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深夜谈心
推了好几次，假睡的陶缘才无可奈何的睁开了双眼。
他有理由相信，自己要是不醒，饕餮能在这里推到天亮。
陶缘假装睡眼迷离的看了一眼饕餮：“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么，我都困了。”
饕餮见陶缘醒了，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周围太吵了，一时睡不着。想让你去给我找点吃的。”
“这里可是座被废弃的宅院，不会有人的。”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就算是在都城，也没有通宵做吃食的店铺，所以陶缘刻意忽略了饕餮的后半句话。
“这全都城的呼吸声都在我耳朵边响着，你听不到么？”
饕餮烦躁的甩了甩头。
它被铜矿包裹了那么多年，和外界的声音都是隔绝的。
来到都城后，耳边就开始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
有吃的时候，精力都可以放在吃东西上，还没有觉得特别的难受。
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声音就变得格外的刺耳。
饕餮见陶缘摇了摇头，整个泄气的趴在床边。
“那不然聊个天，说不定能把我聊睡了。”
“不知道您老想要聊什么话题？”
陶缘躺在床上，敷衍的回答。
瞌睡虫来了谁也挡不住，只好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听饕餮想要讲些什么。
“现在这个世道，我觉得不太一样了。”
饕餮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自从它被陶缘放出来，一开始的想法就是好好的饱餐一顿。
可经过的那些城镇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战争后，它的情绪就没有那么激动了。
这是它第二次醒来。
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它还有着属于自己的身体。
那一次醒来后，它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很饿。
飞出岩山准备去找吃的时候，发现外面的世界竟然正在打仗。
人类只要一发生战争，城池里就充满了哀嚎和哭诉。
饕餮只要一靠近，那些声音就会钻进它的耳朵里，让它感觉十分难受。
没办法它只好离城镇远远的，就算是肚子饿了，也只能找那些野兽来充饥。
只是它的胃口实在太大了，野兽出生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它进食的速度。
没过多久山上的东西都被它给吃完了。
吃完了就换一座山，饕餮在那些年里始终都选择远离人类，在山上生活。
时间一久，基本上所有的山都被饕餮给吃完了。
光秃秃的山上突然出现了那么大一只的怪兽，当然引起了人类的注意。
这个时候的人类，仗也没有精力打了，全都把矛头指向了饕餮。
成千上万的士兵拿着武器把山团团围住，就是为了抓住饕餮。
饕餮对那些掺杂着贪婪欲望的士兵没有任何的食欲，只好自己远远避开，躲进了地底的山洞里。
可不知怎么回事，这帮人竟然找到了饕餮的藏身之处，把山洞的出口围得水泄不通。
饕餮躲在山洞里，不想出去。实在饿的受不了的时候就咬一口自己身上的肉。
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饕餮把自己的身体都吃完了。
而被饕餮吃掉的身体，因为无处可去，就消散在饕餮藏身的这个山洞里。
再后来就是饕餮陷入了沉睡，它的头被厚厚的铜矿包围，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直到陶缘挖出所有的铜矿，它才有机会借着桃铜的身体重返人世。
“你引诱石头城那些异兽自相残杀的事，我不是不知道。”
这话成功赶跑了陶缘的瞌睡虫，手已经摸到了自己放在枕头下的异火符。
饕餮看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继续说道：“开始的时候我确实很生气，也很不甘心。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就这么消散掉，而我全身上下只剩一个头，根本无法再次出现在这世上。”
“可我现在已经有了身体，已经见识到了真正的人类，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愉快。”
“当然有东西吃的时候，我还是比较愉快的。”
饕餮刚才积聚的情绪被这一句话冲散了。
“在完成你的请求后，我大概会选择消散在这世上。但是……”
有了前面的铺垫，陶缘几乎都能猜到饕餮想要说什么了。
“是想吃顿饱的再消散。”
“不仅是要饱的，还是要好吃的！”
饕餮对陶缘能够猜到它的心思，一点都不惊讶。
“东西是好吃，不过还是没有山上自由自在。明天我就去找个山头住下，到时候你只要记得每天都给我送几车吃的过来就行了。”
饕餮一聊到吃的，就觉得心情舒畅，周围的呼吸声听上去也没有那么难听了。
把头放在自己交叉的爪子上，心满意足的准备睡了。
看着饕餮已经开始打呼了，陶缘这才把手从枕头底下拿出来。
刚才有那么一刻，他以为饕餮要对他发难了。
放松下来的陶缘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经过刚才的刺激，陶缘暂时睡不着了。
睁着眼睛看着屋顶。
废弃的屋子里当然没有床帏这样的东西，所以陶缘看到了废宅早就已经满是裂痕的屋顶。
陶缘看着这些裂痕，脑子里浮现出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都城的时间前进了八年，也不知道当年都城的那些故人如今是什么样子了。
也是时候去看看他们了。
错过了这一次，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陶缘打算着天亮后的行程，慢慢闭上了眼。
早晨大家起床的动静可比晚上睡觉的动静要大多了。
饕餮就是在这样嘈杂的声音里醒过来的。
醒来时它还看见面前山一样的吃食，就在它准备吃的时候，这些吃食全都消失不见了。
它愤怒的醒了过来，用力推了推还在睡梦中的陶缘。
“快醒醒，我饿了！快去给我找吃的，要比昨天晚上还要多！”
陶缘遇上了绝对力量的饕餮，只能认命的哄着它。
