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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小桃红情迷王凤朴(1)

第二天上午,二人吃了早点,甄永信去了夫子庙,贾南镇约来小桃红,二人接着到运河上租船玩耍。

到了船上,贾南镇将甄永信昨天夜里嘱咐的一些话,教给小桃红。听说能分得一笔银子,小桃红眼里露出兴奋,满口应允下来。此后,二人就以主 婢相称。

大约巳时,一条画船缓缓划来,贾南镇扫过一眼,见是王凤朴的船,却装着并不知道他来,一味坐在船头品茶听歌。

“慕仙兄好早啊。”船靠过来,王凤朴站在船头,向贾南镇作揖寒暄。

贾南镇装着刚知道他来,随即起身,拱了拱手,“是王先生啊,你也早,我这刚沏了一壶龙井,王先生肯赏脸,过来品尝一下?”

那王凤朴得了话,像刚刚领了皇帝的旌表,乐得肚脐眼儿差点儿笑出声来,不顾一大把年纪,媚着脸跨过船舷,到了贾南镇船上。

贾南镇让了座儿,二人就在船头的茶案边对坐下来。

“快给王先生看茶。”见王凤朴坐下,贾南镇吩咐茶案边站着的小桃红。

小桃红得话,冲着王凤朴福了一福,就过来给王凤朴斟茶。贾南镇趁机指了指小桃红,对王凤朴说道,“这是兄弟的婢妾,在家常受内人的欺侮,兄弟可怜她,便带出来散散心。山野村妇,没见过世面,还望王先生不要见笑。”

“慕仙兄说哪里话?看如夫人雍容雅致,一身富贵相貌,即便在大户人家的女眷中,也属凤毛麟角。”说着,色眯眯地冲着小桃红媚笑着。

这小桃红原是一身艳妆,浓妆重抹。上船后,听了贾南镇的吩咐,临时躲到船舱里,把妆弄淡了,看上去,恰到好处,颇有几分良家妇女的韵味。见王凤朴拿眼盯她,便顺势低下眉眼,一副怕羞的模样。

望了一眼茶案上白晃晃的器具,近处把看得真切,全是纯银制作,做工精美,心中自是羡慕,王凤朴就沉不住气,端起茶杯,把玩一会儿,品了一口茶,开始探听贾南镇的底细。

“前日,听慕仙兄说,是从青岛来的,不知要到何处公干?”王凤朴媚着脸问道。

贾南镇听过,干笑了一声,说道,“什么公干?只因内人不贤,在家里常常怄气,便带上婢妾出来,到江南名胜处走走,散散心罢了。”

“呀,像慕仙兄这般消费,这趟出游,那得带多少银子?”王凤朴借机探听贾南镇的底细。

贾南镇听罢,不屑地冷笑一声,说道,“大千世界,处处有银,随用随取,哪需携带?”贾南镇话刚出口,便觉失言,望了望小桃红,脸上浮现一丝悔意,忙又冲着王凤朴笑了笑,说道,“王先生别见笑,刚才只是开句玩笑而已,其实我二人也带了点银子,一路省吃俭用,应付一年半载,不在话下。”说完,收了口,不再言语。

王凤朴近几日观察,估量二人这些天每日在河上玩耍的开销,便是一般的富室,也难以应付,假如这二人不是有些意外之财,一般的有钱人,谁肯这么大把地花钱?王凤朴眼见贾南镇有了警惕,便不好追问,换了话茬,和贾南镇扯了些闲淡。

“不知慕仙兄打算在这里玩多久?”王凤朴问道。

贾南镇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乘兴而来,兴尽而归。过些日子再说。”

“接下来,慕仙兄打算要到哪里去?”王凤朴问道。

“说不准,到时再说,也许逆江而上,经楚地到巴蜀一游;也许南下苏杭,经福建到两广;或者沿运河北上,到京津转转。”贾南镇说道。

王凤朴听罢,越发艳羡,赞叹道,“照此说来,慕仙兄可真算得上逍遥游了。”

贾南镇颇为得意,谈锋又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趁身富力强,不随心所欲享受生活,待垂垂老去,才明白过来,悔之晚矣。”

“精彩!精彩!”王凤朴击掌慨叹,“真是至理名言,慕仙兄实乃真人,此话说到愚兄的心坎儿上了,不瞒慕仙兄,愚兄也有志于此久矣,叵奈经营无道,囊中羞涩,有追随慕仙兄之心,又恐有诸多不便。咳,看来此生,只能心怀对慕仙兄的仰慕,老死一隅了。”说完,拿眼瞥了贾南镇一眼。

