自所在的地方。
与此同时，天宗倒向秦国的消息也如狂风过境，一下在这天下传扬起来。
大泽山。
此地位于齐国与魏国交界，乃是农家驻地。注1
随着三位堂主归来，一众堂主与六大长老也聚在一处。
当代侠魁名为许志，乃是昔日农家贤者许行的弟子。注2
亦是当年发出神农召集令，召集农家六大高手围攻白起之人。
“天宗倒向了秦国？”许志眯起眼，略显苍老的面容上自有一股压迫感。
“不错。”朱家将天宗发生的事情还有他们的猜测大致都说了一遍。
听闻之后，整个大厅内一时陷入寂静。
过了许久。
而今的魁隗堂堂主田光开口道：“侠魁，天宗如此，怕是所图甚大，更是没有分毫侠义之心！”
农家与墨家，其中多是行走天下的侠者。
所谓侠，最早见于《韩非子·五蠹》。注3
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对其的定义，则是“其带剑者，聚徒属，立节操，以显其名，而犯五官之禁”。
以侠为名，农家实则刚猛好争，乃是一群不愿意被规矩条框所约束之人。
如今听闻道家天宗如此做法，心中自然不忿。
再加上此次天宗未曾交出丹方，而是说什么要入山门二十年为弟子。
更是欺人太甚。
在农家看来，药草虽说归属医家，但却也和农桑分不开关系。
这筑基丹药，合该有他们一份。
“天宗态度更是耐人寻味，只怕是想要立于百家之上。”
蚩尤堂堂主田虎声音冷冽。
天宗承老庄意志，实则和农家并不对付。
老庄取清静无为、与世无争，与侠的刚猛好争截然相反。
司徒万里也沉声道：“暴秦无道，天宗如此助纣为虐，完全有悖其理念，请侠魁下发神农令，合力抵制天宗！”
天宗肯放出丹药，其真实目的尚且不知。
但也能够猜到对方是想要快速发展。
可若是天下抵制，势必能够拖慢对方发展的脚步。
同理，也能够拖慢秦国。
听闻此言。
六大长老当中的兵主陈珀道：“因此事出动神农令，有些过于小题大做，更是会让农家处于风口浪尖。”
神农令乃是农家的圣物，可号令农家六堂。
每次动用，势必会令江湖掀起腥风血雨。
现如今却是不到动用的时候。
其他五位长老也点了点头。
陈珀接着道：“抵制天宗，此事农家自是势在必行，但我等目的却是那丹药。”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将相王侯，宁有种乎！
诸子百家之中，农家是人数最多的一派。农商九流，龙蛇混杂。
这也让他们想要快速发展没那么容易。
虽说已然得到了齐国田氏的支持，但如今却入不得齐。注4
侠魁徐志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事的确不足以出动神农令。”
他又看向田光：“你与你所说的那位朋友联络的如何了？”
田光眸中有着些许亢奋：“其人已然答应资助我农家发展，不过需要农家相助一个计划......”
他从衣袖之间拿出一个竹筒，从其中拿出一匹绢布。
而就在此刻，侠魁许志身上弥漫出一股强横的气息。
刹那间与六大长老、六大堂主勾连一处，将这大厅完全封锁。
再无半点声音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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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
太行山脉之上。
于云海之间，坐落着一处道观。
此地乃是道家人宗的驻地。
人宗的思想为众生一视同仁，没有贵贱之分。
所以自秦武安君白起长平坑杀降卒之后，他们便也入了赵国，居于这太行山上。
“师尊。”逍遥子恭敬行礼。
他如今尚且还不是这人宗的掌门，年岁也和赤松子相差不多。
人宗如今的掌门，道号为鲲鹏子，与北冥子是同一辈。
算起来，应该是北冥子的师弟。
人宗与天宗之间虽说分裂，但互相之间也有往来。
人宗的弟子见到天宗的长辈，也要喊一声师叔师伯。
“嗯。”垂垂老矣的鲲鹏子点点头，睁开了双眼。
他看向山下那两道离去的背影，道：“有客人来了，人宗将不安稳了。”
“何须什么客人，”逍遥子苦笑道：“天宗那位师叔，名号早已经传遍了天下，他们想去要挟天宗，自然要触霉头。”
鲲鹏子收回视线，看向逍遥子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他道：“你如何看待天宗？”
逍遥子想了想，道：“天人二宗虽同为道家，但理念不同，甚至比起儒墨两家也不相上下。”
“想要将人宗传承下去，势必要在接下来的天人之战当中取得胜利。”
“你的想法很不错，”鲲鹏子长叹一声：“但天宗有我那位师弟，人宗只怕是再没了出头之路。”
他看向逍遥子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许多：“天宗与人宗之间，固然有理念之争，但自今日起，一直到论道之日，你都不可对天宗有任何怨念。”
“顺带，也助为师看好门下弟子，不可做出任何针对天宗之事。”
许久。
逍遥子眸光疑惑道：“师尊，弟子不懂。”
天宗与人宗争了数百年，而今是人宗执掌雪霁，自然有着足够的理由去问天宗要那些改良的功法和丹方。
甚至，就连那一道剑意也能够讨要过来！
而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无非就是与天宗交恶。
对于人宗来说，他们自然是不怕这个。
鲲鹏子看逍遥子这般，再度叹气道：“若人宗去天宗胡闹，只会让其他人看笑话，我等要传承的并非只是道家，还有师祖留下来的意志。”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这才是人宗努力的方向，而非为了一时的利益，而自绝后路。”
听到此处，逍遥子也面露羞愧。
他恭敬道：“弟子懂了。”
“去吧。”鲲鹏子摆了摆手：“你且先去经阁看书一年，看能否领悟到属于自己的剑意。”
“诺！”逍遥子恭敬退下。
只留鲲鹏子看着云海，眼中光芒闪烁，口中喃喃自语。
“师兄，自小你的天赋就比我强，如今又多了一个妖孽一般的师弟，我自然是不能去给你添堵。”
“但这天下，又岂是天赋妖孽，就能够改变的呢？想要让天下为之变化，达到师祖曾言说的那般状况，任重而道远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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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农家大泽山的原型可能是大泽乡，但大泽乡在今安徽省宿州市蕲县，秦朝时属泗水郡。
而秦时里农家争夺荧惑之石的故事发生在东郡，《史记》记载：“三十六郡，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郡”。
泗水郡在东郡南边，两地之间隔着薛郡和砀郡，距离非常远。
东郡治所在今河南省濮阳市，范围包括今河南省东北部、山东省西部的聊城市、菏泽市等，在战国时期，是魏国领土，而农家有很多“披甲门”的人也能证明这一点。
注2：许行，是农家代表人物，其主要思想有“君民并耕”和“市贾不二”，对后世产生了积极影响。
注3：关于侠，有两种定义。
第一种便是韩非子的：“其带剑者，聚徒属，立节操，以显其名，而犯五官之禁”。
第二种则是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当中所说：“救人於戹，振人不赡，仁者有乎;不既信，不倍言，义者有取焉”。
但秦时中的侠，个人觉得更偏向于第一种，以武犯禁，以显其名。
注4：农家不能入齐，是因为和儒家的恩怨。
昔日，孟子游学，遇到了陈相，展开了一场历史上有名的“农”、“儒”论战。
许行“君民并耕”和“市贾不二”思想与孟子主张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的思想针锋相对。
详见《孟子·滕文公》，这里不过多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