给自己整理了衣服后，就一个转身出现在了市集上。
早市要比昨天的晚市热闹许多，连吃的东西也是晚上没有的。
陶缘在大采购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也买点吃的。
“那不是谢家的谢公子吗？我还以为他看不上我们这些吃食呢。”
“别胡说，谢公子向来就体恤我们，要是没有谢公子，我们现在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往常不都是谢府的下人来采买的么，怎么今天谢公子亲自来了？”
“你懂什么，这才是真正的体会民间疾苦。不当家怎么知道家里柴米油盐都要花钱！”
“不过那人倒是和谢公子平常穿的不太一样。”
陶缘耳朵听着周围的小摊贩们在议论自己。
面不改色的接过自己买的吃食，在别人的议论声中离开了市集。
他没有想到原来谢雨昭在这百姓中间已经变得那么有名了。
看来以后都要减少在众人面前出现的次数了。
可偏偏饕餮还要自己每天都给它送吃的，是时候要找别人帮他做这件事了。
陶缘立刻想到了昨天帮他推车的那个乞丐。
通过放在乞丐身上的小纸人，陶缘很快就在城外的破庙里找到了这个乞丐。
破庙里并不只有乞丐一个人，还住了不少小孩子。
陶缘走进破庙的时候，这些小孩子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陶缘手上拿着的吃食。
一个个紧紧跟在陶缘的身后，并没有直接上前哄抢。
乞丐这时正在破庙后面洗衣服。
晚上的光线暗，陶缘并没有看清楚乞丐的长相。
白天再一看，陶缘便从这乞丐的脸上看到了光玄的未来。
乞丐看到陶缘也是一愣。
昨天他被陶缘施了回溯符，根本就不记得昨天干了什么。
如今见到陶缘也算是第一次见，只是陶缘的相貌长得却很像现在的宰相，谢雨昭。
“贵人来这里是要找人吗？”
乞丐看到了陶缘手里的油纸包，但还是很有礼貌的询问道。
“我有事想找阁下帮忙。”
“鄙人李守元，不知道贵人需要我帮什么忙？”
陶缘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完全不像一个穷困潦倒的乞丐，再联想到刚才进来看到的那些孩子，就知道这个李守元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没用。
“我有件差事想请李兄答应。我家就住在城外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想请李兄每天去城里采买三大车的吃食送到不远处的山上。”
陶缘说着还拿出了自己早就换好的钱袋子：“银钱你不用担心，我都会提前给你！”
“贵人不怕我拿了你的钱跑吗？”
李守元看到钱袋子的第一反应并不着急拿，反而质问了陶缘。
完全没有想过什么样的人家一天要吃那么多的东西。
“刚才我过来的时候，手里明明拿满了吃食，可破庙里的那些小孩没有一个上来抢的，可见李兄把他们教的很好。李兄应该也不会为了这点钱，抛起掉身边的这群孩子吧。”
陶缘说完把钱袋子往前递了递。
李守元来都城也已经好几个月了，知道这世上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轮到自己，所以始终没有伸出自己湿漉漉的手。
“贵人这事是不难，我可以带上外面那帮小孩吗？”
“当然可以，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那贵人为什么会找我呢，要知道贵人这样的条件，多的是愿意为贵人效力的人。”
陶缘没想到李守元会那么耿直，并没有被这满满当当的钱袋子迷惑到。
“李总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破庙里的孩子们考虑考虑。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饿肚子呢。”
陶缘见李守元一直没动作，直接就把钱袋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就这么说定了，一天三大车熟的吃食，要是买不到可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给完钱的陶缘就准备离开，没想到刚转身就被李守元拉住了衣服。
“贵人和谢雨昭大人是什么关系？”
“我……我是他的远房表弟。”
陶缘没想到在这破庙里还会有人看出他和谢雨昭的相像，胡乱说了几句想要蒙混过关。
“如果是谢大人家的亲戚，还是可以让人接受的。”
在确认了陶缘和谢雨昭的关系后，李守元十分乐意的收下了陶缘的钱袋子。
在陶缘离开后没多久，就开始组织在破庙里的小孩子，开始了他们的采购生涯。
城外能够容纳饕餮的地方也只有破庙附近的山。
确实就像陶缘说的那样，饕餮的确选择住在了这座山上。
安顿好了饕餮，陶缘就隐去身形，潜入了燕王宫。
几年过去，陶缘准备看看慕容彦的这个皇帝当的怎么样了。
从石头城到都城的一路，陶缘已经注意到了很多城镇的乱相。
就连距离都城最近的几个城镇都开始出现衰败的情况。
城镇上空的怨气也日益增厚，就算是有太阳的日子，也显得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他和饕餮进入都城的时候是晚上，天色并不是那么的清楚。
早上陶缘出门的时候，清楚的看到了王宫上方盘旋着浓重的怨气。
而且已经开始往外扩散了。
这就意味着连都城都快要沦陷了。
等到都城都被这些怨气笼罩，那时候燕国就离大乱不远了。
陶缘走进王宫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乐声。
跟着乐声，陶缘非常轻松的就找到了慕容彦所在的位置。
明德殿。
陶缘看到头顶上大大的三个字，回想起从前谢雨昭给他介绍过燕王宫的组成。
眼前的明德殿历来都是皇帝会见朝臣，商量国家大事的对方。
只是现在好像已经失去了它原来的作用，变成了慕容彦寻欢作乐的场所之一。
透过门框上的缝隙，陶缘看清楚了明德殿里的场景。
慕容彦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面上惨白一片，像是抹了一层脂粉。
可这层脂粉抹的再厚都无法遮挡住慕容彦深黑的眼眶。
大殿的两侧还整齐的坐着许多穿着官服的官员。
只是他们的头都不约而同的低了下去，不去看大殿正中的表演。
陶缘好奇是什么样的表演让他们都低了头。
于是便朝大殿正中望去。
这一看才理解这些官员们为什么都会低着头。
大殿的正中摆着一张半人高的大方桌，这张方桌上还躺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给在场的所有人表演少儿不宜。