贾南镇装着什么也没看见,又兴奋起来,得意忘形地说道,“这有何难?先生如果有此意,小 弟可助王兄一臂之力。”话一出口,贾南镇又有些后悔,顿了顿,嗫嚅了一会儿,嘟囔道,“小 弟身上有几两银子,先生只管拿去,也可贴补路上开销。”说着,从怀中摸出几两银子,递给王凤朴。

王凤朴一脸无奈,推回贾南镇的银子,讪笑道,“多谢慕仙兄的美意。要效仿慕仙兄这般逍遥,没个几千两银子,如何成行?唉,算了,算了,愚兄已近耳顺之年,纵不能像慕仙兄一样天下逍遥,能结识慕仙兄这样的真人,分享慕仙兄逍遥的快乐,也算是一大快事。慕仙兄要是肯赏光,愚兄愿尽地主之谊,请二位到一江春小叙如何?”

贾南镇听过,知道王凤朴这是在曲意奉迎他,却装着不明就里,望望小桃红,客气了几句,便和船家结了帐,收起银器,上岸雇了轿子,和王凤朴一道赶往一江春。

一江春是金陵饭庄里有名头的上好饭庄,三人要了一间雅座,点了些江南风味菜品,便开始推杯换盏,你劝我饮,直到六七分醉,二人就交起心来。醉意朦胧中,贾南镇到底把持不住自己,把家中祖传倍金术秘笈,透露给了王凤朴。

就在这一天,贾南镇和王凤朴二人相互交换了帖子,义结金兰。王凤朴年长,以兄长自居,盛邀贾南镇到家中小住,每日里称兄道弟,酒肉款待,陪同出游,把贾南镇侍候得神仙一般自在。这期间,贾南镇修了一封家书,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了家人,向父母报了平安。

在王家住了些时日,一天夜里吃酒时,王凤朴突然脸色不爽,神情恍惚,说话心不在焉。贾南镇见状,小心问道,“哥哥好像有什么心事瞒着小 弟?”

王凤朴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只是端杯饮酒,并不应声。

贾南镇再三追问,王凤朴才叹了声气,诉起苦来,“实不相瞒,愚兄年初,受一个朋友之邀,入了一千两银子的股,与他人合伙,到福建贩茶。昨日那人托人捎信来说,船在舟山遇上风浪搁浅,船舱进水,一船茶叶全泡了汤,这次生意,就算血本无归了。”

王凤朴说了这话,酒桌上的气氛立时沉闷下来。王凤朴望着贾南镇,放下筷子,一脸焦虑而无奈。

端人饭碗,替人消灾,既然二人已结金兰,眼见哥哥遇到这么大的难处,贾南镇再不吭声,便不仁义了。沉吟了一会儿,贾南镇才开了口,安慰王凤朴道,“事已至此,哥哥也不必忧心。承蒙哥哥一家多日款待,小弟内心多有不安,有道是士死知己,小 弟也没什么大的本事,所幸受祖上荫庇,略通倍金术小技,看哥哥遭此难事,岂能袖手旁观?这样吧,看在咱们兄弟的情份上,哥哥的损失,小 弟帮着作法给补尝回来就是了。”

王凤朴听贾南镇这般大方慷慨,一时激动得就要离席跪下,贾南镇眼疾手快,一伸手给挡了回去,劝道,“哥哥且莫这样,咱们兄弟一场,你要是这样,倒显得生分了。只是日后哥哥行事要多加小心,不可贪婪,不可鲁莽才好。”

“那是自然,哥往后一定多加小心。”王凤朴假意应了一声,马上转入正题,紧追着问道,“只是不知,兄弟作法时,愚兄该帮做些什么?”

见王凤朴这样说了,贾南镇又一本正经说道,“也不需哥哥做什么。祖上传下的倍金术,是增金法,只在济难救危的正道儿上使用,才灵验。只是在作法期间,主人切忌心生邪念,需日日斋戒沐浴,更不可与妻妾同房。装炉后冶炼六六三十六天,方能大功告成。一旦破了戒,法术就不灵了。不知这些,哥哥可能做到否?”

那王凤朴一心想得到银子,这时让他吃狗屎都成,听贾南镇说的这些,也并不难做到,就一连声答应下来。随后,就领着家人,把家里的耳房腾出,让贾南镇砌炉、备料,熬制增金营养液;让王凤朴取来要增长的母银,粘滚增金营养粉,一切都做得轻车熟路,在王凤朴的眼皮底下把一应的事儿做完。

因为巴望着多增些银子,王凤朴比贾南镇规定的数目又多加了些母银。

什么都操办停当了,第二天一早,贾南镇带着小桃红,陪着王凤朴到炼金室,把裹着增金营养粉的母银,轻轻摆放进炉膛。

贾南镇盘坐在炉前,双手合实,闭目祷告,念了一番倍金咒语,就点火开炉。

天近晌午,贾南镇正要往炉膛里添加木炭,王家的仆人突然来报,说是有个山东人,来这里寻他家的主人。贾南镇听后,大吃一惊,问道,“人在哪里?”仆人说在门外候着。

王凤朴赶紧说道,“快请进来!说不准是来找我兄弟的。”

仆人领命,出去把那人领进。

来人四十岁上下,一身孝衫装扮,甫一见面,那人就泪流满面,哭着抱怨道,“少东家,你叫我找得好苦啊。”

“你怎么来了?”贾南镇见了来人,脱口问道,转身对王凤朴说道,“这是小 弟家里的甄管家,已是世交。”不等王凤朴寒暄,又问来人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咳,少东家还在这里游闲,家里出事了!老爷老了。”来人哭着报了丧。

“啊?”贾南镇闻讯,惊叫一声,险些摔倒,随后咧开大嘴,哭出声来。

王凤朴听过,也如晴天霹雳,只是他伤心的不是贾家作古的老爷子,而是担心正在炉子里增长的银子,急忙上前劝慰,说些节哀顺便之类的宽心话,随后就转着弯问这炉子里的银子怎么办?

贾南镇哭了一会儿,泪眼汪汪地向王凤朴交代了倍金事项,随后把炼金炉托付给小桃红,嘱咐王凤朴道,“婢妾随我多年,对倍金术已闲熟掌握,小 弟不在时,哥哥可在这里帮着照应,一应炼炉的事,可由婢妾主持。等小 弟回去料理完先父后事,再赶回开炉不迟。”说完,带上行囊,和管家一道离去。

贾南镇离去,炼金室内只剩下小桃红和王凤朴守炉。

闲来无事,两人搭上话语,日渐亲近起来。小桃红本是风 月场中人,搬弄起手段,一来二去,就把王凤朴弄得神魂颠倒,把持不住,动起火儿来。又加上一连斋戒了多日,那王凤朴已是干柴遇烈火,哪里能禁得住小桃红几番调弄,打熬不过,就破了戒,和小桃红把那事做了。

大约过了一个月,眼看出炉时间临近,一天上午,贾南镇风尘仆仆回到了王府。王凤朴高悬的心才落了地,少不得又说些节哀顺便一类的宽心话。

因为是斋戒期间,王凤朴不便给贾南镇接风洗尘。

稍作休整,贾南镇又回到炼金房内守炉,向小桃红问了些炉情,得知一切正常,几个人沉默无话,闷声不语地守着炼炉。

过了三天,六六三十六天期满,停下火来,准备开炉。那天晌午,贾南镇先作了祷告,念过咒语,打开炉膛,登时傻了眼。炉膛里不见白花花的银子,连先前放进去的母银,也变成了一堆卵石。

见此情景,贾南镇满眼惊怒地盯着王凤朴,逼视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王凤朴的心底。

王凤朴自觉心虚,两眼飘忽,不知所措,额上先冒了虚汗。

“你破戒了!”贾南镇盯着王凤朴看了一会儿,冷冰冰地把话说得相当肯定。

王凤朴惊慌地否认,连说几声“没有”。当他还要辩解下去,小桃红就在旁边“扑通”跪下,一迭声地向贾南镇求饶,“大人不在,贱妾被逼无奈,才违心相从,真的不干贱妾的事。”

贾南镇一把揪住王凤朴,两眼血丝爆绽,怒声骂道,“好个衣冠禽 兽!口口声声和我兄弟相称,义结金兰,遇上我家遭不幸,竟干出这等禽 兽之事,坏了我的法术,走!到衙门里讲理去。”

“别、别、别,”王凤朴惊得通体出汗,就势给贾南镇跪下,一迭声地哀求道,“兄弟饶哥一命,都怪哥哥一时鬼迷心窍,干出蠢事,只要兄弟放我一码,任凭兄弟发落。”

“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还敢和我称兄道弟,再叫我一声‘兄弟’,玷污我的名声,小心打烂你的狗嘴。”贾南镇揪住王凤朴的衣襟,狠推了两下,恨恨骂道。

一番恐吓,王凤朴承受不过,只得从钱柜里又取出八百两银子,打发贾南镇出去,才像送了瘟神,暗自庆幸躲过一场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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